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聯手

要是按照秦風早前的脾氣,已經揍孫敖好幾回了。但蕭閑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忍住,他也只好容得孫敖作威作福。蕭閑不在的這幾天,這兔兒相公又來過一次,仍舊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管事見狀只好又送上一袋錢,才算給打發走了。眼下黃鶴樓主體剛起了三層,錢已經送出去九袋了。

這日天色剛近黃昏,秦風在路口看到一騎快馬賓士而來,以為是蕭閑回來了,於是樂呵呵地迎了上去。待快馬到了眼前,才發現又是孫敖。他暗道了一聲晦氣,轉身就走。孫敖在後面大呼小叫,他只當聽不到。眼角餘光掃到旁邊管事小跑迎了上去,秦風提起腰間酒葫蘆灌了一口,轉過身斜睨著孫敖。

這位孫家公子身材單薄,像是一指頭就能摁倒,偏生臉上還塗了厚厚的妝粉,打了點腮紅。蕭閑原先還有點想做孫魯班的入幕之賓,後來知道孫敖是孫魯班最寵愛的面首,立刻打消了念頭,還惹得秦風嘲笑了他好幾天。但秦風想不明白,為什麼女人會喜歡像女人的男人,像他這麼威風的男人卻無人問津。所以,現在他看到孫敖的時候,更是氣得不行。

孫敖似乎有什麼急事,把錢袋塞進胸口,然後跳下馬徑直向樓體走去。他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跟管事發了通脾氣,喝令勞役們停工,然後自己走進木樓中。管事跟著他前去,卻被罵了出來,只好在樓外等著。秦風又灌了口酒,揮了揮手,讓勞役們都去吃飯了。

管事看勞役們一鬨而散,有些擔心道:「三爺,這人都走了,裡面那位出來會不會又借故發火?」

「發就發唄,是他讓停工的,還能都乾耗在這兒,等他不成?」秦風翻了個白眼。

「唉,他進樓里轉一圈,少不得出來又挑一堆毛病。你說人咋能這麼壞呢?訛錢訛得連臉面都不要了,還王室宗親呢,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秦風道:「又不是你兒子,丟人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也去吃飯吧,這裡我守著就行。」

管事乾笑道:「三爺,就您這脾氣,我怕他出來你忍不住要揍他。還是我留……」

話音未落,秦風驟然變色,一拍腰間,破風刀應聲而出,向管事斬去!管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耳邊「叮」的一聲脆響,一支羽箭已經斷作兩截。秦風推了管事一把,縱身向遠處一個蒙面黑衣人撲去。管事這才回過神,連滾帶爬地跑向勞役們吃飯的窩棚。

黑衣人幾個起落,向山下逃去。秦風背刀身後,腳下加力,追了過去。秦風知道,蕭閑之所以返回武昌城,是鏡花水榭里死了幾個人。他也不傻,既然有人在他們城中產業內殺人,黃鶴樓這邊自然也可能會有危險。這幾天他繃緊心弦,一直在注意有什麼異常,剛才若不是他時刻留神,管事只怕已經被一箭封喉了。

黑衣人跑得很快,腳力看起來相當不錯,但還比不上秦風。秦風雖然走的是硬橋硬馬的架勢,但長年遊歷在外,腳力是相當了得。不到一炷香工夫,他離黑衣人已經只有幾步之遙了。只要抓到了這個黑衣人,就能順藤摸瓜,查出來到底是誰在幕後對付他們兄弟三個。

秦風深吸一口氣,腰身往下一壓,驟然躍起向黑衣人撞了過去。黑衣人聽得身後有變,扭過身挺起長劍回刺過去,卻只見刀光一閃,長劍應聲斷作兩截。接著,兩人撞在一起,在山坡上滾了好幾個跟頭,才停下來。

秦風一個鯉魚打挺,躍身而起,舞刀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急忙架起斷劍拆招,轉眼之間兩人「叮叮噹噹」交手十幾招。黑衣人左支右絀招架不住,被秦風一拳打在臉上,仰面倒了下去。秦風躍起,單膝重重砸在黑衣人腹間,一把扯下了黑衣人的蒙臉黑布——是個陌生的臉龐,看樣子有三四十歲的樣子。秦風剛要開口問話,卻見黑衣人眼中凶光乍現,用力一拍腰間,一股刺鼻的味道瀰漫開來。秦風暗叫一聲不好,這是火油的味道,賈逸曾經給蕭閑和他看過,只要遇到一丁點火星,就會劇烈燃燒起來。

黑衣人反手一扣,燃起一枚火折,嘶吼著向秦風撲了過來。秦風飛快向後退去,看到黑衣人腰間水囊已破,裡面流出的正是那種黑色黏稠液體。火星跌落在黑衣人身上,烈焰騰空而起,秦風已經能感覺到迫人的熱浪。眼看火舌已經舔舐到身上,秦風用盡全身力氣,將破風刀死命擲出,將一身火焰的黑衣人仰面擊翻在地。然後他才順勢倒下,滾了好幾下,壓滅了身上的火苗。

秦風翻身坐起,大口喘著粗氣,看著不遠處燒得正旺的黑衣人屍體。雖然縱橫江湖多年,但像剛才那種生死關頭,他也沒有遇到過幾次。他站起身,有些無奈,本來想抓個舌頭,現在這個樣子,連屍體都沒了。

遠處山上的天色忽然泛起了紅光,秦風暗叫一聲不好,返身拚命向山上跑去。這個黑衣人的目的並不是要殺那個管事,也不是要殺秦風,而是要把秦風引下山。調虎離山也好,一石二鳥也好,現在山上多半已經出事了。不多時,秦風已經跑到山頂,只見黃鶴樓燃起了熊熊烈火,管事正指揮著勞役們潑水滅火。然而山頂只有擔上來的幾大缸飲用做飯的水,很快就用完了,眾人只能幹瞪眼,看著大火燃燒。

秦風把管事拉到一邊,喝問道:「怎麼回事?樓怎麼燒起來了?」

管事戰戰兢兢道:「三爺,我被那一箭射得嚇破了膽,跑進窩棚躲到了勞役中,也不知道怎麼起火的。還是有勞役看到外面起了火光,我才組織人打水滅火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看到人放火?也沒發現什麼異樣?」秦風不甘心問道。

「沒、沒有。」管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三爺……」

「有話快說!」秦風很不耐煩。樓都蓋到第三層了,卻被一把火給燒沒了,這要是重新蓋,不光要賠個底朝天,恐怕工期也趕不上了。

「孫……孫敖好像一直都沒從樓里出來。」

秦風瞪圓了眼,抓住管事胳膊吼道:「你說什麼?」

「我們出去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沒見什麼人從樓里出來。」管事快要哭了出來,「孫敖,十有八九被燒死在裡面了。」

秦風抬頭看去,整座樓體都被籠罩在大火之中,不時有木料被燒毀,帶著火舌一起跌落下來。這種火勢,別說是個人在裡面,就是神仙也難活下來。

「這下麻煩可大了。」秦風喃喃道。

賈逸和蕭閑趕到的時候,孫敖的屍體已經被拉了出來,屍體被燒成了一段焦炭,要不是旁邊散落著大量銅錢,根本無法斷定身份。

在建樓體已經大部倒塌,只剩下些黑黢黢的木牆木柱,搖搖欲墜。山風吹過殘存的樓體,發出沉悶的響聲,猶如野獸的咆哮,啃噬著三人僅存的精力。秦風悶著頭,坐在廢墟旁邊,一言不發。蕭閑站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也說不出話來。只有賈逸,走進殘垣斷壁之中,十分仔細地搜尋可能留下的痕迹。他在孫敖倒斃的地方蹲下來,仔細觀察著周圍,從一層木灰中拎出了一條黑色的細線。這條線摸起來是金屬質地,用力擦拭之後,露出了黃澄澄的亮光。金線?賈逸心中一緊,霍然起身,用力搬開周圍的斷木碎片,匆忙找尋著什麼。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砸在地上厚厚的炭灰上,濺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坑。一刻鐘過去了,賈逸終於拾起了一顆圓滾滾的東西,表面已經被燒成了黑色,指頭一捻,就有細屑簌簌掉落。

賈逸跳下高台,神色緊張地向秦風問道:「這個孫敖,來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

秦風道:「人都給燒成這樣了,還管他穿什麼衣服啊。老賈,老蕭,這樣好了,我拉著這具屍體去孫公主府上認罪……」

「他是不是戴了頂進賢冠制式的發冠,但卻沒有巾幘與梁數,冠沿用了金線鑲邊,冠頂還綴了顆珍珠?」

「你……你怎麼知道?他每次來都這般裝模作樣的打扮,真是讓人噁心。」

「怎麼會這樣?」賈逸心中猶如雷霆激蕩。

這個孫敖,應該就是滅口陳松的那個王室宗親!同樣是這個孫敖,將偽造的寒蟬令牌,塞到了陳鬆手中!賈逸來回踱步,心中煩亂不已。想不到這個線索竟然會如此輕易地出現,又如此輕易地斷掉。

孫敖被殺,無疑是已經走漏了消息,陳三很可能也被滅口了。雖然賈逸一直覺得查索王室宗親很難,但如果這段日子來趟黃鶴樓,遇上孫敖,那麼這個難題就會迎刃而解。他可以利用孫敖放長線釣大魚,不動聲色地引出公子徹。

但現在,公子徹又是提早下手,將孫敖燒死於在建的黃鶴樓中。此舉不但斷絕了賈逸查到孫敖的可能,還斬斷了賈逸與孫魯班結好的可能,又是一石二鳥。賈逸心頭泛起一股無力感,這個公子徹幾乎是料事如神,步步先機。自己就算殫精竭慮,也不是他的對手,甚至到了現在已發生數起命案,自己還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要緊,負責督造黃鶴樓的人是我,我去找孫公主頂罪。」蕭閑笑道,「我要是照孫敖那樣妝扮一番,說不定也能讓孫公主喜歡。」

秦風大聲道:「是我沒看好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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