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恐怖 4

榕樹依舊,只是沒有開花……

那年夏天,這一樹榕花真的是怒放啊!巨大的樹冠彷彿成了花冠,站在樹下仰頭,整個天空都是粉盈盈的,每一朵都像美麗的睫毛,有陣風經過,就一起柔情萬種地眨啊眨的,將沁人肺腑的芳香,細雨般灑落在你的身上。

就在這棵榕樹下,下課後,楚天瑛追上了她。

「什麼事?」她冷冰冰地問。

「劉老師……」他囁嚅,「今晚您有時間嗎?我想請您……請您看場電影。」說完偷偷看了她一眼。

她雪白的臉上沒有表情,既不高興,也不反感,就像只是聽到有人請她代課一樣:「恐怕不行,今晚還有課。」

他努力爭取:「我看了課程表,今晚那堂是選修課,林香茗老師講的『行為科學在現代刑偵工作中的作用』,我聽不聽都行……」

「你可以不聽,但我要聽。」她說,然後轉身離去。

晚上,他來到大教室,座位早已被佔滿了——以女同學居多。沒有看到她。他只好站在過道上。

林香茗走上講台的一刻,整個教室頓時被熱烈的掌聲撐滿!

看著林香茗,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自慚形穢。無論在相貌的英俊上,還是談吐的風雅上,林香茗都遠遠超越了他。

更重要的是,在林香茗的身上,他發現了一種從未在其他人身上見過的氣質——那是一種世上最堅實的冰雕也註定要被融化的、宿命般的哀而不傷。

就在他感到自己漸漸被林香茗的魅力折服時,他看到了她。

心,就在這一秒寒徹了。

她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刻意隱藏著自己的美麗,但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凝視著林香茗時,雙眼中火苗般閃爍的目光,那目光如此熾熱,就連一向雪白的臉龐也蒸騰出淡淡的紅暈。

她的矜持不允許她走到人群中去為林香茗鼓掌喝彩,她只能等待,不求任何回報地等待,為了等待得更久更久,她寧願把自己凍結成冰霜……

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了——絕對沒有!

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像是痙攣,引出前所未有的疼痛。

堅持到了培訓結束。結業那天,師生合影之後,她悄然離去,但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身影。

再一次,在這棵榕樹下,他追上了她。

「我要走了,回省里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

簡簡單單一句話,他卻用盡了力氣,才不讓淚水湧上眼眶。

她點了點頭,很難得地綻放了一縷微笑:「如果工作中有什麼需要的地方,隨時給我電話。」

「劉老師……」他非常非常想叫她一聲思緲,可是不敢,「您手裡拿的那本書,是您寫的《犯罪現場勘查程序》吧,送給我做個紀念好嗎?」

「這本是我用來做教材的,書店裡有賣啊。」

「把您的這本給我吧,我知道書店有賣的,可我就要您手裡這本,也許將來就見不到您啦,給我留個紀念吧!」他執拗地說。

她淡淡一笑,在那本書上籤了名,然後遞給他,道別。

她轉身離去。

他目送她的背影。

沒有風,一陣粉色的雨卻從榕樹上飄飄揚揚地灑落,一枝紅白相間的花蕊落在她肩膀上。他的視線在這一刻定格,存儲,並永遠不能抹去……

一陣輕輕的嬉笑聲,宛如鶯啼,將他喚醒。不遠處的噴泉後面,走過幾個打打鬧鬧的女生。楚天瑛想到自己沉湎在回憶中,竟然把來中國警官大學要辦的正事忘在了腦後,不禁有些臉紅,又看了那棵在秋風中枝葉凋零的榕樹一眼,推開玻璃門,走進圖書館。

一個女管理員坐在登記台後面,正專心致志地讀著一本傑弗瑞·迪佛的《人骨拼圖》。他走上前問道:「請問愛新覺羅·凝在嗎?我叫楚天瑛,是『10·24特大殺人案』專案組組長,有些事情想當面向她求教。」

女管理員看也不看他,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後低語了兩句,放下電話,對楚天瑛做了個「請上樓」的手勢,只說了兩個字:「三樓。」

登上三樓,抬眼只見門上懸著一塊深棕色橫匾,題有黑色漆底的三個筆力遒勁、氣勢雄渾的顏體大字——名茗館,落款是「補樹書齋主人」。楚天瑛一邊想著這個補樹書齋主人是何許人也,一邊推開了那兩扇鏤花玻璃門。

一個膚色白凈,嘴唇很薄的女生上前道:「楚處長,您好,我叫張燚。我們名茗館一直在關注『10·24特大殺人案』,您能來,我們十分歡迎。但是我們也想提醒您,如果您想儘快偵破此案,那麼有一個人無疑比我們更加合適,她就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刑事鑒識專家、市局刑事技術處副處長劉思緲。也許您是顧忌她目前被停職審查,不要緊,如有需要,我們名茗館可以修書一封,呈遞給有關領導,相信他們一定會允許劉副處長出山,協助您工作的。」

聽到劉思緲的名字,楚天瑛的心中一痛,但還是平靜地回答:「謝謝諸位同學,我今天來,主要的目的是想見貴館館主一面。」

張燚點點頭,朝旁邊通向二層的鐵梯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天瑛抬起頭,看著二層,他知道愛新覺羅·凝就在上面。但此刻,那裡寂靜無聲,潛伏著無盡的未知。他心中默默地說:「思緲,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啊。」然後邁步噔噔噔踏上了鐵梯。

就在同一時刻,丰台區大紅門,一家快捷酒店的客房裡,郝文章打開了那支錄音筆。

音質出奇的好。

沒有我在旁邊,也好,他們聊了這麼多的內幕。

點上一根煙,慢慢聽。

你別說,郭小芬這小妞兒還真是有兩下子,她說白衣女人衣服上的血液不是在救人時沾上的,這個推理是很靠譜的,那麼,白衣女人身上的血是誰的呢?先不管她了,我倒覺得她可能根本沒有進那個包間,比如,她在包間隔壁的房間里待著,五行陰陽鏡的輻射透過木門,照得她也精神錯亂,所以她才穿著一件睡衣跑進了草原……

沒有被凍死,也沒有在國道上被車撞死,真是她的運氣。

不過,如果我是那個叫張什麼山的司機,深更半夜在茫茫草原上開著車,突然看見有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站在車前,非嚇死不可!

楚天瑛說打算請兩個人出山協助他破案,一個是蕾蓉,還有一個叫愛新覺羅·凝,但是郭小芬一再推薦劉思緲。直到楚天瑛走後,馬笑中問她是不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幫她……蕾蓉我聽說過,過去跑法制口新聞時,省廳法醫鑒定中心的那幫專家一說起蕾蓉,那叫一個神往。愛新覺羅·凝不大了解。劉思緲,劉思緲……這個名字很耳熟,讓我上網查查——啊!

百度的搜索結果,顯示出1300多篇和劉思緲相關的網頁。

我的天啊!

原來是神探李昌鈺的高徒;原來是屢破大案的國內一流刑事鑒識專家;原來是年紀輕輕就出版了三部專著的中國警官大學特聘教授;原來是因為容貌絕美、氣質高貴,在犯罪現場勘查時,舉手投足猶如幾何繪圖般精美,而在警界享有盛譽的「犯罪現場的芭蕾舞者」的女子!

郭小芬說得沒錯,「10·24特大殺人案」偵破的突破口就在於通過對犯罪現場的嚴密勘查,找到微量證據,分析其中內在的邏輯關係,所以劉思緲是最佳的、獨一無二的人選!

為什麼不讓她參與這一大案的勘查工作,卻將她停職審查?網上說,因為她深愛的一名姓林的警官連續犯下殺人罪,鐵證如山,而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這一事實,瘋了一樣地找上級領導申冤,結果嚴重干擾司法機關的正常工作,所以才……

可是眼下:一間密室,六具屍體,可謂詭異莫名,舉國震驚——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讓她出來工作嗎?警方何以這樣墨守成規?

雖然在我看來,這個案子簡單得像「1」一樣,與其找這麼多高手,還不如把那面五行陰陽鏡拿到中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鑒定一下,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但是,好的新聞永遠是策划出來的,就應該像電影大片一樣,越多明星上場,才越能吸引觀眾。

如果我的一篇稿子能把劉思緲逼出山,豈不是會給「10·24特大殺人案」更刷上一層濃墨重彩,豈不是成為新聞干預生活的一個經典事例?

劉思緲,你註定是這場大戲中最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豈容你缺席!

郝文章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又點上一根煙,叼在嘴裡,打開檯燈,雙手在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打起來……

一篇稿子寫完,才發現窗外的暮色已濃如墨染,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他扯開一盒康師傅紅燒牛肉麵,泡上開水,燜了三分鐘,嘶溜嘶溜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給報社打電話,找夜班編輯。《北方都市報》儘管是一份晚報,但其主辦方——北方出版傳媒總公司還有一份《北方晨報》,兩家報紙的采編資源共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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