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孫策之死

剛到都尉府門口,就見大門敞開,糜芳正從裡面出來。按品秩來講,糜芳是將軍,魏臨是都尉,差了好幾個官階。糜芳要走,魏臨理當送客到門口才對。但糜芳是降將,背棄關羽陷了荊州,在東吳的名聲並不怎麼樣,大小官員也沒把他當回事兒。魏臨不送他,倒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賈逸心念閃動,撇下孫夢上前搭話道:「糜將軍,又見面了。上次在百民巷與將軍爭道,總覺得不妥,在這裡向你賠個罪。」

糜芳臉色發白,扭頭道:「賈校尉,不要再取笑人了。」

賈逸走近他,低聲道:「糜將軍,我也是歸降之人,有什麼資格取笑你呢?我品秩比你低,那天遇上,確實應該我給你讓路。只是沒料到郡主府的人在,衝撞了將軍,真是過意不去。」

糜芳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歸降東吳的這兩年間,他一直被人鄙夷排擠,賈逸這麼一說,倒讓他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袖,道:「賈校尉言重了,你說得對,都是歸降之人,這幾年的辛苦都懂。」

賈逸問道:「不過說句不中聽的話,糜將軍你也別往心裡去。我覺得我們這些歸降之人,做的事越多,越容易被人挑毛病。這兩年我都是在應付日子,沒做過什麼事,這次是逼不得已,才接手了這幾件案子。倒是將軍你,這些日子一直在東奔西走,當心遭奸人構陷誹謗啊。」

糜芳長嘆一聲,道:「賈校尉,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有很多事,想避是避不開的。這種忍氣吞聲的日子,我是受夠了,如果能做出些事情,也不至於被人看扁了。」

賈逸還想試探,糜芳已不願多說。他沖賈逸拱手道:「賈校尉,就此別過吧。或許再過一段時日,那些人對我就會刮目相看了。」

賈逸回禮,看糜芳上了車駕,心裡細細琢磨著他那番話。上次在張洵那裡碰到糜芳,賈逸已經覺得有些奇怪。那天雖然糜芳是和虞青一起,但所帶隨從都是他的人,況且虞青已經明確表態,不參與這些與太平道有關的案子,去張洵家更像是以糜芳為主。今天又在都尉府撞到了他,一個武將,還是歸降之人,到底在湊什麼熱鬧?

孫夢走到賈逸身邊,道:「你剛才跟那老頭子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跟他說幾句話。」

「你不是提起他也很討厭嗎?怎麼會跟他聊得來?」孫夢嬉笑道,「你該不會是對他起了疑,在套他的話吧?」

賈逸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你,我是覺得糜芳最近有些不太對勁。不過平日里跟他沒什麼交情,他口風又緊,沒套出來什麼話。」

「整個東吳,沒誰跟他有交情的。」孫夢跟賈逸一起進了都尉府。門口的長隨一溜小跑著前去稟報,等兩人不緊不慢來到正廳之時,魏臨已經在門口束手等著了。跟上次見面相比,魏臨的氣色更差了,一張枯瘦的臉上滿是陰鬱之色,完全沒有什麼精神。

將二人迎到上座後,魏臨問道:「上官前來,可是有了賤內案子的消息?」

「慚愧,目前還沒有什麼線索。」賈逸隨口答道,看著魏臨。

魏臨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道:「那這次還要向下官問話嗎?」

「那倒不是。」賈逸道,「只是想問問魏都尉,建安五年的案卷,咱們都尉府里還存放著嗎?」

「建安五年……」魏臨沉吟道,「雖然這十多年來,武昌城一直在咱們手裡。但在未取得荊州之前,這裡是邊防四戰之地。案卷的話,一直是疏於打理,我實在是無法確定。」

「都尉府一直沒有對案卷盤點整理過嗎?」

「沒有。」魏臨說得很是坦然,「府里一直人手不夠,再說平日里也很少用到以前的案卷。賈校尉問這些,有什麼事嗎?」

「先前我聽陸延說起,建安五年有個案子跟這次的很像。這不是一直查不到什麼頭緒嘛,就想看看以前的案卷。」賈逸站起了身,「案卷都存放在什麼地方?麻煩魏都尉前頭帶路。」

眾人來到一間廂房,上面的門鎖已經銹跡斑斑,看起來很久沒有打開過了。書吏把鑰匙插進鎖眼,轉了幾下竟然順利打開了。推開木門,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人連連咳嗽。賈逸走進房中,只見屋裡橫著五六列長木架,上面散亂堆放著一些木簡帛書。他上前試圖去拿一卷木簡,卻摸了一手灰。

魏臨在身後喊道:「來人,將這屋裡打掃一下!」

賈逸擺了擺手,道:「不用了。魏都尉你去忙吧,把看管案卷的書吏留下,陪我們在這裡看看就好了。」

魏臨道聲得罪,退出了廂房。那名書吏往房角四周的燈盞里倒滿了油,點亮之後,就退到了一邊。賈逸在木架前來回踱步,發現案卷是按照年份放置的,多少省了些麻煩。他走到掛著「建安五年」木牌的那個木架前,細細打量起來。

木架上的竹簡和帛書似乎被人動過,有幾道明顯的痕迹。賈逸有些不好的預感,掩起口鼻,將上面的東西全都扒拉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借著油燈的亮光,認真翻撿著。案卷很雜,田產商鋪買賣、鄰里親戚糾紛,甚至連偷情通姦都有,殺人案卻寥寥無幾。一遍翻下來,並沒有發現陳籍案。孫夢也蹲了下來,一起翻找,然後又一遍過去,仍舊沒有任何發現。

孫夢向書吏問道:「建安五年的所有案卷,都在這裡?」

書吏訕笑著答道:「屬下們都是按照年份堆放的,一年一個架子。放完之後,也鮮有提卷審閱的時候,應該是不會錯的。」

孫夢道:「那怎麼沒有陳籍的案卷?」

「屬下是去年剛接手的,對以前的事情,倒是不太清楚。會不會是案子太小,當時沒有錄入?」

「胡扯!陳籍案子那麼詭異,死因跟你們家夫人一模一樣,怎麼算是小案子?」孫夢罵道。

書吏歪著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憶:「這個……屬下倒是未曾聽聞。」

賈逸插話道:「陸延說,當年接手此案的都尉不願事情鬧大,草草處理了事。估計官府動了手腳,壓制了消息,知道的人並不多。」

孫夢道:「就算是這樣,但陸延明明說他是審閱案卷的時候發現的,怎麼會沒有錄入?」

書吏聽到這句,倒是來了精神:「誒,上官這麼一說,屬下倒是想起來了。前幾日,有位公子找到我們都尉,也是要來廂房看案卷。」

「是誰?」賈逸的眉頭皺了起來。

「人我是不認得,不過看他衣著華麗,談吐舉止,應該是個世家子弟。我們都尉對他很客氣,親自給他開了房門。」書吏笑了笑,「不過這位世家子弟,倒是有點緊張兮兮的。進門的時候,一直在把玩手裡的玉司南配,好像生怕這裡有鬼一樣。」

玉司南配?

孫夢問道:「那人在房裡待了多久,是否拿走了什麼東西?」

「呃,他讓我們站在外面等,自己在房中最多只待了一刻鐘,出來的時候……喔,出來的時候好像沒拿什麼東西。」

孫夢有些失望,追問道:「你確定他沒拿任何東西?」

「一冊木簡或者一方帛書能有多大?藏在袖中就能拿出來了。」賈逸有些意興闌珊,「案卷怕是看不到了。他來的時候,遞身份文牒了嗎?上面是什麼官身?」

「好像也是解煩營的上官,雖然跟我們都尉官秩一樣,但解煩營嘛,嘿嘿。」書吏搓了搓手。

「陸延?」孫夢看向賈逸。

「陸延。」賈逸點了點頭,「他的動作好快。」

孫夢憤憤道:「這麼說來,陸家確實跟這幾起案子有些關係?」

「不管有沒有關係,陸家現在要做的就是掌握所有的線索,不能讓人抓到任何微小的紕漏,借題發揮。他們這麼做,倒也無可厚非。」陸延寧願落下嫌疑,也要取走陳籍案卷,到底是要阻礙賈逸的追查,還是要先一步找出是誰陷害陸家,倒真不好說。

孫夢攤了下手:「這下可好,問陸延去索要案卷嗎?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拿了。」

「案卷是死的,我們問問人是不是還活著。」賈逸看向了那名書吏,「你在都尉府做了幾年?」

那名書吏意識到了怎麼回事,賠笑道:「二位上官,這等機密之事,屬下還是不要摻和的好。」也不等賈逸二人應允,他就往門外退去。

賈逸叫住了他,道:「怎麼,解煩營找你問案,你也敢躲?」

書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笑得比哭起來還難看:「上官要對付陸家,屬下這身份地位,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孫夢輕叱一聲,拔劍出鞘,橫在書吏頸間:「問你什麼答什麼!哪有這麼啰唆!要不要我現在就砍了你這顆狗頭,也不用怕什麼陸家了!」

書吏渾身如篩糠一般顫抖,求饒道:「大小姐您手下留情,我只要知道,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賈逸溫言勸道:「你放心,我們只是奉至尊之命查案,並不是要對付陸家。而且,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們自然不會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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