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權與戰爭 第36節 埃德溫·菲林、考利爾

埃德溫·菲林此刻穿著一身紫色的貴族短衫,腰間扣著赫瑞恩領內戰期間,國王賜給他的銀色環帶。手指長短的鬍鬚上面塗抹的香油在火光的映射下反著油光,原本如白絲的短髮也被染得漆黑。

他此刻這麼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盯著星空發出感慨的樣子,既像一位桀驁不馴的年輕貴族在下定決心做什麼,又想一位年老入土的修士在做最後的告別。

這就是真正的埃德溫·菲林,他總是那麼讓人捉摸不透!

「是你自己不願意記起來而已。」

考利爾睜開側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旁邊的盟友,用一種不怎麼耐煩的語氣說道:「你得學會向過去敞開心靈。」

「我不喜歡我的過去經歷過的事情,但我永遠無法忘記過去曾擁有過的人。」埃德溫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很真誠,但仔細看的話又是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他說完這句話後收回眺望星空的目光,轉過頭和老法師對視,問道:「事情都聽說了嗎?」

「什麼事情?」老法師故意露出一副很詫異的樣子。

「你真不知道?」

「是陛下新的命令嗎?」老法師皺了皺眉,「還是有不死軍團的新的情報?」他聳聳肩,臉上帶著很無辜的表情說道:「今天學院沒什麼事情,陛下要去實驗室參觀新產品,我從下午到現在都沒有出過這棟房子。」

埃德溫根本不相信老法師的,他聽到對方蹩腳的理由後輕笑一聲,然後俯著上半身伸長脖子向老法師坐在的方向靠了靠,戲謔的眉毛下一雙虛眯的眼睛認真的望著他的盟友,似乎要把對方看個通透。

「是賽克·馬拉的事情!」埃德溫沒有揭穿老法師的謊言,他聳聳肩就把對方當成了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馬拉爵士?」考利爾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我們的另一位盟友……他出什麼事情了嗎?」他說話的時候也一動不動的看著埃德溫,渾濁的老眼裡滿是帶著審視和裝出來的疑惑。

「你……真的不知曉?」埃德溫再次詢問,但問過之後便又自嘲的笑了笑。

考利爾好像迷上了表演一樣,面對埃德溫的詢問他很是隨意的拿起茶几上的雪茄後聳聳肩,表示他沒有必要再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

不得不說,考利爾確實很具有表演天賦,就連埃德溫這樣的人看著他那從內到外路露出來的無辜表情,都忍不住在心底產生『他難道真的不知道』這種疑問。

「總理政府特意發表的公告……賽克·馬拉墜馬而亡,你居然會不知道?」

「賽克·馬拉?」考利爾臉上帶著應有的震驚,「你能夠確定這個消息嗎?」他把手中的雪茄拿起後放下……接著又拿起,然後掀開燭燈的燈罩……

「吧唧吧唧」

濃烈的煙霧遮蔽了老法師此刻的表情,埃德溫感受著鼻腔中的煙味,也忍不住從雪茄盒裡取出一隻雪茄。當濃烈的刺激感覺在肺部環繞的時候,埃德溫低聲說道:「陛下親自下令,不準在任何公開場合談論『賽克·馬拉墜馬事件』!」

「你知道賽克·馬拉死亡意味著什麼嗎?」考利爾揮手驅散了他眼前的煙霧,然後用手指輕輕在茶几上滑動,「你知道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代表著什麼嗎?」

「當然清楚……那位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獸人領導的國情分析辦公室,不正是在為這件事情忙碌嗎?」埃德溫臉上帶著些許諷刺,「王國的未來居然掌握在一位獸人的手裡,這可真是天大的諷刺。」

「陛下信任他,而且他也值得陛下信任,而你……」考利爾搖了搖頭,「你覺得你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嗎?」

「王國的商貿改制是在我的手裡完成……」

「但你卻給陛下留下了更大的爛攤子,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地方政府都是什麼樣自嗎?你……」

「這不是商貿改制的問題!」埃德溫打斷了老法師的話,「是王國本身的制度就存在問題,每個人都有慾望……而陛下卻期望每個人都像他一樣為王國奉獻一切,你覺得這可能嗎?」

考利爾深吸一口氣,側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翻埃德溫,然後沉言道:「陛下從來沒有奢望過所有人都為王國奉獻一切,否則他就不會容忍你們到現在,但是你們也不能在陛下的眼皮下挖取王國的根基!」

「你太高看我,王國的根基現在堅如磐石,就憑我這麼一個小人物能夠動搖得了嗎?」埃德溫自嘲般搖了搖頭,「我到這裡來是想告訴你的是,馬拉爵士不是如總理政府公示的那樣墜馬身亡,而是在去往哈倫斯城的時候被人在路上刺死,刺殺他的人是超過兩個小隊的武裝戰士,裡面甚至還有聖騎士和法師!」

「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嗎?」考利爾臉色巨變,並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然後一個隔音魔法開始慢慢擴散。

「你從什麼地方得到的消息?」考利爾言語中已經帶著質問,「你是不是也參與了其中!」

「你怎麼……」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這麼問?」考利爾沒有給埃德溫說話的機會,「還記得半個月前馬拉爵士寫給我們的那封信嗎?還記得他提到的走私案件嗎?他信任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你,還幫助你脫身,而你……」

老法師搖著頭,「你現在來找我,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考利爾沒有給埃德溫解釋的機會,在抓話語的主動權之後,立刻便詢問埃德溫現在的打算。

「你知道的,有的時候……有的地方,只要一隻腳邁進去,就永遠都出不來,除非變成一具屍體。」埃德溫再老法師的嚴厲的目光注視和幾乎不留餘地的逼問下,放棄了剛開始準備好的說辭。

「所以你就出賣馬拉爵士?」考利爾言語中帶著冷意,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表的無奈,「你如瘟疫般惡臭的靈魂玷污了馬拉爵士對你的期待,你難道不知道在馬拉爵士眼裡,你是可以輔佐陛下讓王國走向輝煌的不二人選。」

「我沒有出賣馬拉爵士,你根本不知道過去半個月里我都做了什麼,我每天都在為他奔波,每天!」埃德溫站起身把手中的雪茄扔到地上,然後抬起腳狠狠的踩上去。他低聲咆哮的姿態就好像某個賭徒輸光一切之後氣急敗壞一樣難看。

「你把馬拉爵士寫給我們的信給別人看了?」考利爾死死的咬著嘴裡的雪茄,雙手乾枯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作為賽克·馬拉的盟友,老法師其實很佩服這位巴蘭鎮的老貴族,他那年老體衰的身體中擁有比年輕人更活躍的力量,腦子也總是充滿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幻想和執著。

「你以為我現在的這一切是怎麼得來的?」埃德溫嘆了一口氣,「我沒有你那樣的運氣,可以依靠國王陛下……我曾經付出了所有,我不能輸!」

「你以為我依靠的是陛下?」考利爾臉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真的天真的以為我僅僅是依靠陛下?靠每天哄陛下開心得到現在的一切?」

自知說錯話的埃德溫迴避著老法師的質問,他默默的回到座位坐下,並重新從雪茄盒裡拿出一根雪茄點燃。

考利爾靜靜的看著埃德溫的動作,當對方口中吐出一大口煙的時候,他又說道:「我很早之前就曾告誡過你,不要賣弄你商人的小聰明,你的小聰明在陛下的王權面前什麼都不是,你偏偏不聽!」

「砰砰」茶几厚實的木板被考利爾用他那乾枯的拳頭猛烈的敲擊著,「你是擁有智慧的人,但你永遠只會賣弄你的小聰明!」他的眉毛緊緊堆在一起,使勁吸食著咬在嘴裡的雪茄,「原本總理的位置就是屬於你的,陛下曾在各種場合暗示過你!但你知道陛下為什麼要暗示你嗎?他想讓你主動抽身出來,而你卻無動於衷!」

「我……」埃德溫想要解釋,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戴西里·龐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現在在什麼地方?特瓦克領!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陛下放逐了!」考利爾手掌繼續拍打著兩個沙發中間的茶几,怕得「啪啪」作響,「王國有能力的人多得數都數不過來,為什麼陛下唯獨就用了巴戟呢?他用你的話說就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獸人!」

考利爾自問自答,「因為他只對陛下忠心,也因為他好控制,更因為他通過了陛下的考驗!」他指著埃德溫的鼻子,「而你,陛下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你卻沒有好好珍惜……不要跟我說什麼你無法選擇……當時,只要你做出選擇,誰敢在陛下的眼皮底下讓你難堪?」

「我承認之前是我太貪心。」面對考利爾的質問,埃德溫只能默默抽著雪茄,「但你要我放棄的是我為之奮鬥大半輩子的身家,你知道我在過去二十年里,我為此而付出的代價嗎?我甚至……」難以掩蓋的哽咽讓埃德溫沒能把最後的話說出來。

考利爾冷冷的看著埃德溫,他不清楚對方是真的想到傷心的地方,還是在演戲給他看,在埃德溫緩過勁來之後他說道:「你努力二十年不就是想爬上更高的位置嗎?但你卻在最後一刻選擇放棄!」

埃德溫搖著頭,「現在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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