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年夏天的二十一球 第九節

「就算這樣——還是得上啊!」

當晚在「花丸拉麵店」開會討論時,阿哲學長這麼說道。

「萬一情況不妙就直接拖出去場外亂斗,揍扁他們!」

「對方可是九個黑道耶!不對,加上候補的話搞不好有二十幾個人吧?就算阿哲再厲害也打不贏啊!」一旁的宏哥提出指正。

「又不是光打一、兩球就能決定勝負……」第四代一口喝掉日本酒又繼續說道:「年紀對體力一定有影響,後半就有機會反攻了。」

這番話大概是對坐在正中間的西村大哥說的。我們的王牌球員有些訝異地眨了眨忄片後的雙眼﹒然後不大有把握地笑著點頭。

背後傳來少校大聲幫電線杆與石頭男加油的聲音。因為他們怎麼也記不住棒球規則,只好用攜帶型遊戲機的棒球遊戲來淑他們記住。

「這啤酒算我們店裡請客!」友造哥抱著啤酒箱從廚房後門走進來。「打贏了就用這個倒在身上慶祝吧!」

「你也高興得太早了吧?」正在翻動炒菜鍋的明老闆一臉無奈。

「啊,對了……外頭還躲著這種東西喔!」

「快、快放我下來!我又不是貓!」

被友造哥抓著衣領拖進廚房的人——正是穿著藍色睡衣的愛麗絲。她手裡抱著一隻巨大熊布偶,不知為什麼還緊抓著一頂棒球帽。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面向外頭的愛麗絲那一頭黑髮,一時之間只有沉默飄蕩在瀰漫著雞骨高湯味的蒸氣中。

「幹嘛?有什麼不滿就直說啊!」

愛麗絲終於回過頭來,滿臉通紅地這麼說。為什麼瞪我啊?

「要是覺得被夥伴們排除在外很寂寞,一開始就說清楚嘛!彩夏也在裡頭幫大家做砂糖腌檸檬喔!」

明老闆話一說完,愛麗絲立刻緊抓著棒球帽慷慨激昂。

「誰覺得寂寞了!你們都給我聽清楚,鳴海是我的助手,不要隨便差遣他!」

「這個嘛……」

四周紛紛射來「你說話啊!」的目光,我只好開口回嘴。

「愛麗絲你……該不會也要參加球隊吧?」

「我當然要參加。」

拜託你別開這種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啊!這句話可不是什麼比喻,而是事實——你連比筷子重一點的東西都沒拿過吧?

「是我拜託她的。」彩夏從屋裡的走廊探出頭來。「因為愛麗絲好像很寂寞的樣子,而且多一點女生在場,大家也會比較有幹勁吧?費用的部分大家也不用擔心,我和她說好了。以後洗澡的時候一定會讓她戴淋浴帽,這樣就不用支付委託費了。」

幹嘛多此一舉啦!我回頭看著身穿睡衣還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偵探。

「呃……是說……你不用勉強自己啦!而且適合你的位置也……」

「適合我的位置也只有一個不是嗎!」

愛麗絲以直戳我眉間之勢伸出一根手指。

「我當然是教練!」

沉默彷彿放了太久的蘋果般變了味。

……教練。愛麗絲要當教練?

「大姐是認真的嗎!」電線杆的聲音從我右邊冒出來。「您要當教練嗎!」左邊則是石頭男的聲音。

「愛麗絲沒辦法當棒球教練吧?」阿哲學長的聲音顯得十分難以置信。然而愛麗絲卻用力指著阿哲學長。

「你是第三棒。友造第四棒,西村店長負責第五棒。石頭男和電線杆分別擔任第六棒和第七棒。」

「為什麼?雖然這麼說好像在自誇,不過考慮到爆發力和打擊率,我應該都是最適合第四棒的人選吧?西村哥是隊上最強的打者,一定會排在第三棒;後續的陣容也需要一定的實力啊!」

「不要光憑感覺亂說。有拳擊手的爆發力就一定能打得比較遠嗎?眼前只有西村店長具備打出全壘打的技術,電線杆和石頭男偶爾也可能打得出來。你們擅自認定的強打——阿哲、第四代、老闆和友造只不過是上壘率比較高罷了,所以只能安排在全壘打打者之前。這只是消極的打擊順序戰略而已。」

「你怎麼會知道大家的上壘率?」我忍不住開口問愛麗絲。

「當然是因為我看過少校在練習時錄下的畫面。」

我瞥了背後一眼,少校也一臉驚訝的樣子。大概是愛麗絲駭進他的電腦找到的影像檔吧?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呢?

「還有,你們的戰術糟糕到令人看不下去。加強第六棒後的打擊實力,這是職業球團的考量——在有充分的球員可供選擇的前提下,的確可以無視於守備上的困難,在通常由守備型球員上場的第七、八棒硬是安排強打者上場。但一個由少數外行人七拼八湊出來的球隊也想學人家這麼做?實在令人噴飯。讓較強的打者先上場才是比較合理的安排吧?」

愛麗絲說得頭頭是道,再加上唯一有棒球經驗的西村大哥也搔搔頭表示「的確是這樣耶」,其他人也只能低下頭來。

儘管如此,我實在沒想到愛麗絲對球賽會如此認真。

「拜託您了,大姐!不……教練!」「拜託您了!」

雖然被電線杆和石頭男的氣勢嚇了一跳,我還是猶豫地看了看阿哲學長和第四代的表情。在場眾人有的露出苦笑有的聳了聳肩,而西村大哥——我們的領隊卻如此詢問愛麗絲:

「你……能夠在比賽時發號施令嗎?」

幾道訝異的視線在愛麗絲與西村大哥之間來來去去。

「那當然。宏仔,比賽當天記得開車來。我要在車上指揮比賽。」

宏哥沒有回答,只是舉起了裝著日本酒的杯子。

「那就拜託你了——我在這裡確實地向你提出委託。」

西村大哥的一句話決定了一切。偵探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會代替你們這些腦袋空空的傢伙成為球隊的頭腦。野村克也(註:曾帶領養樂多隊拿下冠軍的名教練)曾經這麼說過,棒球是靠頭腦的運動。所以首先要讓你們記住跑壘指示動作。」

「是!」 「請讓我們磨練男子氣概!」 「吵死人了,給我滾去外面再說!」 「老闆也是球員吧?大家都要記住!」

愛麗絲爬上了廚房的檯子。

「聽好了!反正你們也記不住太難的事,所以只有兩種動作。看到我像這樣拿著帽子在胸前拍兩下就表示『全員進壘』,拍一下就表示『不要進壘』或是『回來』。」

「大姐已經沒什麼胸部了……」 「再拍下去就要凹了!」

「給我閉嘴!」愛麗絲面紅耳赤地從檯子上跳下來。「你們有空擔心我的胸部不如先擔心自己的腦袋!接下來是打擊指示動作——」

果不其然,在熱氣蒸騰的廚房裡大吼大叫又比手劃腳,一向怕熱的愛麗絲沒多久就暈到了。我只好架起滿臉通紅四肢無力的偵探,把她帶回偵探事務所。

「唔唔……真是丟臉。我這副德行根本沒辦法在實際比賽時發號施令。」

冷氣超強的寢室里,愛麗絲趴在床上喃喃說道。

「你不必這樣勉強自己啊,反正比賽時也不是非有教練不可……」

「根本喜一曾經是京都名校的棒球隊員,高二那年就當上了王牌投手。」

愛麗絲把臉埋在布偶堆中呢喃,我愣了一下才回頭看著她的眼睛。根本喜一。尼莫老大——她說的是那個章魚怪嗎?

「他們球隊在夏季甲子園大賽中打進半準決賽時落敗,不久之後,他和幫派的棒球簽賭合作、涉嫌打假球一事也浮上檯面,後來就自動休學了。」

「在高中棒球賽里……打假球?」

「當時的周刊和報紙新聞都有報導。聽說根本喜一的親戚欠了幫派不少錢,所以他也只能乖乖就範。連如何打假球的詳細內容都報導出來了。」

愛麗絲將調查結果顯示在熒幕上,一看之下讓我不禁屏住了氣息。

「這……這種打假球的方式……辦得到嗎?」

「他就是辦到了。根本喜一的確曾經是有那種實力的投手,不過為了賺錢,他也只能如此濫用那樣的球技。」

我心裡一驚,想起當時章魚怪說過的話。

『賺不了錢的棒球都是垃圾!』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雖然說得很過分,但也的確沒錯。於是將來或許有機會成為職業球員的夢想就此粉碎——他自己也自暴自棄地成了黑道嗎?

「我所查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愛麗絲模糊的聲音透過布偶傳了過來。

「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時的計分表也沒有留下來。沒有任何記錄能顯示根本喜一究竟是什麼樣的投手?投過什麼樣的球?流過多少汗水又留下過什麼話語?這一切都被遺忘了。」

的確——每年春夏之際都有一千多位棒球健兒聚集在那塊鋪滿熱情的聖地,而除了一個隊伍以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會落敗、掉下眼淚、各分東西……最後被遺忘。

絕大多數的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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