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5章 原來是吃太好了

同陸家其他地方的張燈結綵不同,陸暢的院子里卻是一片愁苦。

吳節還沒到地方,就看到路邊的花圃里傳來一陣小聲哭泣,尋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丁香正靠著一一顆辛夷木哭得渾身抽搐。

「丁香,陸暢怎麼了?」吳節停了下來。

丁香這才發現吳節已經到了,忙用手絹擦去淚水,一福:「原來是吳節公子來了,二少爺清醒一陣,糊塗一陣的,估計是不成的了。他清醒的時候只念叨兩件事,一是吳公子的名字,另外就是這次科舉發榜沒有。好在公子已經到了,快隨奴婢過去,好見他一面。」

丁香明顯地瘦了一圈,顴骨都聳起來了,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窩裡,形容憔悴。

當下也不多說,就領著吳節和李時珍朝前一陣急走,就進了院子。

剛進院子,就聽到陸胖子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聲:「老爺啊老爺,暢兒這是怎麼了。你請的太醫好象不成,灌了葯也不見退燒。要不,你再去請個郎中過來看看。」

聲音是從陸暢的房間里傳來的。

其中夾雜著陸三小姐陸爽的抽噎。

門口的走廊上跪著兩個小丫鬟和一個小子,三人都是面容蒼白。

突然,陸二老爺平靜的聲音傳來:「你好糊塗,再去請個郎中來又有什麼用處,還能強過人家太醫院的古太醫,他可是給萬歲爺瞧病的。」

「不,我就是不依,還得另外請個郎中來。」

陸煒的聲音有些不滿:「請什麼請,他都病成這樣了,估計是藥石難進,只能聽天由命了。要請你自己請去,我還得到前邊去。今日可是個要緊的日子,秀才們還都在那裡等著呢!等下不但是大哥,連老太爺都會出席,只需報喜的一到。這可是關係到我陸家未來的大事,耽擱不得。夫人,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老爺,老爺別走啊!」關夫人見丈夫不管,傷心地叫了起來。

這個時候,正在低聲哭泣的陸三小姐咯咯尖笑起來,笑聲又是悲戚又是苦痛。

這笑聲如此尖利,竟刺得人耳膜一陣發疼。

良久,陸二老爺才怒道:「你笑什麼。」

「爹爹好偏心啊,心中只有馮姨娘和軒哥兒。可不要忘了,陸暢也是你的親生骨肉。」

「放肆!」陸二老爺一聲怒喝:「小畜生,忤逆不孝的東西,竟敢教訓起我了。往日間,老太爺寵著你,今日為父倒要讓你長些記性。」

然後是「啪!」地一聲,估計是一記耳光抽到了陸三小姐的臉上。

陸三小姐還是在笑:「父親大人,我知道你是在等著軒哥兒高中舉人的消息。咯咯,看來父親大人是肯定他能中個舉人的了。但是,暢哥兒好象也進了考場,難道你就不相信他也能中嗎?」

「他……」陸煒冷笑:「這個小畜生平日里吃喝玩樂,把我陸家的臉都丟盡了,中得了才怪。我陸煒也是命褰,攤上了這麼一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反正我陸家也少不了一口吃的,大不了養他一輩子好了。如此死了也是乾淨,免得現眼戳睛。」

「父親大人好狠心腸!」陸三小姐聲音凄厲起來:「我恨啊,我恨自己怎麼生在這麼一個家裡。」

陸二老爺:「小畜生倒教訓起我來了,過完年定然將你嫁了出去,一輩子都別回來。」

「如此,女兒倒是要謝謝父親大人讓女兒脫離苦海了。」

……

父女二人在裡面不住鬥嘴,聽得吳節心中難過,這人是怎麼做父親的,自己親生兒子都要死了,他還想著陸暢能不能中舉人。性子涼薄成這樣,真是世間少有。

旁邊的李時珍也是不住搖頭。

關夫人已經被女兒的話徹底驚得呆住了,許久也沒發出聲音。

「反了,反了,打不死你這個小孽障!」陸二老爺顯然又要動手。

忽然之間,陸暢的聲音微弱地響起:「小妹,爹爹,不要再吵了,求求你們。」

「啊,暢兒,你醒過來了。」關夫人驚喜地叫出聲來。

陸爽也叫了一聲「二哥。」

經這麼一鬧,陸二老爺也是沒趣,哼了一聲:「你們自己鬧,我事務繁忙,沒空同你們鬧。」

「蓬」門被狠狠地撞開了,吳節就看到陸二老爺氣沖沖地出來。

吳節心中對這個陸家二老爺無比鄙夷,也懶得去見禮,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他。

李時珍則靜靜地站在一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陸煒也沒想到吳節就在外面,一楞,冷冷喝問:「你來這裡為何,不在前面等著,如此要緊場合,亂跑什麼?」

按照規矩,吳節也是陸家族學的學生,今天是發榜的日子,他也應該在前面等候的。

吳節淡淡回答道:「聽說暢哥兒病了,我請了個郎中過來給他看病。」

陸二老爺一皺眉,很不客氣地看了李時珍一眼:「去去去,用不著。像你這種江湖郎中,我可見得多了,能夠進我們陸家也算是一個大機緣。可惜啊,我卻沒診金給你這種草頭庸醫。」

李時珍今天穿得樸素,又是一臉風塵,看起來毫不起眼,陸二老爺以為他就是個跑江湖的騙子。

李時珍也不生氣,指了指吳節:「某與吳士貞相交莫逆,若不是看到他的面子,你陸家請我,我也是不會來的。」

陸二老爺頓時虎下了臉:「來人,把他給我叉出去。」

吳節倒是怒了:「二老爺,我請李先生過來給暢哥兒看病,是自己掏腰包,又不問陸家要一文錢。」

「不需要。」

陸暢突然衝出來,叫道:「吳節,快請郎中進來。」

吳節也不管陸二老爺,就拉著李時珍進了屋。

陸二老爺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進屋之後,一看,就大吃一驚,死胖子徹底地瘦了下去,滿臉灰敗。

見了吳節,眼睛裡包著一包淚花:「節哥,你總算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聽到這話,關夫人一聲「我苦命的孩子啊!」就撲進了陸爽的懷裡,娘倆哭成一團。

吳節故意一笑:「說什麼屁話,我死了你都還沒死呢。再說,今天你若真死在李東壁先生的面前,不是壞了他的名頭嗎?」

「李東壁李時珍先生?」陸爽和關夫人立即就不哭了,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驚喜。

李時珍可是杏林國手,譽滿天下,這天下間的病,若連他都治不好,別人也沒有法子。

可若他說你的病能治,就算是閻王爺親至,也勾不了你的命。

「是李先生嗎,救救我兒吧!」關夫人忙跪到李時珍面前,陸爽也跟著跪了下去。

吳節忙將二人扶了起來,小聲道:「夫人,三小姐,不用虛禮,別打攪先生看病。」

二人這才站起來,感激地看了吳節一眼。

李時珍也不廢話,已經直接開始給陸暢摸脈了,眉頭縮成一個川字。

看他一臉的凝重,關夫人和陸三小姐又開始擔心了。

吳節:「東壁先生,如何?」

李時珍摸了摸陸暢的額頭,道:「是有點發燒,不過卻不厲害,吃劑葯就能退熱。」他又看了看床頭案上太醫開的方子,道:「方子也開得沒錯,吃下去也有用處。不過,也管不了多久,然後就會複發,根子不除,這病如何治得好?」

吳節:「還請教暢哥兒究竟是什麼病?」

「也不是什麼病,就是傷口化膿,有傷必然有寒。不過,根子卻在他平日里吃得太好。」

「吃得太好吃出病來了?」吳節一呆。

李時珍點點頭:「他這病應該是脾臟上的問題,《難經。四十二難》:脾重二斤三兩,扁廣三寸,長五寸,有散膏半斤,主裹血,溫五臟,主藏意。散膏之汁,運入小腸,即以化食物中之脂肪質者。依脈像來看,二公子病在散膏,平日里又多使大葷大油之物,自然就落下病來。散膏若有恙,極易傷風感冒,一病就是沉痾。」

吳節恍然大悟:這不就是糖尿病嗎,糖尿病本身沒有任何癥狀,也不致命,可病人得病之後免疫力低下,容易生病。這病也治不斷根,需要養,平日里不能粘葷腥,還得多運動。不過,死胖子肉多人懶,有貪吃,被家法處置之後,病情立即就爆發了。

吳節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心中對李時珍很是佩服。

就問:「東壁先生,暢哥兒的病根算是找著了,現在又該如何?」

他的問題也是關夫人和陸三小姐所關心的,立即就看了過來。

李時珍:「我先開一個方子,讓暢哥兒把熱給退了,等下我再給他扎幾針,把元氣給調起來,三兩日就好了。」

關夫人和陸三小姐大喜,連連道謝。

李時珍也不耽擱,提起筆在紙上寫到:柴胡、党參、半夏、桂枝、白芍、生薑三片、大棗、枚炙甘草。

標註上用量之後,想了想:「還得將血中毒素給調和穩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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