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花丸拉麵店」時明明還很早,店裡卻早就熱鬧不已。
「明老闆、明老闆。麻煩來一瓶久保田的萬壽(註:日本著名的清酒)!我要和少校喝一升。」
「不不不,宏哥。這種時候應該來瓶香檳王才對,而且是粉紅的。」
「店裡的香檳全都是做冰淇淋用的,沒給你們喝的份!」
「喂,也給我喝一些吧?結果我反而輸給鳴海,照理說更有理由喝的。」
「阿哲,既然你輸給園藝社的,那就代表你的地位在我下面的下面了。」
「你說什麼!?給我出來!」
「我押第四代一萬。」
「那我也要押、我也要押。押第四代兩萬。」
「干麻都不押我啦!」
「因為阿哲比鳴海小弟還弱啊。」
「宏仔你也給我過來!我要讓你永遠無法再開口——」
「你們在幹什麼……?」
從兩棟大樓間的入口探出頭來的我,已經懶得說些什麼了。
宏哥、少校、第四代加上阿哲學長。四人圍著當作桌子使用的木台,上面早已林立著大量的空酒瓶。
「喔喔,你來了呀,藤島中將?那麼馬上就來為藤島中將乾杯!」
「乾杯!」只有宏哥跟著少校起鬨舉起酒杯。而阿哲學長則是以將要撲過來般的兇狠眼神瞪著我,害得我很想趕快向右轉離開這裡。
「你在做啥,園藝社的!想去哪裡啊?」
由於被第四代叫住,所以也離不開。
「……這個嘛……有什麼事嗎?大白天的就開始喝?」
「原本平坂幫那群幫眾還不願意付清賭金的,是我和宏哥將債權打個八折賣給了第四代。光是想到省去討債的麻煩就覺得很划算。」
「我當然馬上就把錢收回來了。」第四代露出肉食動物的笑容。好恐怖……
記得在我和阿哲學長的決鬥賭盤中,宏哥和少校都賺翻了。只是我不敢問他們到底賺了多少錢……感覺上他們想要今天一整天就將那些錢給喝光。
「喂,鳴海!再跟我打一次!」阿哲學長發出呻吟。
「我死都不會再打第二次了!」
「你說什麼!?難不成你想打贏了就落跑?」
這有什麼不對!?你雖然輸了可是幾乎沒有受傷,而我身上還有一大堆傷口和瘀青耶!
「阿哲,你還是放棄吧。你一輩子都只是只喪家之犬。」由於第四代還煽風點火,阿哲學長差點就要衝了過來。若不是桌子上有酒瓶,可能真的會那樣。
「鳴海小弟的傷不是也還沒好嗎?我看還是下次吧!」
什麼下次不下次的!?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那就以不會受傷的方式決鬥不就好了?我看就在這兒以藤島中將也會玩的擲骰子來分個高下好了。」
「我不大會擲骰子。」
「喂喂喂,你該不會連碰運氣決鬥這種事都沒有贏我兄弟的自信吧?」
拜託第四代不要再煽動阿哲學長了。
「鳴海,坐下!老闆,跟妳借個碗用用!」
學長明明沒有喝酒,拿出三枚骰子時的眼神卻像個凶神惡煞。拜託,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沒關係,園藝社的,你就玩吧。愛麗絲不是已經發薪水給你了嗎?」
「別這樣嘛,鳴海小弟。你就先坐下嘛。」
「別擔心,我和宏哥也會加入戰局的。」
「什麼叫做別擔心呀!?明明就增加了更多風險而已!」
我從左右兩側被架住,並被迫坐到緊急逃生梯的座位上。
「來決定莊家吧?」話一說完,阿哲學長馬上將骰子投進碗里。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會贏,過了一小時之後,錢包鼓起來的程度真是令人難以想像。而且我連愛麗絲髮的薪水都幾乎沒碰到耶?
第四代因為輸得太慘烈,中途就已經離開了。而少校和宏哥則受到戰敗的嚴重打擊,迅速地將酒給喝光,目前正趴倒在桌上睡覺。現在明明才下午五點而已。
目前沒事的只剩下臉色鐵青卻一直擲出四五六和豹子的我,以及就連小小一滴酒都沒有喝的阿哲學長。
「為什麼鳴海擲骰子都不會輸呢……?」
「不……不知道耶?」
感覺上會在某個時間點來個大翻盤而破產。好恐怖,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算了,我知道了,我是喪家之犬,而你是很強的。」
學長「呼」的一聲對著天空嘆氣,仰躺在緊急逃生梯下方的水泥地上。感覺學長好像是真心在說這些話,害我連他的臉都不敢看。
因為我是用那種乘人之危的方式獲得勝利的。
「別太在意了。你呀,最好再多學一點不擇手段的心。擲骰子也是,都已經贏錢了,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就單純地高興吧。真的很介意就簡單地請請這些傢伙就好。如果真是那種在乎同伴之間賭博輸贏的人,我們也不可能來當尼特族了。」
學長仰望著天空說明。或許真是這樣沒錯。
即使發生了那些事,學長還是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和我玩耍。就如明老闆所言,在這條後巷裡潮濕的溫暖和隨性,也是我的世界的強度。
但我還是無法那麼隨性地處理。所以我和阿哲學長望著同一片天空說:
「小百合老師,她現在正擔任新成立的園藝委員會顧問老師。」
「……嗯。」
學長曖昧的回答。
「學生會長她——其實就是羽矢野友彥的妹妹,她很努力幫忙爭取。溫室和花圃都保存得很漂亮,現在由彩夏教大家有關園藝的知識。所以說……」
所以說——什麼呢?我到底該和阿哲學長說什麼呢?
其實很簡單。記憶中的彩夏告訴我:藤島同學也做得到。生氣的時候就像一般人一樣怒吼,高興的時候就像一般人一樣大笑,有想要的東西說出來就好了。
可是彩夏,這些事一點都不簡單耶。
正當我無法找到任何話語而逐漸喪失意識的時候,阿哲學長輕輕捶了我的側腹部一下。我知道啦,笨蛋。他的拳頭好像是這麼樣說的。
所以我也就繼續躺在水泥地上,讓話語的尾巴飄浮在空中。梅雨季中難得的好天氣,蔚藍的天空感覺異常刺眼。
「哇、哇、哇,這是怎樣!?」
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害我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只看到在兩棟樓間有個身穿我們學校水手制服的人影。偏咖啡色的短髮、只用夾子夾住一邊頭髮、看似堅毅的眉宇之下和藹可親的眼眸……雖然很熟悉,但卻又令人感到懷念的臉孔。
「明老闆、明老闆,四個人都醉倒了耶!太誇張了,店都還沒開張耶!」
彩夏正對著廚房後門說話,門就打開了。明老闆看了我們四具屍體一眼。
「彩夏,在妳還沒洗手前,先將那些傢伙丟進可燃物中。還有麻煩妳洗一下酒瓶。」
「其他人就另當別論,但如果將向井哥丟入可燃物,應該會引起連環爆炸吧?」
向井其實就是少校的本名,會這樣叫他的也只有彩夏而已。
……咦?
感覺有點怪怪的?彩夏發現我慢慢地爬了起來,於是一邊搖搖晃晃地拿著酒瓶,一邊跟我說話,也使得這種怪異的感覺都被沖淡了。
「真是的——好累人喔!園藝會議的議員全部加起來有二十四人耶!很難一天就教會大家,況且溫室裡面也還有很多地方是我也不懂的……」
「啊……喂,對了。」
我忽然想起香坂學姊所說的話,於是撐起上半身詢問彩夏:
「為什麼要叫中央園藝會議呢?」
「嗯?哦,那是因為……」
彩夏回答時吞吞吐吐的,臉上也露出害羞的笑容。她猶豫了一下後再度開口:
「英文就是『tral Gardeniing』吧?就是CGM。你看,我打算把藤島做的臂章拿來再次使用。我想數量應該會不夠,就麻煩你再多做幾個吧?」
啊啊,原來如此。是那枚臂章呀。由於彩夏的口氣實在太過理所當然,我也差點就不假思索地再次躺了下去。
「……啊,彩夏?」
當我打算站起來的時候,彩夏雙手抱著滿滿的酒瓶正要走進廚房後門。「明老闆,這些要拿去哪裡丟呢?」「就先放在走廊吧!」「了解~」隔著門聽到類似的對話,我又將原本打算開門的手停了下來。
剛才彩夏稱呼我——她是怎麼叫我的?
我蹲在水泥地上,有點害怕再次去確定。感覺好像一旦打開廚房的門、看見彩夏的臉,奇蹟就會消失一樣。
莫非彩夏的記憶已經恢複了?因為剛才她叫少校也是用本名。
不不,但是……
這樣也太奇怪了。如果說她的記憶已經恢複了,如果彩夏已經想起大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