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 2

在精神鑒定中心的住院樓門口,沙儷被武警攔住了。

「沙大夫,請原諒,上面有命令,不許您進入這裡。」

沙儷的臉漲得通紅,郭小芬從她的身後走了出來:「她是和我一起來的。」

「和誰一起來的也不行!」那武警冷冷地說,「沙大夫,您過去在這裡工作的,應該知道規矩,這裡的防衛系統是監獄級別的,上面沒有命令,任何人不能隨意出入。」

正在這時,林鳳衝來了,對武警說:「讓她們都進去吧。」然後只和郭小芬攀談著往樓道里走,看都不看沙儷一眼,弄得沙儷很尷尬。在上樓的短短几分鐘時間裡,郭小芬用簡潔的語言告訴林鳳沖事情的經過,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桑專員遲到了,咱們可以逼著愛新覺羅·凝要麼喚醒思緲,要麼承認自己搞鬼——不過,這樣一來,可跟名茗館結下了大仇了!」

「林隊長為什麼盼著我遲到?」三樓的樓梯口,出現了桑專員那張詭異的笑臉。

林鳳沖一愣,苦笑了一下:「沒什麼……」

過了安檢門,走進了樓道,只見劉思緲的病房門口除了那四個持槍武警,還多了幾個穿著棕色條絨便裝的人,他們面無表情的臉孔令黑沉沉的樓道越發壓抑。林鳳沖頓時面如死灰,低聲對郭小芬道:「這些都是上級監察部門的,隨時會緝捕思緲——你快給楚天瑛打電話,問他到哪裡了!」

郭小芬鑽進洗手間撥通了楚天瑛的手機,話筒里傳來楚天瑛困獸一般的咆哮:「進京的高速公路堵得厲害,我已經是拚命在趕了!你想辦法再拖延半小時!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把思緲帶走!」

然而,郭小芬一走出洗手間,就絕望地垂下了手臂。

凝雖然還沒有到,但等不及的桑專員已經命令工作人員用備用卡打開了病房的鐵門。

時間是9點整。

那一刻,看到從病房裡奔湧出的一道光芒,郭小芬突然想哭——

她想,劉思緲這段時間以來是不是一直都看著這道門開開閉閉,是不是也有過一些找回香茗、找回失去記憶的夢想和希望,然而此時此刻,所有的夢想和希望都破滅了,在這樣美好的、令人感動的光芒里,一切都將歸於絕望……

「啊!」

一聲驚叫!一剎那,有如手持攝像機在奔跑中拍出的鏡頭:臉孔、樓道、手臂、腿、槍……都在劇烈的搖擺中縮小,縮小,最後統統被吸入了那道光芒里!

樓道里沒有人了。

空了。

死寂。

到底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郭小芬慢慢地走到病房門口,發現裡面站滿了人,活像是一叢茂密的古藤,她好不容易才擠進去,只見所有的目光都獃滯地望著床上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

床上……不是劉思緲嗎?

不是,是——愛新覺羅·凝!

「這……這是怎麼回事?」桑專員的臉孔已經變了形。

沙儷走上來,扒開凝的眼皮,喃喃地說:「這怎麼可能?她好像是被催眠了……」

桑專員對她吼道:「這個愛新覺羅·凝不是被派來催眠劉思緲的嗎?怎麼自己倒被催眠了?!」還沒等沙儷回答,他又怒氣沖沖地問站崗的那四個武警,「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你們難道沒有看見劉思緲逃出去嗎?」

四個武警嚇得連連搖頭,其中一個人說:「昨晚凝離開了這間病房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去了啊。」

林鳳沖打開窗戶,搖了搖外面的鐵欄:「這鐵欄沒有損壞,看來昨晚離開病房的不是凝,而是劉思緲。她和凝換了衣服,然後走了出去,樓道里的燈光昏暗,值班的武警又沒有看清她的臉,她的身材和身高又和凝差不多……」

「這衣服絕對不是和平交換的,而是思緲先把凝弄昏,脫下病號服給凝套上,再把凝的衣服穿走。」郭小芬掀起病號服的袖口,往裡面指了指說,「你們看,襯衣還卷在胳膊肘部位呢,一般人要是這麼穿衣服可難受死了。」

「這不可能!」一個工作人員嚷了起來,「這間病房夜裡也是不關燈的,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液晶顯示牆前面就沒有離過眼睛,擊昏凝,再換衣服……這怎麼可能?我們一直通過攝像頭看著劉思緲躺在病床上呢——」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跑到牆角仔細檢查了一下攝像頭,然後轉過身,滿臉困惑的表情,對著一屋子的人搖了搖頭。

沒有問題。

那麼,劉思緲是怎麼離開這間病房的?

病房裡沉寂了許久,桑專員指著凝說:「先把她弄醒再問!」

沙儷連忙阻止道:「沒用的,我剛才試了,她是被深度催眠了,得找個更高級別的催眠師才能喚醒她。」

郭小芬想了許久,走到那個工作人員的面前問:「你確定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液晶顯示牆?」

「即便是我去上廁所了,還有另外兩個值班人員呢。」

「那,這個謎只有一個破解辦法了。」郭小芬說,「調取視頻資料。」

「等一下。」那個工作人員突然想起了什麼,「只有大約兩分鐘的時間,攝像頭模糊了一下,不過我們都知道那是水蒸氣的作用……」

郭小芬一頭霧水:「什麼水蒸氣的作用?」

「沙醫生知道的。」工作人員看著沙儷說,「劉思緲在做完第一次催眠治療之後就說怕冷,要喝熱水,我們就給她端了個暖水壺來。她經常坐在牆角,打開壺蓋,看著熱氣往上冒,或者把手心手背翻來覆去在壺嘴上面『烤』,像在篝火上取暖似的,水蒸氣往上冒的時候,就會把攝像頭蒙上一層霧,不過只有很短的時間就消散了,所以我們從來也就沒當回事……」

「誰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沙儷突然很大聲地喊了一句。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驚訝地望著她。

沙儷不管這許多,兀自大聲問:「誰能告訴我,劉思緲過去學過催眠術或者心理學嗎?」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林鳳沖說話了:「我記不大確切了,不知道思緲學沒學過催眠術,但是她在美國留學那幾年,閑來沒事倒是拿過好幾個碩士或博士學位,除了刑偵的,還有一些奇怪的專業,什麼電氣和計算機工程的,什麼分子生物學的,好像就有個認知心理學的……說起來她的學習成績比林香茗還要好得多呢。」

「我的天啊……」沙儷靠在牆上,望著端放在牆角的那隻暖水壺,低聲喃喃地道,「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郭小芬走上前來拉拉她的胳膊:「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思緲對凝實施了反催眠術……」沙儷的聲音有些顫抖,「催眠的基礎,是受術者對催眠師絕對的信任,但是如果遇上那種具有極強的質疑精神、意志力和自我意識的人,往往用盡了催眠術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還有更可怕的,A想催眠B,卻不知道B是比她更高級別的催眠師,那麼B看似溫順的配合,其實是一種假象,不知不覺中A反而會被B催眠……這就好像你想用小木棍攪亂湖水,但當湖面泛起漣漪時,真正眩暈的卻是你自己。」

病房裡鴉雀無聲。

「不過,我還是不能想像……劉思緲說自己怕冷、要暖壺,是凝第一次對她實施催眠術之後發生的事情啊,難道她從那個時候就懷疑凝了,並一直在有針對性地實施反催眠術?直到昨天夜裡直接深度催眠了凝,利用早就準備好的暖壺,短時間蒙蔽了攝像頭,然後更換衣服,成功逃離。」沙儷驚嘆不已,「劉思緲豈止是催眠了凝,簡直是催眠了我們所有人……」

她突然看到凝的手心裡握著一個東西,走上前掰開她的指頭,那東西骨碌碌滑到了地板上。

是一支拔掉了針頭的針管。

「這是什麼東西?」沙儷十分驚訝,「握得不緊,似乎是劉思緲刻意塞進凝的手心裡的……」

眾人湊上前來紛紛觀看,也都一頭霧水。

郭小芬眼睛一亮,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從接觸這個案子以來,她還從未笑得這麼開心過,笑聲爽朗,猶如浮在藍天下的一朵秋雲。

所有人都困惑不解地看著她。

郭小芬走出病房,問站在樓道里的一個武警:「你昨天夜裡在這兒站崗,看見那個『凝』出了病房就直接下樓了嗎?」

武警想了想說:「她好像是先去了一趟醫務室,才下樓的。」

既然是喬裝打扮,應該急於脫身,為什麼劉思緲要冒險去一趟醫務室呢?郭小芬這麼想著,走進了醫務室,看了看整齊乾淨的桌面,想不出究竟。這時林鳳沖板著面孔走了進來,把桌子上的東西都翻了一遍,又逐一打開每個抽屜、辦公櫃,甚至連凝的挎包都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有什麼東西找不見了嗎?」郭小芬問他。

林鳳沖點點頭:「我快遞給凝的那本湖畔樓案件資料不見了。」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一下,他們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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