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友造哥的家時,隔壁超市似乎正好要關門,只見鐵卷門正緩緩地滑下。照亮停車場的亮光隨著關閉的鐵卷門逐漸變短,最後消逝無蹤,只剩不似初夏的寒意。剛才在倉庫里時,我好一陣子都無法動彈。如果不是愛麗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結果我們將伯母留在原地就離開了。不知道我的話究竟有沒有傳達到她心裡呢?
「傳達到啦!」愛麗絲笑了。「你還真不適合當偵探呢!」
「……咦?」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
愛麗絲難得地欲言又止,搖了搖頭模糊了話語的去向。
「接下來,你覺得該怎麼做才好?」
「什麼該怎麼做才好?」
「案件結束了,尼特族偵探的職責也告一段落了。但還有一件事等著我們去做,就是身為普通偵探的工作。」
也就是告知委託處理這件事的友造哥——案件已經解決了。
「我是死者的代言人。一旦面對生者錯綜複雜的心思……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和我隔著一隻布偶的愛麗絲顯得既渺小又無助。儘管聲音就在身旁,卻覺得她離我很遠。
於是我嘆了一口氣,這樣回答:
「我覺得只要報告一半的事實就好啦!」
不能撒謊——但是也不能說出所有事實。所以……
「我來負責報告吧?就說已經查到犯人是誰了,對方也答應絕對不會再犯。但是不能公布犯人的名字。」
不過光是聽到這些,友造哥恐怕就會察覺犯人是誰了吧……
「說得也是……算了,還是由我來告訴友造吧!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助手有損偵探威名,更何況……」砰的一聲,愛麗絲拍了拍我的背。「你實在很不會撒謊耶!」
你還不是一樣——本想這麼回嘴,最後還是算了。愛麗絲就算不撒謊也能以平常那種高傲的態度擋掉對方的質問,那是我這個沒用的助手學不來的。
「可是……我剛才撒了很大的謊。」
「嗯,我知道。」
愛麗絲露出柔柔的微笑上讓我鬆了一口氣,差點掉下眼淚。
「因為那其實是一尊母的和兩尊公的風獅爺啊!要說最後一尊是給和久井由美的,也未免太牽強了。」
「你早就發現了啊……?」
友造哥為了母親而找到雌風獅爺——這部分幾乎毫無疑問地可以確定。但之後關於由美小姐的部分,卻全都是我的胡說八道。
「另外一尊公的風獅爺純粹只是多出來的吧?畢竟很少有人單賣母的,以夫妻一組為單位買下來當然會多出一尊公的。只是因為這樣而已吧?」
這件事我也心知肚明。
然而我的話語卻扭曲了真相,變成為了觸及伯母內心而撒的謊。
儘管如此,愛麗絲卻在這時露出了包容一切的溫柔笑容。
「不過呢……那並不叫作謊言,而是『故事』。」
故事?
「沒錯,那是現實和幸福與絕望的雛形,總有一天會羽化成型。但在那之前就連謊言都稱不上,不過是脫口而出的話語罷了。所以啊,你只要等待友造與和久井由美真的結婚就好了,根本不必覺得有罪惡感。」
我還是跟平常一樣不懂愛麗絲在說什麼……不,可是……
「可是那兩個人沒辦法結婚吧?」
而且……愛麗絲這麼努力不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要結婚嗎?
「不讓友造結婚?我為什麼要在意這種無聊的事?」
愛麗絲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咦?
「重點是和久井由美現在懷孕三個月了耶?就算不管他們最後還是會結婚的。」
「咦咦咦咦咦咦?」你……你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啊?
「你不是也懷疑過和久井由美嗎?我也考慮過你想到的那個可能,只不過是在你想到的很久以前。所以我派了宏仔去調查,然後發現她定期去婦產科看診。」
所以他們之間的情形才變得那麼迫切而飠重嗎?不對,可是……
「……這樣好嗎?愛麗絲覺得無所謂嗎?」
「什麼無所謂?」
「呃……竟然問我什麼無所謂……」
我只知道自己非常悲壯地誤會了什麼事。可是……不對啊?那愛麗絲對友造哥的那種態度又是怎麼回事?我腦袋裡一片混亂,愛麗絲卻頻頻推著我的背,催促我走向孤零零地停放在路邊陰暗處的腳踏車。
「好了,我們走吧!要是不早點回去,那些醉鬼們說不定會失去分寸而開始對孕婦灌酒。」
「是啊……嗯。」
愛麗絲小心翼翼地坐上貨架,環住我的腰並提出無理的要求:「你聽好,不要搖晃,但要趕快!」我的腦海里突然掠過一絲壞心眼,想說不然就稍微繞個遠路好了……
單車雙載的感覺其實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