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之間 第9節 母子間的爭吵

「做這些事情比做國王有意義得多。」

賽維亞拉由衷的說著,「我以前只是知道你沉迷於研究各種歷史文獻,沉迷聖力的洗禮儀式,但我沒想到你會想要做這些事情,這很……」她有些想不出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

「很瘋狂,對嗎?」培迪靠在沙發上攤攤手。

「但卻非常有意思。」賽維亞拉沒有在保持矜持的母親形象,她「哈哈」的大笑著,「你的理想其實與我和你父親年輕時的理想很接近,我們從小就生活在古老家族的庇護之下,長久的壓抑生活讓我們發自內心的想要去外面看一看,年輕的時候我們也想要去世界各地冒險,去看看沒有看過的風景,但你父親是長子,而且後來……」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最後剩下的只是冷漠。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理想漸漸就被磨滅,我們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變成了自己小時候非常痛恨的父母……潘妮和奧瑪就是因為有我們這樣搞的父母,才會擁有現在這般悲慘的命運。」

老夫人目光中帶著些許淚珠,她原本的金髮已經多半變白,此時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婦,是那麼的孤獨和無助。培迪在看著母親現在的樣子,內心某一個弦好像被猛然間波動,差一點就答應對方關於潘妮的事情。

「我從你的雙眼中看到了可憐。」賽維亞拉禿廢的狀態在說話的時候慢慢消失,她抬起眼皮和幼子對視的時候,變成了一位國王的母親,「我可不是要人可憐的農婦,我是高地草原的公主,克魯領的公爵夫人,現在……我是克魯里亞王國國王的母親,你覺得我需要可憐嗎?」

「我需要你認真的履行你的諾言,而非是為安慰我,否則我寧願……」她話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中斷,然後輕笑了出聲,接著便是一陣搖頭。

「我們剛剛談論了理想,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賽維亞拉此刻笑起來的臉龐帶著一種滲人的味道,就好像惡魔在引誘凡人時那張邪惡笑臉。

「十三年前,我們帶著勞博特皇帝回到這座城堡的時候,你的父親也曾在這裡和你的爺爺討論理想,那時你爺爺與我們講述他少年的理想,而你父親也講述著他少年理想,後來又講到各自的無奈,講到各自的迫不得已。」

賽維亞拉臉上的惡魔般的微笑在她說話的時候逐漸消失,當她端起茶杯品嘗紅茶香醇的時候,臉上浮現的是一種恬淡的平靜表情,當幾口茶水下肚後她看著皺著眉一直看著他的小兒子,問道:

「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培迪自然是知道後來的事情,但他不可能當著母親的面來評價這件事情,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但賽維亞拉沒有沉默,她見小兒子沉靜的目光,便自問自答,「你的爺爺被軟禁在這個房間里一直到蘇克城傳來勝利的消息傳來,當整個帝國在歡呼新皇帝加冕的時候,你的爺爺只能孤獨的在這裡等著舊皇帝兵敗身死的噩耗。」

「所以……」他盯著培迪,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明什麼?」

「你也想告訴我,你現在做出的選擇是不得已的?」她突然變得非常的激動,「就像你爺爺當時對你父親說他是不得已、沒辦法,也像你父親對你爺爺說他也是不得已、也沒辦法,我的父親讓我嫁給尼克也說是不得已,後來尼克也對我說他的是不得已,而你……現在也要告訴我你是不得已的嗎?」

賽維亞拉的聲音越說越大,而且也越來越激動。

培迪沒想到一向冷靜的母親會突然變得這麼激動,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或者說他準備好的說辭在母親一連串的反問下已經說不出口。

「你怎麼不說話?怎麼不解釋?」

「母親,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就像你父親一樣,他總是問我想怎麼做,但他卻從來沒有聽過我的意見,你們都是這樣!」賽維亞拉站起身又坐下,如此反覆好幾次後用一雙激動而怒火分明的雙眼,緊緊盯著靠在沙發上的小兒子,「我想讓你幫一幫潘妮,發自內心的幫助她,你願意嗎?」

「幫她奪取蘇克平原?」培迪反問。

「有什麼問題嗎?」賽維亞拉立刻說道:「你現在已經擁有艾魯克領和克魯領,四大自治領地也被你清理得只剩下一個,你已是到東大陸權力最大的那個人,為什麼還要和你的妹妹去爭搶?」

「母親!」培迪站起身用很重的語氣說道:「這不是小時候分玩具,我也不是去和妹妹爭搶,只是恰好潘妮坐在那個位置上。」

「是你父親把她推上的那個位置,她原本可以像菲麗絲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賽維亞拉臉上帶著懇求的表情,「就算我這個做母親的求你,把蘇克平原讓給潘妮。」

「你不是說過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嗎?」

「我……」

「我最多可以答應保證潘妮母子的平安,他們會在一處風景優美的莊園里無憂無慮生活。」培迪打斷了木器的話,並做出保證,「我可以以我頭頂的王冠向您保證,沒有人可以傷害到潘妮母子。」

「你不會這麼做,但你的那些臣子呢?」賽維亞拉身體向前傾斜,雙手死死的按在沙發的扶手上盯著培迪,「之前帝國內戰的時候,你和你的父親都在利用潘妮皇后的身份盤算著自己的事情,而現在你們又要對他們母子趕盡殺絕?」

「我說過,我會保證潘妮和她孩子的性命,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們!」培迪再次做出保證,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但前提是她不能有不該有的野心。」

「她沒有野心,她只想保證自己孩子的安全。」

「在克魯里亞王國內,她是至高無上的公主,她的孩子是國王的親侄子,誰敢加害他們母子?」

「但你沒有自己的孩子……」

「我會有自己孩子!」培迪打斷了母親的話。

「但你現在還沒有,按照我們的法律……」

「我會剝奪那孩子的王位繼承權。」培迪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現在才二十二歲,你不覺得談論這個問題還太過早了一點嗎?母親!」

賽維亞拉可能也察覺到兒子對這個問題的敏感,更覺得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談論這個問題,便立刻轉移轉回剛才的話題,問道:「關於潘妮的問題,就沒有一點餘地可以講嗎?」

這時,她的語氣變得很平靜。

「我不會支持她奪取蘇克平原。」培迪再次表態。

再次被拒絕的賽維亞拉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激動,她沉默幾秒後換了一種問法:「如果……潘妮用自己的力量得到了蘇克平原,你還會堅持要入主蘇克平原和你的妹妹兵戎相見嗎?」

「母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潘妮。」

「潘妮從小就在為這個家付出,你就不能……」

「我承認潘妮付出的一切,但你能不能、也不要把這和蘇克平原相提並論!」

培迪或許是被母親不厭其煩的勸說說得惱怒,他站起身對著賽維亞拉低吼道:「你見過堆積如山的屍骨嗎?見過鮮血像河水一樣翻滾的場面嗎?你知道一場戰爭會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嗎?」

「潘妮可以宣誓效忠你,她要的只是蘇克平原,而非頭頂的王冠。」賽維亞拉也站起身用尖銳的聲音對吼:「潘妮想要的只是一個容身之地。」

「蘇克平原不是她的容身之地!」

「你……」賽維亞拉指著培迪的鼻子,她被氣得不行。但是,她卻又好像不知道再說點什麼,一聲「你」之後便又重新坐在沙發上喘著粗氣。

培迪看著母親的樣子本能的想要安慰一兩句,但他安慰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他只得默然的走到窗戶邊上,讓炙熱的光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午後的太陽火辣辣的,沒一會兒培迪的額頭便滲出細密的汗水。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賽維亞拉略顯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想讓我離開克魯城?」

培迪此刻正抬著頭眺望那火紅的太陽,虛眯的雙眼不住的跳動,好似連母親的問話都沒有聽清楚一般。

「你為什麼不自己來和我說。」賽維亞拉扭過頭看著兒子的背影。

「菲麗絲在法師塔很孤單。」培迪說話的聲音很低,說著他便轉過頭和母親對視,「她需要你的陪伴。」

「你讓艾琳菲兒來跟我說這件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說我是怎麼想的?」培迪走回剛才坐著的沙發旁邊,接過母親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說道:「艾琳菲兒是我的妻子,她是這個國家的王后,不是人們隨意議論的對象。」

「如果她自身沒有問題,就不會被人議論。」

「母親!」培迪重複的強調道:「艾琳菲兒是我的妻子,這個國家的王后!」他指著窗戶外火紅的太陽,「這是連眾神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會為我誕下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為這個國家誕下一個健康正值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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