正文 第二章 去西京向朝廷獻忠心

降格從翰林院走向練兵場的徐世昌,竟然找准了陞官的路子,由此官運亨通起來。這是他自己也不曾想到會如此順利的。

袁世凱編練新軍有功,升任山東巡撫。徐世昌也以編練新軍有功以記名道員隨袁世凱去山東。

有了記名這個榮譽,徐世昌一下子興奮起來,樂滋滋地想:總算陞官有路了--清朝官制,只有那些功勞顯著的官員,才能在吏部或軍機記名,記名就意味著等待提拔重用。這不是冷板凳了,是熱板凳,是展翅待飛的板凳。徐世昌知道,這份榮譽獲得,是袁世凱的作用,沒有袁世凱向吏部、向軍機處報告,誰又知道他徐世昌呢?他在翰林院冷清九年了,翰林院年年都有人外放或升調,就是沒有他的份。如今,吏部、軍機記名了,徐世昌的陞官夢有了眉目,他能不高興!"知我愛我者,慰庭也!"

徐世昌沒有想錯,愛他的,真是袁世凱。

行伍出身的袁世凱,雖是奉旨編練新軍,有一位進士功名的翰林願意相隨,也得算是自己的榮幸,何況這個翰林又是自己的童年相知,曾經大力幫助過自己,又比自己年長的人,他總想為這位老友幫一把,助他升遷升遷。因而,袁世凱在許多大人物面前說:"此番為朝廷小站編練新軍,所以有成效,完全是鄉人翰林徐世昌贊助之功!"並向軍機處極力推薦,大誇"徐世昌識力精稅,志節清嚴,是一個文武全能的棟樑之才!"

徐世昌在軍機處記名了,除在山東輔袁之外,多在京城走動。徐世昌是個甚有心計的人,有機會在軍機走動了,表現的機會多了,見大人物的機會也多了,自己謙虛謹慎,頗給人留下一片好印象。

庚子年(1900),中國遭了大難,英、美、德、法、俄、日、意、奧八個帝國主義國家打著"鎮壓中國義和團"的晃子,陰謀瓜分中國,借口清政府排外,聯合起來大舉進犯。6月17日攻佔大沽炮台,7月14日攻陷天津,8月2日集結兵力兩萬人自天津沿運河進發,14日便攻陷了中國的心臟北京。

北京失陷了,慈禧太后領著光緒皇帝和親貴大臣逃往西安。徐世昌一見朝廷有難了,知道自己盡忠的機會到了,便收拾一下行裝追隨太后、皇帝也要去西安--追隨太后、皇帝的人太多了,連車輛也不夠用。徐世昌僅僅在軍機記名,又加上所帶行李過多,他哪裡追趕得上?

徐世昌掉隊了,他在京郊一片荒地上掃興地徘徊著,望天長嘆:"我徐世昌連報效朝廷的機會也沒有了,我還有什麼前程呀!"京中沒有皇帝了,京城自然失去了莊嚴,留在京城的文武官員,一個一個垂頭喪氣,無所事事。記名待任的徐世昌,更覺冷清,只好藏在家中,閉門謝客。

這一年,徐世昌已經46歲了;46歲才盼到騰達機會的徐世昌,這機會又閃電似的消失了,他能不著急?等--等到何年呢?人生還有幾個46年?徐世昌舉旗不定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呂祖。"好,我去問問呂祖,請他老人家告訴該怎麼辦吧。"

徐世昌退到自己的卧室,閉上房門,來到供奉呂祖的神桌前,取出香燭,放好蒲團,上香跪拜,虔誠地乞求呂祖給個"明示"--呂祖,就是俗傳八仙之一的呂洞賓,號稱純陽子的。那是什麼"慈禧太后在患難之中,對於奔赴行在的官吏必會另眼看待。"堂叔知道他雖是軍機的記名,並無多大實惠,一定是手中拮据,隨信給他寄來了路費。徐世昌得到叔父的提示,心中大白:"是了,呂祖說長安不見使人愁,我若是去了長安,不就是喜了么!"

一想到去西安,他又犯了愁,"太后、皇帝都在危難之中,一定是護衛森嚴,我一個記名即便到了西安,又如何見到聖顏呢?"他在自己密室里又緋徊起來,"是不是呂祖明示了這一點,到了長安,不見聖顏,使人發愁?"思來想去,進退不定。

太后、皇上離開京城逃難去了,軍機主要大臣也都隨駕走了,但皇宮中畢竟還有人在走動。軍機處就有留守人員在應付外國使團。因而,這些留守人員便掌握著各地情況。徐世昌從這些留守人員中得知江蘇巡撫鹿傳霖已經提兵勤王,去了西安,並被太后擢升為軍機大臣。那鹿傳霖正是他早年坐館的東家主,他是他兩個兒子的老師,已是相識了。"通過鹿巡撫,豈不是可以朝聖了么!"同時也想:"到了西安,又可以先拜見東家,正是一舉兩得。"於是,決心西行。

徐世昌辛丑年(1901)正月徒步西行,二月到了西安。他先去拜望鹿傳霖,鹿傳霖很盛情地接待了他當他知道徐世昌想晉見兩宮時,便婉轉地說:"菊人公,你對兩宮的一片忠心,令人敬佩!我想,無論是西太后還是皇上,知道你千里迢迢來到西安向他們問安,都會很高興的。只是,兩宮在流浪之中,心情大不愉悅,除傳見的大臣之外,一般不多接見外臣,勤王之軍也好,奔赴行在的官員也好,難得掛個名字,他們知道了,也就完了。"又說:"你是軍機記名,按說,求見兩宮也不是不能,那就不知道要等幾時了?我看是不是這樣,你寫個拜望的帖子,我在被召見的時候親自為你遞交給西太后,再把你的情況略略介紹一下,難得她點個頭,禮節便成了。"

徐世昌一聽江蘇巡撫如是說,也就不好強求,只好說:"那就有勞鹿大人了,學生敬候鹿大人佳音。"

鹿傳霖說:"從京城來西安也不容易,你就在我這裡住下吧,有事時,我也好當面領教;再說,西安也不盡太平,住在我的軍營比別處好。只是別嫌怠慢。"

徐世昌忙打躬,說:"鹿大人厚愛,學生領了。只是,住在大人處,要給大人增添麻煩了,學生有點惶恐!"

"有什麼麻煩的?"鹿傳霖說:"他鄉遇故知,正是人生一大快事。何況,現在又是國難當頭。亂中相見,一大緣份。萬萬不必說麻煩不麻煩的事了。"

隔了兩天,鹿傳霖找到徐世昌,對他說:"菊人公,你的帖子我轉給慈禧太后了,她很高興,說難為你了,患難之中你還這麼忠心於她,她說她知道了。"

其實,鹿傳霖是送了個順水人情,他原就無意替他轉帖子,因為像徐世昌這樣的記名小品階,是無資格遞帖子的,遞上去了也不會有人看。這次卻不同,徐世昌是他的西席,把兩個兒子教得很有長進;現在,又是兩宮危難之際,希望有人給他們熱情;再則,徐世昌也算陪著袁世凱編練新軍的有功之臣,鹿傳霖也有意靠近袁世凱,所以,也就勉強代徐世昌面向皇上轉帖子了。那一天,鹿傳霖在被慈禧太后召見的時候,轉著彎兒先把徐世昌介紹一番,自然免不了一番誇獎,特別替他表白忠心:"老佛爺離開京城之後,這位記名便神魂不安,一直惦記著老佛爺的安康。這不,幾乎是徒步跋山涉水來到西安,一定要探出老佛爺的安康情況。一到西安,才想起自己位微官小,無法見到老佛爺,才讓奴才......

慈禧閉著疲憊的雙眸,一邊聽著,一邊皺眉--她怎麼會把一個小小的記名放在心上呢?但是,鹿傳霖說到忠心之處,慈禧倒是一樂:"難得他一個小人物不忘皇恩,國難之中徒步追隨,算個忠良。"便依舊閉著眼睛,說:"徐世昌,嗯--我知道了。"

慈禧一聲"知道了",徐世昌如獲至寶,十分欣喜,知道目的達到了,又覺身邊遊資不足,不能老在鹿傳霖家作食客,便說:"鹿大人,我想明天就回北京去了,哪裡還有一些該做的事情。"

"不再住幾天了?"鹿傳霖說。

"不住了。"徐世昌說:"承蒙鹿大人這些天關照,學生深表謝意。"

"不要說這些了,我還得感謝你呢。你把我兩個孩子教育得有出息了。"

徐世昌離開西安的時候,是新秋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那時候,隴海鐵路尚未完全貫通,徐世昌出西安東行,還是要一段車,一段步,由於心情的愉快,到也不覺累。幾天路程,徐世昌來到了鄭州,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任著湖廣總督的張之洞--"何不去拜訪他一次呢,這是一個極有影響的人物!"

他決定改道去武漢。

--張之洞,直隸南皮人,字孝達,號香濤,同治進士,曾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內閣學士。1884年中法戰爭時由山西巡撫升任兩廣總督,戰法有功,調任湖廣總督。由於開辦漢陽鐵廠和湖北槍炮廠,設立織布、紡紗、繅絲、制麻等局並籌辦蘆漢鐵路,是個能與李鴻章爭奪勢力的另一個洋務派首領。此人很器重袁世凱的練兵之舉。徐世昌在天津陪袁世凱曾拜訪過他,二人談得很投機,張之洞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主張很得徐世昌的崇拜,徐世昌的才華也頗受張之洞讚賞。天津相會的時候,張就對袁世凱說:"慰庭手下,龍虎成群,將來辦大事者,徐公也!"又說:"徐菊人非久居人下之人,奇才之士,必有大業可創!"

聽了這番話,徐世昌甚是安慰和鼓舞,加上在軍機處聽得對張之洞盛讚的傳言,他認定張之洞是個靠山,是一個能托他一把的人。

鄭州去漢口的鐵路,剛剛修通。徐世昌在鄭州等了兩天,買了一個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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