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0章 求學(二)

沒地方讀名校,我就自己製造一個名校出來。

名師加上優秀的生源,再以海量的金錢輔助,就為了讓自家的嫡長孫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當朝第一權貴陸炳的手筆還真是驚人。

吳節既佩服又感慨,即便在現代社會,中國人對後代的教育重視程度也是全世界出了名的。

不過,轉念一想,吳節卻發覺這不過是陸炳一廂情願的想法,根本就沒有實施的可能。

名師,什麼是名師,以陸家的身份,至少也得請張居正這一級別的吧。可真有這樣學術水準之人,誰不是進士出身,前程遠大,怎肯去他家任教?一般來說,民間私塾老師大多是秀才,富貴人家能出高薪請個舉人就算不錯的了。

至於學生,陸家又要求有秀才以上的功名才能入學。讀書是一件大費錢財的事,功利性極強的事情,都奔入仕做官,出人頭地去,要供養一個讀書人,通常到要舉全家族之力。

真能考上秀才的,在古代社會都是人尖子,也多是殷實人家子弟,必然被整個家族細心呵護,不缺錢也不缺少良師。

等到中了舉人,大多要準備去考進士,實在考不中的,也都準備去補個職,做官去了,誰還有心思讀書?

陸家每月五兩銀子的供給,又沒有拿得出手的師資力量,對有功名的讀書人確實沒什麼吸引力。

當然,也有寒門士子為了吃飯問題投考的,或者有心依附陸家的權勢,這樣的人應該不是很多。

聽了半天,那姓趙的說起話來越發地沒有邊際,到最後竟然鬼扯到陸炳平日間吃飯用的是金筷子,解手用銀子做的廁籌上面。吳節聽得無聊,又喝了幾口茶,就走出了茶舍。

又走一一會兒,看了幾家朝廷貴人的大宅院,很有些意思,若換成當初大學裡那個專門研究古代建築史的教授,早就激動得淚流滿面了。

正看得入迷,不覺走到一片大宅院前。眼前起碼有上百人,都做讀書人打扮,好象在激動地說些什麼。一時間人潮湧動,群聲鼎沸。

不小心被裹在其中,吳節身不由己地被人群推擠著衝到了最前面,抬頭一看,大宅門的中門上掛著一個燙金大匾,上書《左都督府》四個大字,落款非常古怪——飛玄真君。

這個落款好象是一個道人的道號,可看這座府邸,應該是一富貴人家的居所,不像道觀。

「飛玄真君,飛玄真君。」吳節念了兩遍,身體一震:「這不就是嘉靖皇帝道號嗎,能夠讓皇帝親自題寫匾額,又官居左都督的,不是陸炳還能是誰?」

嘉靖的道號非常古怪,很長:靈霄上清統雷元陽妙一飛玄真君,九天弘教普濟生靈掌陰陽功過大道思仁紫極仙翁一陽真人元虛玄應開化伏魔忠孝帝君,天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

當初在讀明史的時候,吳節就死活記不全。

估計嘉靖也覺得這麼長的道號,別人念起來也非常麻煩,索性就以飛玄真君自稱。

左都督則是陸炳的官職。

吳節苦笑,剛才還在茶館裡聽人說起陸炳,現在卻不小心走到人家門前。

看周圍的人都做讀書人打扮,估計是來報考陸家族學的。本以為明朝讀書人心高氣傲,不欲身負攀附權貴的名聲,卻不想還是有這麼多人跑過來投靠。

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期待,神色亢奮,好象在等待著什麼。

這情形讓吳節大跌眼鏡,看來明朝讀書人當中還是有不少窮人的,五兩銀子一個月對很多人都是莫大的吸引力。

吳節本不想和陸家扯上任何關係,要謀生,可以想其他法子。至於讀書科舉,靠著手頭的資料,中個進士分分鐘搞定,又何必去學校受那種苦?

當初在四川的時候,就算是拿了唐家詩會的第一,他也沒想過要進牧馬山房,更何況是現在。

正欲離開,朱紅的側門突然打開,一身著白色暗綉長衫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這個中年人顯然在陸府地位頗高,他的出現在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不斷有人連連拱手上前見禮:「程管家」「程管家」地叫個不停。

丞相家人七品官,更何況陸炳的權勢比之當朝內閣閣臣有過之而無不及。

程管家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為人非常和氣,連連拱手還禮,朗聲道:「各位都是我順天府的讀書種子,奉陸公之命,老奴今日為陸家族學招募青年才俊。若要進我族學讀書,須有秀才以上的功名。各位之中好象大多都沒有功名在身的吧,還請讓一讓。哎,聖人云,有教無類,可既然陸公有令,老奴也沒有辦法。抱歉,抱歉。」

這一席話說得得體大方,一派儒雅,許多沒有功名的士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卻不肯讓開,只道:「也沒想過要進陸家族學,聽人說貴府這次招募學生,須得有秀才以上功名在身。又因為名額有限,要在詩詞文章上比試一較高下。我等都是讀書人出身,如此文壇盛會,自然要一睹為快。」

「是啊,當然就近觀摩才好,也不知道陸家族學還剩幾個名額。」

程管家客氣地回答道:「此次招生已逾三日,今日是最後一天,還餘一個名額。」

「好,一個名額才好呢。在場至少有十餘個秀才,等下比試起來,肯定激烈。」眾生都是一臉的興奮。

「不過,估計會讓大家失望了。」程管家和氣一笑:「大廳廣眾,鬧成這樣,也沒辦法比試。前幾日就因為實在太喧嘩,把老夫人都驚動了。今日的考場設在府中,不方便請大家進去,抱歉,抱歉。秀才們進來吧,至於其他人,都散了吧!」

這下沒有熱鬧看了,大家都有些失望,就有人將一眾身穿秀才功名的瀾衫的讀書人朝裡面簇擁。

很快,就有將近十個讀書人被推到台前。

既然沒有熱鬧可看,吳節失去了興趣,正要離開。就有兩個讀書人把他朝前一推:「這位兄台,該你了,快去報名。」

吳節一時不防,被推出人群。

原來,按照明朝士林的規矩,讀書人一旦得了功名,就不能隨便亂穿衣服,得身著讕衫。衣冠風紀都有一定之規,一旦儀容不檢,被人舉報,可是要被學政官責罰的。

吳節得了秀才功名,自然也作如此打扮。

今日一不小心跑到陸府,被人當成考生推了出去。

程管家見有一個身高臂長,面如冠玉的少年被推了出來,眼睛一亮,暗贊一聲:好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單這份不驚不噪從容不迫的氣質,就不是普通人所有的。

「這位少年,不知尊姓大名,請隨老朽進去吧。」

吳節連連擺手:「老丈,不好意思,我不是來報考的。剛才見這邊熱鬧,就過來看看,誤會了,誤會了。」

程管家一笑,一拍腦袋,心道:我卻是糊塗了。如此風流人物,肯定是哪家公卿大夫的子弟。

原來,吳節穿越到明朝已經好幾個月了,身體變化極大,相貌也逐漸變成了現代社會那個圖書管理員。

現代的他或許算不上什麼濁世佳公子,卻也算是長得不醜。而且,現代人因為見多識廣,比起古人來,卻另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大氣。

而這種大氣,在明朝只屬於大富大貴人家。

「原來如此,卻不知道小哥是朝中哪家的子弟?」

這下誤會更大了,吳節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解釋。這個時候,陸家大門中突然走出一個身穿月白色綢衫的讀書人,手握一把湘妃竹摺扇。

看到吳節,臉色卻是一變,然後冷笑一聲,對程管家道:「這人我卻認識,姓吳名節,是四川人氏,有些小聰明,可惜人品不堪得很。」

吳節聽到這話,定睛看去,卻是以前在成都是見過一面的林廷陳,林知府的從弟。

程管家:「原來是吳公子。吳公子不是來報考我陸家族學的啊,真真是讓人遺憾。」

林廷陳突然撲哧一笑,也不看吳節,道:「未必不是,這個吳節我是知道的,家中貧困。當初在成都時,就仗著有幾分機靈勁,能寫得幾手歪詩,四處投機,替人幫閑過活。這次也不知道怎麼的就來了北京,聽說陸府招募學生,想過來碰碰運氣。到這裡一看,發現來的都是我順天的青年俊彥,心中卻是怯了,打起了退堂鼓。」

林廷陳當初在錦江夜宴時被吳節搶了第一,失去了一個在陸小姐面前出風頭的機會,心中又嫉又恨。雖然他也知道吳節的才華了得,可一看到他,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有一股怒火騰騰升起,忍不住出言挑釁。

說完,他輕蔑地看了吳節一眼:「吳節,多日不見,想不到你也得了秀才功名,怎麼,想攀附陸家這個棵大樹。呵呵,這裡可不是成都那種小地方,隨便點一個人出來,才情都不是你比得了的。還不速速退下!」

吳節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林兄,吳節倒不是想攀附誰。大丈夫,富貴但從科場中妙手取之。倒是你一心要與陸家結親,走捷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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