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8章 定要將這個登徒子拿下

陸府,馮姨娘院子。

入冬以後,馮姨娘搬到院子靠西的一座小樓里,說是這裡暖和些。

她所住的房間有些奇怪,面積不大,在二樓,上樓時需要通過一個近乎七十五度的木樓梯。樓梯也窄,人走在上面,腳稍微大些,就容易一腳踩虛。

待到了樓上,是一間堆滿錦繡的小房間,顯得有些昏暗,只一線天光從東面射來,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一陣發花。

沿著光亮走去,就來到一個露台。

一般來說,這麼高的位置,站在陽台上,就能看到不錯的風景。

可這裡卻有些奇怪,同府中其他陽台的高大空闊不同,這裡卻向後縮了三尺,被兩面斜壁夾在正中,兩頭不靠。

從陽台上看出去,也沒有任何風景可言。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的青瓦屋頂,只能看見腳下細長的一條過道,有幾個丫鬟急沖沖地在下面跑過去。

這樣的景物看得久了,讓人禁不住胸悶氣短,就好象要被這無邊無際的屋頂給鎖住了。

按照這座小樓的形制,分明就是未出閣的小姐的繡房,而且還帶著一股強烈的山西大戶人家的建築風格。

這裡原先是關夫人的院子,而這作綉樓也是為陸三小姐準備的。古時的富貴人家小姐,一滿十四歲就要住進綉樓,直到嫁人的那一天。

不過,三小姐是個好動的人,從來沒在這裡呆過一天。而馮姨娘又貪這裡地方大,就從關夫人手裡奪了過來。

此刻已近黃昏,一連晴了五日之後,天氣終於有變壞的趨勢。一到傍晚,天上就是鉛雲密布,顯得很是陰霾。

西北風陣陣吹來,讓人透心地涼。

再看看眼前被屋頂填滿的空間,陸二老爺只感覺心口一陣陣發堵,就好象吃了一口牛毛,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馮姨娘就好象一隻貓那樣蜷縮在一堆裘皮里。低聲地抽泣著:「老爺,你已經有些日子沒過來了。這陣子軒兒他……軒兒他就好象變了一個人似地,看人的時候,那眼睛綠油油的,怕人得緊。」

一聽到兒子名字,陸二老爺心中更是懊惱,哼了一聲,轉過身子,朝屋中走去。

一個大丫鬟慌忙走上前去,將露台的門關上。

陸二老爺:「不過是沒中舉人罷了,這僅僅是他第一次參加鄉試,中了是運氣好,中不了才算正常。鄉試什麼場合,這滿朝的大人們,第一考就中舉的可沒幾個。這點挫折都經受不了,這兒子你是怎麼教的?沒出息的東西!」

「什麼我教的兒子,我一個女人家,管教兒子的事情可都是你這個做父親的責任。還說我呢,軒兒怎麼了,平日里儒雅溫和,哪一點不對了。不像你另外的兩個孩子,一個是橫行霸道不忠不孝的忤逆的畜生,另外這個則與外面的男子私通,陸家的臉可都被她丟盡了。」

聽馮姨娘提起陸爽,陸二老爺牙齒咬得咯吱響,拳頭攥得快要捏出水來。正要爆發,想了想,卻強自忍下那口怒氣,低聲對那丫鬟咆哮:「你下樓去,我要同夫人說話。」

「是,老爺。」那丫鬟也發覺不對,駭得面容蒼白,慌忙一施禮下了樓。

等到小丫鬟的腳步聲從樓梯那邊消失,馮姨娘道:「什麼第一考就中舉的可沒幾個?說得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林廷陳不也是第一次考,他的才學可是比軒兒低的,怎麼就中了?還有,陸暢平日里可沒讀過幾頁書,是個只知道整日頑耍的夯貨,怎麼也中了。難不成,他還比軒兒更有才華?」

陸二老嘆息一聲:「科舉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陸暢這個小畜生和林廷陳竟然中了,還真是讓人意外,或許,這事只能用時也運也命也六字解釋吧!」

「咯咯,咯咯。」馮姨娘突然尖笑起來,笑得陸二老爺有些摸不著頭腦。

陸二老爺:「你笑什麼?」

「咯咯。」馮姨娘還是在笑。

陸二老爺惱火了:「賤人猖狂,快快住口!」

「咯咯,賤人,沒錯,在老爺心目中我就是個賤人,今兒個你算是說實話了。」馮姨娘冷笑:「老爺,你在背地裡搞的那些名堂別以為就能瞞住別人,真當我是傻子了?」

陸二老爺不解,哼了一聲:「我陸煒做事堂堂正正,你這話說得不明不白。」

「還裝?」馮姨娘悲憤地叫道:「別以為我整天呆在院子里什麼都不知道,陸暢若真是運氣好中了舉,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可你想過沒有,以他的才學,怎麼可能得第二名,可能嗎?」

「是啊!」陸二老爺一呆:「沒可能的,主考官又不是瞎子。」

「咯咯,你終於承認了吧。」馮姨娘更是悲憤:「定然是你花了銀子打通關節,事先同主考官說好了,讓他們將你那個嫡子取了。嫡庶有別,枉你平日間在我這裡還裝出一副對軒兒關懷備至的樣子,可在你心目中,大房的分量終究是要重些。好一個偽君,呸!」

「倒是有這個可能,不過……」陸二老爺經馮姨娘這一提醒,倒是心中一動:「或許真是夫人那邊瞞著我使了銀子……不對,本期的主考官包應霞可是個正直君子,要走他的門路根本沒有可能。至於副主考陸鳳儀,人家剛升了吏部郎中,紅得燙人,怎麼會為區區銀子自壞前程,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他肯定比擺了擺頭:「姨娘肯定是誤會了,事情不會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真不是你使了銀子,厚此薄彼?」馮姨娘停止抽泣,看著陸二老爺。

「真不是我,科場舞弊那可是重罪,我有不傻。不過,如果是……」

「如果是老太爺的人情,他老人家的面子誰敢不給。」馮姨娘突然明白了,咬牙切齒:「肯定是老太爺給主考官遞了話兒過去,躺他們取了陸暢。我看,老太爺的心都長偏了。」

陸二老爺嘆息一聲:「老太爺這人偏愛陸暢陸爽,府里的人都是知道了,誰能有辦法,只可惜軒兒了。」

馮姨娘又嚶嚶地哭了起來:「現在如何是好,軒兒都變成這個樣子了。老爺,反正你得想個法子,要不,你去求求老太爺。」

「現在去求老太爺又能怎麼樣,都考完了,只能再等兩年。」陸二老爺看到心愛女人如此難過,心中也不好受。

就走上前去,用手摸著她的手背,柔聲撫慰。

「再說了,自放榜那日,老太爺出來見生員們受了涼,就一直在發燒。如今已在屋中養了多日,卻還不見好。我這個做兒子的,心裡也不好受得緊,又如何敢去打攪他老人家?」

「這事賤妾自然是知道的,每日間都有請安的。」馮姨娘見丈夫口氣有所鬆動,似乎是看到了希望,道:「老爺,考試之前你不是同賤妾說過老太爺給府中的子弟求過幾個告身嗎,軒兒如今都這樣了整日悶在院子里只怕還真要憋出病來。不如讓他去做官,這人不能閑著,若是有事可做,心情開朗了,每准就正常了。他一邊做官,一邊備考,沒準兩年後就中了呢!」

確實,正如馮姨娘所說的,為了這次鄉試,陸炳通用自己在朝廷里的聲望和權勢,提前為陸家的子弟要了幾份告身。其中有兩樁最佳,一是苑馬寺的寺丞,正六品朝廷命官。另外一個則是江浙都轉運鹽使司判官,從六品。

當初,她已經同陸老爺說好了,一旦陸軒中舉,就讓他去做苑馬寺的寺丞。

這幾日,馮姨娘心中正念叨這事。可惜老太爺病得厲害,陸二老爺一直都留在他身邊侍侯,找不著機會說。今日終於忍不住,讓丫鬟去將他請了過來。

陸二老爺皺了下眉頭,道:「我內心中自然是巴不得軒兒去做這個寺丞,可是他不過是個秀才。而這個官職又是正六品的朝廷命官,他可沒資格去做。」

馮姨娘:「真有這個規矩?」

陸二老爺點頭:「七品以上的官員就是朝廷命官,按例只能是進士出身的人擔任,因為只要做了命官,朝廷就得封誥命。舉人只能做七品以下的官,不能逾制。這次若軒兒中了,動用老太爺的關係,倒也不怕。問題是他連個舉人都不是,這事根本就不能辦。」

「我不管,反正你得想辦法。」馮姨娘厲聲喝道。

被她這一呵斥,陸二老爺大怒:「你這賤人,倒命令起我來了,放肆!」

說完,就一甩袖子,氣沖沖次下樓去了。

背後是馮姨娘聲嘶力竭的哭聲。

下樓的時候,因為沒注意,陸二老爺崴了腳,差點摔倒在地,只覺得腳踝疼得鑽心,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

「這個賤婢,給她三分顏色就要開染房了!」陸二老爺氣得胸口發堵。

又走了一段路,總算將樓下這條細長的通道走完。

眼前總算是開闊起來,是一片大花園,冷風水來,心中的煩躁總算平復下去。

腳疼得更厲害,正要脫了官靴看個究竟,就聽到有人在那邊嘆息一聲,念道:「遙夜亭皋閑信步,乍過清明,漸覺傷春暮;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澹月雲來去。

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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