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三座凶宅(2) 2

唐小糖點點頭,然後走進主卧,用手電筒照著亮,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沒找到,又在次卧、客廳、洗手間叮鈴哐啷地找了老半天,依然沒有找到,在打開壁櫥時,她看到一個釣桿包,拉開拉鏈看了看,不是她要找的東西,就放回原位。其他幾個清潔工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只有須叔嘴角掛著一抹不明的笑意。最後唐小糖跑到廚房,把每個櫥櫃都打開查看了一遍,當她走出廚房時,兩道目光像在礦泉水裡洗過一遍似的,放射出整個夜晚從未有過的清澈。

「你找到啥了?」張超好奇地問。

「什麼也沒找到。」唐小糖說,但臉上毫無失望之色,反而顯得神清氣爽。

張超更加奇怪了:「沒找到你還這麼高興?」

「正是沒有找到,所以我才高興!」唐小糖說,「因為我總算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今晚勘查的這三座凶宅,其實不僅僅第一座,連同後面兩座在內,都是同一個人——」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像閃電一樣閃過,薅住唐小糖的衣服,將她拋進了廚房,然後躥進來,將廚房門「哐」地撞上,唐小糖在驚惶中揮舞著粉拳朝那人打去,卻被他一拳打開,然後那人岔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像鐵鉗一樣卡住她的脖子,卡得她透不過氣來!

因為窒息,唐小糖的眼珠子快要鼓出眼眶,她兩隻手還在不停地抓撓著,她知道這樣就算死,自己的指甲里也就留下兇手的DNA!

然後她看到須叔那張猙獰的面孔,他的牙齒像一排寒光凜凜的匕首,從黑乎乎的鬍鬚中間齜了出來,兇惡得活像一隻吃人的野獸!

「唐小糖,你想死么?!」須叔問。

「哎喲!」

唐小糖像一隻被激怒的貓,「噌」地一下,手指甲在須叔的手背上抓出了長長的幾道血痕,疼得他猛地鬆開了手。

廚房外面的幾個清潔工不知道須叔和唐小糖在裡面做什麼,只聽見激烈的打鬥聲,但當須叔發出這一聲慘叫之後,廚房裡瞬間一片死寂,清潔工們等了足足有一分鐘,李文解實在忍不住了,撲上去使勁射門,一邊打一邊大喊:「小唐!小唐你怎麼了?!」廚房裡還是沒有動靜,他急了,倒退幾步,然後衝上去「咔嚓」一腳把門踹開,踹裂的門鎖頓時像被執行絞刑似的,從木門的邊緣吐出了不同尋常的銀色舌頭。

只見唐小糖和須叔面對面站在黑暗的廚房裡,保持著殊死一搏的對峙姿態,每個人的目光都無比的兇惡,想把對方生吞活剝似的。

李文解還沒說話,就聽見須叔一聲怒吼:「滾出去!」

儘管須叔瞪著唐小糖,但李文解很清楚,這個「滾出去」指的是自己。

一直以來,李文解對須叔都猶如徒弟對師父一樣尊崇,對他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的抗違,但是此時此刻,為了唐小糖的安全,他居然說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須叔,您……您不能傷害小唐!」

須叔看也不看他,只冷笑一聲:「蠢貨!」

這句輕蔑至極的謾罵,不但沒有激發起李文解的勇氣,反而讓他清瘦的臉孔更加蒼白,怯懦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唐小糖的胳膊:「小唐,你跟我出去……」

唐小糖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李文解愣住了,他看到唐小糖怒視須叔的目光里,有一種絕不退讓的堅韌和兇狠,僅僅才四個小時不到,這個初次見面時顯得無比怯懦、畏畏縮縮如同小老鼠一般的女孩,竟變成了一隻勇敢的斗獸,她周身散發出的殺氣,讓李文解感到不寒而慄。

「我說了,你滾出去!」這一回,須叔把頭轉向李文解,惡狠狠地說。

本來是勸架的,結果兩邊都不討好,李文解只好悻悻地退出了廚房,王紅霞、張超和老皮都獃獃地看著他,也不敢走進去。

廚房裡對峙的兩個人都繼續咬牙切齒地瞪著對方,又過了一陣子,唐小糖突然用手一指主卧的方向說:「這個人也是殺人幫凶,受人指使和脅迫犯下罪行,搞得怨靈纏身,不得解脫,對不對?!」

「唐小糖,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知道少一點兒,活得久一點兒,嘴巴閉緊點兒,命會長一點兒。」須叔面目猙獰地說,「每個凶宅清潔工除了專業技能和足夠的膽量之外,還應該學會保持沉默。因為看似你走進的是一座屋子,其實走入的是一個個血腥而恐怖的故事,如果你無意中發現了什麼,非要張揚出去,那麼保不齊你將會成為下一個血腥而恐怖的故事的主角!」

「你不用恐嚇我!」唐小糖直視著他充滿威脅的目光,口吻堅毅而沉著,「我凶宅清潔工的工作到此為止了,感謝你用邪惡和殘忍教會了我應該怎樣面對生命中有過的那些恐懼和悲傷,每個人的一生都可能在無意中路過或者住過凶宅,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們就註定了要被凶靈纏身,我會永遠記住你的那句話——『其鬼真耶,是物感也,其鬼幻耶,是心造也』。對於一個心裡沒有鬼的人而言,天底下就沒有凶宅!」

須叔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僅僅在幾個小時前,她還被自己的驅邪嚇得嚶嚶哭,現在怎麼……很久很久,他突然「噗嗤」一笑,濃密的鬍子顫抖得有些機械:「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在你臨走前,送你一個免費的小知識。凶宅自古分四個種類。第一類叫『官宅凶』,即充滿凶煞之氣的官邸,第二類叫『逆旅凶』,就是指那些發生過人命案的旅店,第三種叫『私宅凶』,顧名思義,自己家裡發生的兇案——這三類凶宅,加起來也不如第四類凶宅更加兇險可怕,只是這第四類極其罕見,所以極少有人提及,這種凶宅一旦走進去,任憑你是誰,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聲音越來越陰冷和低沉,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唐小糖有些發冷,但她還是鼓足了勇氣問道:「那是什麼?」

「第四類凶宅的名字叫做『凶宅凶』。」須叔指著腳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就是說——製造了凶宅的兇手本人住的屋子。」

一道閃電划過蒼雲,藍綠色的光芒在須叔的臉上劈開一道詭異的弧形,他的頭顱彷彿被切成了兩半,巨大的創口猶如鋸齒樣的笑容,轟隆隆的雷聲正是他的笑聲……唐小糖再也受不了了,捂著耳朵跑出了廚房,正撞在李文解的懷裡,李文解將她一把抱住,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須叔慢慢地走了出來,若無其事地說:「好了,今晚的工作告一段落。這麼晚了,打車都不大方便,王紅霞,我記得你就住在這附近的地下室吧,你帶他們去好好休息一下,對我們這位小唐法醫,你多照顧著點兒,黑燈瞎火的,不要讓她瞎跑。」

王紅霞直著眼睛問:「須叔……那你去哪兒啊?」

「我還有點事情沒做完。」須叔看了一眼主卧那個正在狂風中飄搖的破爛紗窗,嘴角滑出一抹冷笑。

風很大,這是他們出了樓門才感覺到的,張超不由得把上衣領子緊了緊,對王紅霞說:「你怎麼住在這個小區啊?高檔社區的地下室也不至於寒磣到哪兒去吧?」

「想得美,我能住這麼有錢的小區的地下室嗎?」王紅霞一手拎著塑料桶和拖把,一手指著那道將整個濱水園小區隔開南北兩個區域的高牆上的月亮門,「我住在南邊,我告訴過你們的啊,過去我在這裡做過一陣子保潔工人,後來鬧拆遷,鬧得物業一天到晚烏煙瘴氣的,我就辭職了,這才加入了咱們特種清潔工的隊伍,可是城裡房子的租金太貴,我又住慣了這裡,物業那邊看我的老臉也沒漲租金,所以我就一直住下來了。」

不知哪句話觸動了李文解的心弦,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年輕輕的別老嘆氣。」老皮教訓他說,「當心把福氣都給嘆沒了!」

「我哪兒來的福氣啊?」李文解苦笑著說,「畢業這麼多年了,什麼工都打過,不到三十腰都累斷了,到現在別說買房子,連住在城裡的租金都快要付不起了,回頭看黑燈瞎火,往前看黑咕隆咚,這年月,窮人可有什麼福氣,不攤上晦氣就阿彌陀佛了……」

「也不是啊。」張超笑嘻嘻地說,「我看你現在就挺有福氣的。」

看著他一臉壞笑,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李文解猛地醒悟過來,他是在說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唐小糖,自從剛才被須叔嚇到撲進自己的懷裡,唐小糖就一直半攙半扶地緊緊跟在自己的身邊,眼神有些恍惚和迷離。正好有一片樹葉被風刮到了唐小糖的鬢角,掛之不去,李文解幫她摘下,看了看那片樹葉,又是一絲苦笑,然後把它扔掉。

老皮也像終於找到了話把兒,朝李文解擠了擠眼睛,然後咧著嘴說:「小唐,甭走了,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當清潔工吧,反正你家裡不缺錢,這活兒挺刺激的,身邊還有個暖男照顧,我們文解雖說窮,人可是不錯……」

「拉倒吧,別毀人家了。」李文解臉有點兒發熱,「超哥說得對,『假如能夠再見,最好視而不見』。」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他們穿過月亮門,在狂風中跌跌撞撞地走著,黑暗中,他們的背影像是一群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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