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節

隔天的放學後,我便開始探訪各家Live house、俱樂部以及廣告設計公司。包含所有廣告和整個活動的設計構想都交給了專業人士,但不知為何只有網頁的管理卻變成了我的責任。該怎麼

說呢?已經不能以準備校慶那樣的心情面對了。由於領的薪資如此高額,做事情也就不能馬虎了。

第四代說:「若交給網頁設計師去做,他們往往以為只要用很多FLASH特效弄得光鮮奪目就好,搞得伺服器負擔沉重。我討厭那樣,所以交給你負責。」真是個牽強的理由,但我多少也能贊同。

就這樣,打從西邊的吉祥寺開始到東邊的上野為止,我的工作範圍橫跨整個東京都。忙碌的日子甚至讓我覺得就算不當尼特族,說不定找個正當工作也能混口飯吃。

第一次和煉次哥相遇,就是在忙碌不堪的七月中旬星期五的事情。

那一天的傍晚我來到了原宿。計畫在八月底舉行的連續演唱會中,最受矚目的就是原宿公演,因此需要更多的布局和前置作業。會場位在明治通沿路上的一棟大樓地

於Live house和演藝廳之間的場地。原本那天只打算稍微看一下裡面,然後照張片而已

通過以銀色和藍色為基調的時同人口後.忽然傳來輕快的大音量吉他切音的獨奏聲,直接刺穿我全身的肌膚。亮著燈的舞台就像是一座水族館般,擁擠的場內只見不停搖擺著手

剪影,而在那上面身穿著原宿系服裝、態度高傲的樂團成員們正高聲喊唱著。

我走近被白色燈柱包圍的飲料吧枱,大聲地點了杯蕃茄汁。當我拿出數位相機時,年輕的女工作人員露出不悅地表情。

「我們這邊不能拍照喔!」

「我有經過許可的!」

「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昨天打電話來的藤島!請問有哪位可以幫我叫一下領班嗎?」

「就跟你說不能拍照嘛!我們拒絕攝影的!」

「可是我是有經過許可的嘛!」

受到演奏聲的影響,我們無法清楚聽見對方說的話。正當兩人雞同鴨講時,穿過了Livehouse內黑暗的喧嘩,我清楚聽到了那個聲音。

「就說我的記性很差,多包涵喔。我們是怎樣的關係呢?一

我立刻回過頭去。

那個人的髮型中弄了幾縷雷電般的挑染,和他的高眺身材相互輝映,就算是在Live house的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見。配戴一副防風型墨鏡,嘴角露出白信地微笑,是個非常醒目的男人。年紀大約二十歲左右吧?

「是不是有欠什麼錢?還是約好要出去玩卻爽約了?」

「你少裝蒜了!」「我們可是記得很清楚!」「還有人被你打斷鼻樑,到現在都還沒恢複!」

謾罵聲四起。包圍著太陽眼鏡男的是一群把頭髮漂到發質極度毛躁、臉上穿滿一堆環的凶神惡煞。

「就說我上次來東京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啦!你們也不可能記得五年前的總理是誰吧?總之,能在這裡再相遇應該也算是某種緣分,就讓我們重修舊好吧?我請你們。」

不知為何讓人印象深刻的關西腔。接著太陽眼鏡男穿過了重重包圍靠了過來。我急忙騰出了空間。

「給我四杯威士忌加水吧。」

櫃枱的女服務生一臉厭惡地端出了四杯波旁酒加水。

「喂,你少裝蒜了!」「逃個屁啊!」「給我出去!」

找麻煩的三人組依舊死纏爛打,穿越人群追了過來。

「唉呦﹒幹嘛不喝杯酒交個朋友呢?」

這個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現在不是該說這些話的時候吧?為了不被牽連,我決定靠自己的力量去找負責人 於是離開了吧枱 夾雜著關西腔的對話差點就要被黑暗吞沒。)

就在這時候,我的耳中傳入了「平阪」這兩個字。我回過頭,的確有聽到。在人山的另一端,太陽眼鏡男和戴環惡煞們口沫橫飛地還在互相較勁。是那一邊?

是哪一邊說的?平阪是指平阪幫嗎?

由於和平阪幫認識也有一陣子了,幫眾的面孔我全都認識。所以很快地就能確定這四人都並非幫眾。只不過第四代的人脈超廣,而原宿又在他的地盤內,當然很可能是相關人士。

不好了。如果真是相關人士怎麼辦?若是和平阪幫有關的人在演場會預定地鬧事——這樣第四代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這次我從其中一名戴環男子口中清楚地聽見「平阪」兩個字,後半段的聲音卻被演奏聲給澆熄。我努力地推開人群,希望能靠近桌子一些。

「你這混蛋!」「少在那兒油腔滑調——」

就在語帶關西腔調的男子雙手各拿著一杯酒時,其中兩名戴環男子從口中發出兩聲有如摺紙氣球破裂的聲音,傳遍Livehouse陰暗的天花板,這時兩人都哀號著蹲了下去。周圍傳來尖叫聲,關西腔男子的身邊自動騰出了空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男子以精準無比的高側旋踢擊中衝過來的兩名男子手掌,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手上的酒竟然連半滴都沒灑出來。

「咦?不小心出腳了。沒事吧?原諒我嘛!」

關西腔男子將酒杯放回吧枱,接著打算蹲到兩人的身旁。

「好、好痛!」「手指是不是斷了……」「你、你這混蛋!」

接著剩下的一名流氓推開兩名同伴,並打算將關西腔男給推開。就在這時,我看見了——關西腔男一邊起身,一邊將太陽眼鏡拉下到頸部的位置

那是一雙經過重重磨練、有如鋼鐵般冷酷的眼神。

慘了,這是我立即的直覺。

並不是我想到該做些什麼,而是我的腳不聽使喚。當一個人被逼急、思緒不暢通的時候,反而會做出最適當的判斷;此刻的我就是這樣。我將手上拿著的蕃茄汁從關西腔男旁邊傾倒在他的胸口。

「——哪哇啊啊啊啊啊。」關西腔男發出奇聲異吼,而戴環男子被嚇到往後跳了回去。就在這一瞬間,我沖入雙方人馬中間。

「啊啊對對對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自己也發現自己講話的速度變得超級快。

「弄濕了嗎?應該弄濕了吧真是抱歉我會賠償你的所以請你跟我到外面,到外面去!」

「等……哇!別推我啊!」

我像個相撲力士般拚命將關西腔男推到入口處。「混蛋!等一下!」但後面再度形成的人牆阻絕了戴環男子的怒吼聲。當我倆推開厚厚的一面防音門時,連關西腔男都笑著跑了起來。

我們一路逃到竹下通的松本清葯妝店前,跑進了小巷道才終於放慢腳步。

「鳴海?你叫鳴海嗎?那算姓嗎?啊,是名字喔。我叫煉次,寫起來很像下次會在東邊找到黃金的意思。所以我才會回到東京來。」

實在不懂他的解釋方式,但也沒辦法吐槽獨自哈哈大笑的煉次哥。

「不過話說回來,鳴海救了我一命。」

「這個嘛……我也不算是救了煉次哥。其實應該是救了對方才對。」

煉次哥忽然愣住,接著將太陽眼鏡推到額頭上。我一邊將手臂上的汗擦在大腿的牛仔褲上,一邊問:

「你本來準備賞他一記頭捶吧?」

「你怎麼知道?」

「通常如果想稍微把防風型墨鏡移開,應該會像你現在這樣放在額頭上吧?並不會特地把它拉到頸部的位置。」

何況我還聽到什麼打斷鼻樑之類的話。如果有人在那裡受傷,我會很困擾。

「喔——!喔——喔喔!」

煉次哥不斷地撫摸著我的頭。請你不要這樣了,好丟臉喔。

「我還真是惹人厭哪!」

其實讓我真正想阻止打架的原因,根本不是那麼細微的想法,而是從煉次哥眼神中流露出的殺氣。雖然看到他現在笑得不亦樂乎,我還會心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其實我啊,超容易動手的。」煉次哥解釋。「所以原本想說要活得更有品味一點。心裏面下定決心,再怎樣都不可以出手,結果下意識地卻變得腳跟頭不聽使喚了。真是沒用啊!」煉次哥哈哈大笑。他還真是個危險人物。

接著,我向他說明會賠償他的T恤——「是喔!那我們這就去買吧?我好久沒逛原宿了!」結果他竟然興高采烈地答應了。不,那個……雖然以加害者的立場無權這麼說,但一般不是都會客氣拒絕的嗎?

沒想到狂逛了五、六間服飾店試穿了一堆衣服後,還叫我買三件新衣給他。

「多謝啦!能不在乎東西價錢逛街,真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煉次哥身穿著全新的橘色襯衫走出店面,拍著我的肩膀笑著說。我可是拚命地說這些昂貴服飾「完全不適合啦!」力勸他不要買,結果還是沒能保住錢包。

「在這世上排名第三幸福的事就是花別人的錢買東西。」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