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混亂中的王權 第16節 薩克多

溫暖的書房裡,老王國的話讓步入中年的克博特和年輕的麥魯後背生出些許涼意,同時,怒火也如同火爐中升騰的火焰般直往頭頂竄。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受,克博特對這種感覺記憶猶新,那是恐懼中被壓制的怒火,這種怒火讓頭皮和臉頰猶如千萬隻螞蟻在爬行,他依舊保持著謙遜而平靜的表情沉默著。

但年輕的麥魯王子沒辦法控制他的怒火,他喘著粗氣和父親對視,「退位?絕對不行,我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加冕,這簡直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

「是的,他們就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羞辱我們,以展示他們絕對的領導地位。」薩克多的怒火早已宣洩完,所以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很平靜。

「這太荒唐了!」麥魯雖然渴望早一點登上王位,但他拒絕以這種方式。

「陛下。」克博特皺著眉望著老國王,「以我對培迪·里根的了解,以及地精的精明逐利性格,應該不會提出這種要求……我相信他們還有更合理的方式,來展現他的權力的同時又能保證他們的利益。」

薩克多意外的望著克博特,「看來,你確實在認真研究我們的對手。」接著,又看向滿臉不甘心的兒子嘆了一口氣,「培迪·里根願意貸款給我們,讓我們有能力償還五十萬克朗。」他攤攤手,「利息是巴魯王國未來五年的貿易關稅。」

克博特挑了挑眉毛,「好吧,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培迪·里根是想把我們徹底壓制,好讓我們在未來某一天臣服你於他。」他看著自己效忠的君主,篤定般說道:「這才是他的目的,讓您退位不過是想讓我們別無選擇。」

「是他們把我們剔除貿易聯盟,還要讓我們來為他們的損失買單?」麥魯捏著拳頭,臉上激動得潮紅一片。

薩克多望著兒子,「如果覺得屈辱,那就記住現在的感覺,永遠記住,一輩子都不要忘記!」

「未來五年的貿易關稅可不是小數目……而且,把關稅交給克魯里亞王國,就相當於把我們的未來交了出去。」克博特不得不打斷老國王教育兒子,「我們在未來五年徹底淪為克魯里亞王國的附庸……五年後,我們貧窮的王國又不得不繼續附庸他們。」

「我應該為我的過錯而負責……」

「父親,不如就退出貿易共同圈。」麥魯望著父親,「我們兩百年都走過來了,不差再走兩百年……如果他們需要戰爭,那就戰爭!」他站起身,「砰」雙拳砸在木桌上,「讓他們來來好了,我會讓他們明白,在這冰天雪地中我們多哥加人才是真正的獵人!」

「在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曾想過這樣做……」

「那就做,我現在就去把克魯里亞王國派遣的教官和使者盡數驅逐!」

「你給我坐下!」

「父親……」麥魯王子有些倔強,「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說了……」老國王聲音突然增大,指著辦公桌前方的椅子,「你給我坐下。」

麥魯望著怒火升騰的父親,雙腳本能移向椅子並重新坐定,但他那雙眼中的怒火控制不住往外噴涌。

顯然,年輕的王子並不服氣!

老國王看著他的兒子,看著兒子眼中升騰的怒火嘆了一口氣,「在過去五年內,每年冬天你都會代替我去各地部族巡視我們的人民如何在嚴冬里生存,並幫助有困難的部族度過這可怕的冬天。」

「那麼,我的孩子,在今年的冬天你發現了有什麼不一樣嗎?」

麥魯怒火焚燒的雙眼一閃,腦海中下意識的回想起過往冬天和今年冬天的不同之處……其實,在回雪堡之前,他和克博特談起遠洋貿易時興奮得就像個小孩子。

他很清楚遠洋貿易對王國帶來的變化,但現在他不想談論這個問題。

薩克多見兒子沉默,便自問自答,「我們的毛皮和豐富的紫金礦通過遠洋貿易換來了大量麵粉和水果、工具和武器……南方人發達的手工技術讓我們的衣服更具保暖效果,他們的工具可以幫助我們推開積雪。」

「我們的軍隊以前只能手持石矛身披獸皮作戰,現在我們有了鐵器和硬皮甲,以及少量的精鋼鎧甲……而且,貿易不但可以帶給我們豐富的商品,還能帶回我們不具備的技術,我相信再過幾年,我們自己就能生產鐵器和皮甲。」

「所以,我們不能中斷和他們的貿易。」老國王表情凝重,「我們已經落後兩百年,如果再不學習南方人的技術,我們將落後三百年、四百年,以至於到最後徹底淪為南方人的附庸。」

「如果我們答應他們的要求,就提前成為了他們的附庸!」麥魯王子低垂著腦袋小聲的嘀咕。

他聲音雖然小,但薩克多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臉上皺紋因為這句話而堆積在一起,他下意識的就想要訓斥兒子。

但恰好這時旁邊火爐的轟鳴和窗外呼呲的寒風突然大作,寒熱相交之間讓薩克多把訓斥兒子的話咽回了肚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樣認為南方人沒什麼了不起的,我甚至認為是我的父親太沒用,以至於連南方人在科倫要塞幾千士兵都打不過。」老國王語氣很輕,就好像在和老朋友說話一樣,「但當我加冕即位後才發現,南方人確實了不起,他們確實很厲害,我們確實不如他們!」

「我用了二十年都沒有打破科倫要塞的防禦,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為獸人戰爭和帝國內亂,我用一輩子都不可能攻下科倫要塞。」薩克多臉上帶著落寞之色,「後來,我發現我們繼續這樣下去不行……明知道不是敵人的對手還要和敵人對著干是最愚蠢的做法。」

「於是,我想方設法想要融入到南方人的文明中去,但不管是獸人和帝國人都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看著我們,我們被他們稱作『蠻人』,一群只會拿著屍矛胡亂揮舞的野蠻人!」

「為此,我開始學習帝國通用語、獸人語、地精語,我開始研究他們的文化……我沒有讓你接觸多哥加人的文化和禮儀,你從一出生就開始學習帝國通用語和獸人語,學習他們的文化,為什麼?因為我要讓你感受他們的強大,也感受我們的弱小和無知。」

「你剛才的表現讓我很失望。」薩克多坐在椅子上,望著克博特,「你的教育好像並沒用,他還是像一名普通多哥加人……」「砰!」老國王一拳砸在桌子上,「巴魯王國的王子不能是一名普通的多哥加人,我的繼任者必須是一位能夠帶領部族走向輝煌的王者。」

「陛下,殿下只是因為被怒火支配,所以……」

「一名王者從來不會被怒火支配!」

「父親!」麥魯突然站起身看著老國王,眼中的怒火已經消退,臉上帶著些許惶恐和不安,「非常抱歉……」他道歉的同時單膝跪在地上,「我確實不應該被怒火所支配,我忘記了我的職責和使命,我更忘記了我的人民還在受苦,我願意接受您的處罰。」

說著,他扯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胸口和背後猙獰交錯的傷疤……這是被鞭打的疤痕。

整個巴魯王國,有誰敢鞭打這位尊貴的王子?

只有他父親,巴魯王國的國王薩克多!

「我知道你不服氣。」薩克多望著兒子身上的疤痕眼角微微顫抖,「但今天,我不打算讓你服氣,但我會讓你永遠記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老國王語氣低沉,說著便繞過辦公桌快步走到兒子跟前,抓起兒子的肩膀把他提起來的同時扣住了他的左手脈搏。

「砰!」老國王的力量很大,他把扣著兒子左手脈搏的手向辦公桌方向一拉抵在桌面。

麥魯被突然的拉扯弄得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慣性般癱靠在辦公桌桌沿,臉上帶著不知所措的表情。

在王子驚恐的眼神,老國王推開了他的身體……

克博特望著國王的動作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打算,他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向前走出一步,口中驚呼道:「陛下,您……」

「鏘!」老國王根本不理會克博特的呼喊,他拔出隨身的短刀,在克博特震驚的目光和麥魯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驚詫中,舉起把被燈火照得雪亮的短刀,然後……猛然落下。

「噗呲!」鮮血灑在薩克多國王的臉上!

短刀半個刀身被鑲嵌在桌面,一個鮮血淋漓的手掌被分離了出來……

是麥魯王子的左手!

「啊……」

「不準叫!」老國王厲聲呵斥,望著旁邊的克博特說道:「給他止血吧……」

「呲……」克克博特扯下內杉的麻布,熟練的為麥魯王子纏住傷口位置。

「呼……呼……」年輕的王子疼得不住的喘氣,但在老國王銳利的目光下絲毫不敢發出任何叫喊。

薩克多國王抓著他的胸口,「疼就對了,你要記住現在的疼痛,你的人民比你更痛!記住你的職責,你生來的職責,你的職責是帶領多哥加人走出寒冷和貧弱!」

「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麥魯咬著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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