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三座凶宅(1) 3

正當她望著手機屏幕,恨恨地想著那個圓頭小眼鉤鼻大嘴的娃娃臉,也許正在得意洋洋地等著自己打來電話求援時,手機突然響了。

嘿,這回又是那個傢伙主動先打過來的。

劉思緲的氣消了幾分,接通後冷冷地說:「你又有什麼發現?」

沒想到呼延雲那麼敏感:「思緲,你的呼吸怎麼有點兒重?病了還是受傷了?」

「我沒事。」劉思緲聽著電話的背景音有點嘈雜,「你在哪兒啊,電話裡面怎麼那麼亂?」

「我在高鐵上,馬上就到省城!」呼延雲說。

多年以後,劉思緲依然清楚地記得這一刻心裡的悸動,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但又覺得荒誕透頂而無法相信,她想呼延雲一定是瘋了,不,就算他真的瘋了也不至於瘋到有那樣的想法,一定是我發燒燒糊塗了才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所以她的口氣沒有絲毫改變:「你來做什麼?」

呼延雲愣了一下才說:「我……我就看看能不能幫上你和蕾蓉的忙。」

「好吧!」劉思緲打算放他一馬,「蕾蓉應該把我正在勘查的第三座凶宅的案情概要和相關圖片發給你了吧,現在快要到須叔規定的最後時間了,老實說我有點……總之時間太短了,又是個密室——」

「那個密室容易破解得很!」呼延雲十分輕鬆地說,「我只是搞不太懂死者是怎麼自己走到窗戶邊並打開窗戶的。」

這種傢伙簡直就是人類的公敵!每次聽到呼延雲視世界為豌豆的發聲,劉思緲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啊,給你一分鐘,告訴我兇手是怎麼不進屋就把馮浪從窗口推下去的。」

呼延雲說:「我看過戶型圖,那個主卧從南窗到北牆,大約有4米左右吧?」

劉思緲「嗯」了一聲。

「而主卧和次卧之間,有一個寬大約1米的過道。」呼延雲說,「你現在走到過道那裡,站在主卧的北牆上開的那扇小窗戶下面,然後望向過道對面的牆壁,你能不能看到上面有一道劃痕?劃痕大約有5厘米——或者再粗一些也說不定,斷斷續續的,像一連串倒過來的單括弧,一直從牆底延伸到與小窗平行或者更高一些的位置?」

劉思緲一望之下,十分吃驚:「你……你怎麼知道這面牆上有劃痕的?」

「所有的『詭異』都是虛張聲勢。」呼延雲說,「馮浪是自己跳下去的嗎?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人把他推下去或拉下去的。如果是拉下去的,死者身上必定有繩索或細線拖或勒的拉痕,而且兇手必須在窗戶外面的某個位置,既然這二者都不成立,那就是推下去的。主卧里當時大門反鎖且沒有別人,所以兇手是從主卧外面實施的犯罪,而且勢必要藉助某種通道。主卧與室外的通道除了大門,只有兩個,一個是南窗,一個是北牆上的小窗,這兩扇窗戶恰好可以形成一條直線,而所有遠距離的犯罪,歸根結底,前提都是要打通一條直線,既然有了這麼一條直線,接下來就好辦了。比如,兇手用了釣竿,大部分釣竿都是可伸縮的,一根延伸到4米的釣竿,整根竿體的粗細長度差不多,可以視為一根完整的竹竿,只要馮浪站在窗口,打開窗戶——由於底窗比膝蓋還低——這時用釣竿在他的後背狠狠一戳,他就必然會翻下去。」

劉思緲聽得目瞪口呆:「那牆上的劃痕——」

「目前比較流行的釣竿是玻璃纖維材質,結實堅固,而且可以伸縮,但是用來『推人』,存在著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大部分釣竿都跟甩棍差不多,為了收起時方便,竿梢只要遇到硬物就可以整體縮回,所以,當竿梢戳到馮浪的脊梁骨時,很有可能縮回,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因此,兇手必須採用一種在每個伸縮節上都帶螺紋口的釣竿,這種釣竿每拉出一節,只要反擰一下,就可以扣死,不會縮回。問題是,這個行為不可能在客廳里完成,因為客廳雖然地方大,但一旦將只韌不柔的釣竿打開到4米,面對只有1米寬的過道和窄小的北牆小窗,由於角度的原因,根本捅不進主卧里去,所以只能是站在北牆下面的凳子上,從竿梢開始,打開一節,扣死,往主卧裡面捅一節,再打開一節,扣死,再往主卧裡面捅一節,直到整個延伸到可以捅馮浪下樓的長度……儘管如此,在打開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在往前抽的同時將竿尾向後拉的動作,這樣竿尾就會捅到對面的牆上,形成那樣的劃痕。」

劉思緲恍然大悟。

「不過嘛……」呼延雲沉吟片刻道,「這個犯罪手法存在一個問題,就是怎麼才能讓馮浪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我猜,死亡前精神狀態不正常的馮浪,一定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並意識到危險正在逼近自己,否則一個人在家睡覺不會鎖上主卧門,如果鎖上了,那麼他也一定鎖上了大門。兇手輕易地破開了大門卻不打開主卧門,目的就是希望製造馮浪是自殺的假象。那麼,他怎麼才能讓並不想死的馮浪自動走到窗戶邊呢?」

猛地!劉思緲想起了那個接通主卧和客廳的圓孔:「你不知道,主卧與室外的通道,除了大門之外,不止南窗和北牆上的小窗。在主卧的東牆根下,還開有一個直徑約3~4厘米的圓孔,聯通了客廳,是用來通網線的。」

呼延雲起初大吃一驚,因為他的推理是建立在除了大門之外,主卧與室外只有兩個通道的基礎上的,現在平白冒出了第三個通道……不過他稍一思考就明白了,這第三個通道對他的推理不構成任何影響,反而讓他隱隱感覺到,馮浪自動走向窗戶邊的謎底浮出了表面。

手機里一陣嘈雜,信號再一次中斷了……

劉思緲明白,呼延雲已經幫了很多的忙,接下來的謎團必須留給自己破解了。

在徐冉的攙扶下,她顫顫巍巍地蹬上過道里的凳子,透過螭吻之窗向主卧內望去,想像著自己就是兇手,冷冷地看著馮浪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然後,自己用已經打開的,大半已經插進室內的釣竿對準馮浪的後背,狠狠一捅,他頓時像中了一槍的鳥一樣栽出了窗外……

難道是他聽到窗外有人叫他?

不大可能吧,這裡可是15層啊,況且樓下當時有很多人,如果真的有人叫他,後來警察調查時不會沒人反映的。

或者他睡著覺做了一個噩夢,突然醒來時,發現屋子裡有極其可怕的情狀——比如看見了真正的「拱屍之鬼」,嚇得他想奪門而逃……不對,如果是那樣,他為什麼不打開門而是打開窗戶呢?難道是因為那個「拱屍之鬼」正從大門的方向慢慢地向他作著揖飄近?

本來就發著燒的腦袋,因為劇烈的思考而沸成了一鍋粥,站在下面的徐冉看她臉色十分難看,不禁說:「思緲,你先下來吧……扶著牆,慢一點,我在這兒接你一把。」

劉思緲咬了咬牙,想著還是先下去的好,不然真摔一跤,就更麻煩了,她用手扶住螭吻之窗的木質邊框,正要往凳子下面挪步,指尖上一種黏黏的感覺讓她一愣……她重新在凳子上站正身子,用手指圍著邊框慢慢地摩挲著,那種黏黏的感覺居然環繞了邊框一圈。

這種感覺,好熟悉,是最近才經歷過的……

什麼來著?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主卧,慢慢地掃視了一遍:床、衣櫃、復古全銅落地燈、破爛的紗窗、壁掛電視、擱板以及擱板上的無線路由器……

不,不是這些,不是,是某個像這些黏黏的東西一樣,用肉眼看不到的,存在於視覺的死角……

徐冉望著劉思緲愁雲緊鎖的面容,心中也像壓著石頭一樣透不過氣來,所以,當她看到劉思緲雙眼突然明亮起來的一刻,不僅欣喜得「啊」了一聲!劉思緲跳下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急忙向客廳跑過去,重新蹲在了酒櫃旁邊的那個圓孔前面。

對了!就是這裡!

就是這裡的圓孔周圍,有用透明膠帶粘過的痕迹,而且是圍著圓孔粘了一圈,粘得相當嚴密——跟螭吻之窗的木質邊框上的痕迹一模一樣!

這個圓孔裡面本來堵著紙團,但出於某種原因,兇手在謀殺馮浪之前,還是用透明膠帶封住了;螭吻之窗是插入釣竿的地方,為防萬一,兇手也用透明膠帶封住了,估計只在釣竿插入的地方開了一個圓孔。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劉思緲來到客廳另一側隔壁的廚房,打開灶台下面的櫥櫃,用手機電筒照明,果然,在天然氣管道與灶台的介面下面,發現了一些擰開介面時擦落的磚紅色鐵鏽。

劉思緲輕輕地跪在了地上。

好像長跑運動員終於衝過了終點,在疲憊不堪之餘,一種如釋重負的情感,讓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徐冉站在了她的身後:「思緲……你還好吧?」

「三座凶宅,三起案子……」劉思緲慢慢地抬起頭來,沒有轉身,聲音有些濕潤,「總算都破了。」

「破了?」徐冉十分驚訝,「這間屋子裡的案子?」

「破了。」劉思緲說,「兇手趁著馮浪熟睡的時候,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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