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蒼黃 第291章 人格

吳節不知道陸炳因為自己出現在這個歷史時空,而被李時珍延長了一個月的壽命究竟以意味著什麼,或者會對歷史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也許,就目前看來,這個影響微乎其微,可既然發生了改變,這個趨勢就是不可逆轉的。

將來會如何發展,誰能說得清楚。

對明朝最大的特務頭子,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吳節並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也就是在陸家讀書時見過兩面。在他眼中,這就是一個掉了牙齒的老虎,病得只剩下一口氣,同街巷中的普通老頭也沒什麼兩樣。

聽李時珍所說,陸炳的身子已經徹底崩潰,又殘又瞎,這樣的生命也談不上任何質量。

吳節心中還是有些難過。

今天來這裡其實是李時珍帶信過來的,看來,李太醫肯定有事要對自己說。

吳節就問:「東壁先生今日叫吳節過來,可有事?」

李時珍點點頭:「士貞以前在陸府族學讀書的時候是否同陸家大公子陸軒有過節?」

「是啊。」吳節也不隱瞞這一點,很坦然地回答說:「以前因為我於陸二公子陸暢交厚,陸大公子同吳節鬧得有些不愉快。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陸軒已經是個糊塗人兒,以前的那些過節自然也不用再提。」

說到這裡,吳節心有所感,問:「東壁,陸軒的病能治好嗎?」

李時珍:「倒不難,他那種病屬於心竅一時蒙蔽,需要長期服藥,在家靜養幾年,等到心思轉過來了,自然就會好起來。陸家也真是,陸軒都這樣了,還讓他在外做什麼官啊……」

嘆息一聲,他接著又問道:「士貞除了同陸大公子有些誤會之外,同陸家二位老爺可有……」

吳節聽李時珍說了半天,句句話不離自己於陸家的恩怨,心中更是疑惑:「東壁有話其說,說起來,吳節還曾經在陸家讀過半年說。陸家對我也是有恩的,我吳節可不是一個忘本之人。」

「那就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李時珍神色有些難過,道:「想當年在太醫院做醫官的時候,李時珍和陸公也是熟識的。所謂醫者父母心,否則,即便是陸府的二位老爺跪求,我也不肯去陸家出診的,而且一呆還是一個月。一來是我同陸公還有些香火情分,二來醫者仁心,總可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在你眼前死去。」

「陸公自知時日無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陛下,他想在臨走之前再見萬歲一面。」

吳節立即明白過來,陸炳和嘉靖是穿開襠褲長大的發小,感情深厚。在嘉靖登基稱帝之後,又在他身邊隨侍三十來年。拋開君臣關係不談,應該說,嘉靖是陸炳唯一的朋友。

在死前,想同朋友說上幾句話,告個別,也是人之常情。

難道,陸炳托李時珍,想通過自己給皇帝帶話?

果然,正如吳節所猜測的那樣,李時珍道:「陸公知道士貞你是天子身邊的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無論以前陸家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還請吳節看在陸暢與他的情分上,能不能讓他在臨死前見一次聖上?」

吳節也嘆息一聲:「既然東壁先生這麼說了,吳節又如何敢推脫,儘力而為吧。只是,陸公要去面聖,卻有許多難處,其中還需要做些運籌。」

按照明朝的制度,大臣們一旦染病在身,就不能上朝,更別說去見皇帝了。古代的醫療手段落後,很多病都不知道具體的發病原理,自然無從防治防治。為穩妥起見,四品以上,有資格上朝和面見皇帝的大臣一旦得病,就只能在家隔離,等到病好之後,經太醫院的太醫檢查同意之後,才能回朝當值班。

否則你若得的是惡疾,偏偏要硬撐著去上朝,豈不將大家都給傳染了。

像陸炳這種病得快要斷氣,癱瘓在床,身上有潰瘍的病人,要見皇帝,根本就沒有可能。但李時珍的面子吳節卻不能不給,只能說儘力而為,給皇帝帶一句口信,至於皇帝見不見陸炳卻不是吳節應該關心的了。

李時珍面上露出一絲笑容:「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吳節:「東壁大約也知道,宮中自有規矩,以陸公目前的情形肯定是進不了宮的,只能讓陛下親自來陸府一趟。但此事做起來卻甚難,吳節已經有半個多月面去西苑見陛下了……」

李時珍:「此事確實有些為難士貞,還是我先前說的那句話。死生有命,我們做醫生的職責並不全是救命,而是讓病人過得更有滋味,死得更加體面。在我的眼中,無論他陸炳是錦衣衛指揮使也好,街邊的乞丐也好,臨死之前,務必要讓他走得安詳。」

吳節默然無語:「也罷,我等下就去見陛下。」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為李時珍偉大的人格所折服了。

說完話,吳節一拱手,就要告辭而去。

李時珍卻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士貞別忙,此事也不用太著急,還有一事要同你說。」

吳節:「東壁先生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有一事倒要請教於你。」李時珍笑眯眯地看著吳節,道:「你不是假託我的名字弄了一套導引術,獻於裕王妃,用於矯正胎位嗎?如今,王妃使了這套法門,竟然將逆胎矯正過來,並順利誕下龍孫。老夫替你擔了這個虛名,受之有愧。既然這套導引術如此神奇,今日有恰好見著了你,怎麼著也得將你這套功夫學到手才甘心。」

正如李時珍所說,大明朝進入嘉靖四十年後就迎來了一樁大喜事。李妃娘娘生了,是個男孩,這讓子嗣艱難的皇室鬆了一口大氣。

當時,嘉靖正與景王一道,同皇族成員在宮中團年。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年也不過了,徑直扔下景往,擺了御駕趕去王府見自己的孫子。

據小道消息說,嘉靖一見到這個孩子就哈哈的笑,連說了三聲:好皇孫。

並賜名朱翊鈞,這就是未來的萬曆皇帝。

這吳節也是聽人說過的,當年晚上,皇宮裡放了許多炮仗,鬧到半夜。

他心中也是暗自得意,知道自己算是讓裕王府欠了自己一個大人情。

「據老夫所知道,民間每年產婦千千萬萬,十個孕婦中竟有一人因為難產而撒手人寰。若能將你這套法門學會,並讓老朽的那些徒子徒傳播開去,卻是一件積陰德的好事。」

聽李時珍這麼說,吳節正色道:「既然東壁先生這麼說了,吳節怎敢推辭?」

在以前,受了多年的現代教育,吳節本是個無神論者,對於什麼陰德、功德一說本不以為然。不過,自己連穿越這種事情都能遇到,無神論的信仰也自然土崩瓦解了。

至於宗教信仰,吳節對道家和佛家那一套也不太感冒。若真要有信仰,他寧可信仰儒家。

如果能夠將這套體操傳播開去,卻也符合儒家悲天憫人的胸懷。

說完話,吳節就拉開了架勢,將那幾式體操從頭到尾給李時珍演示了一遍。

李時珍看得神色大動,連連說:「這個引導法門倒有些意思,你且慢一點,我記錄下來。」一邊說話,一邊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為了方便李時珍作記錄,吳節放慢了速度,又演示了一遍。

說來也怪,吳節在做第二遍動作的時候,蛾子也留了意,站在吳節身邊,有樣學樣,一臉的鄭重。

吳節大奇:「蛾子你學什麼呀,這東西可不是你學的。」

蛾子面上突然一紅:「我自學我的,老爺休要多管。」

李時珍抬起頭看了蛾子一樣,輕笑一聲:「是個男孩。」

「當真!」蛾子身上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卻撲簌落下。

李時珍一笑:「或許會有看錯,但八九不離十,等下我給你開一劑方子,但現在不能吃,要再等兩個月。」

蛾子撲通一聲跪在李時珍跟前,腦袋在木地板上磕了一笑,哭道:「謝謝李太醫謝謝李太醫。」

李時珍哈哈一笑:「謝我做什麼,我是郎中,職責所在。」

吳節看得一頭霧水:「你們在搞什麼鬼?」

這個時候,連桂枝叫了一聲:「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蛾子大姐有喜了,是個男孩。」

「啊!」吳節大叫一聲,整個人像觸電一樣呆住了。

李時珍和連老三父女相顧一笑,悄悄地退下樓去。

等屋中無人,蛾子才從地上站起來,抹去眼淚,卻被吳節痴呆的表情嚇住了:「老爺,你怎麼了,可別嚇我!」

「我的媽呀,怎麼可能!」吳節又大叫了一聲:「不要,不要!」

蛾子大怒:「怎麼了,老爺看起來好象不開心。」

「不是,不是,開心,開心……只是,太突然了……」吳節有些失魂落魄,我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還沒有準備好啊!

事情來得太突然,自然沒辦法離開。

於是,吳節等人就留在了庵中吃午飯。

孕婦是不能挨餓的。

「這算是一場驚喜嗎……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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