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八節

我一睜開眼睛,一隻咖啡色毛毛的東西就擋在面前。

「哇!」

試圖伸手將那東西拍開,結果全身馬上傳來陣陣疼痛,我只好吐了一口氣後放鬆。

「你們快看,他醒了!莉莉魯的力量果然強大!」

愛麗絲坐在我身旁,邊跳邊大叫。別再跳了,傷口會痛!

只是稍稍抬起頭,就覺得皮膚好像快要裂開到背後,痛到不行;好不容易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仰躺在床上。愛麗絲就坐在我的旁邊,一直想要將那隻中等大小的熊布偶壓在我臉上,妳到底想幹嘛啦!

愛麗絲一臉歡欣鼓舞地看著我:

「第四代用最快速的肘擊、宏仔讓你喝下對皮膚最有保養效果的化妝水、少校以軍用電擊棒電擊,大家都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叫醒你,結果只有我的莉莉魯最有效,好好感激我吧。」

「你們想殺死我是不是啊!?」

我勉強爬了起來。擺滿矮小書櫃和紙箱、充滿灰塵的房間,原來是平坂幫事務所的書房。第四代坐在愛麗絲背後的電腦桌邊,宏哥坐在迭在一起的紙箱上,少校則坐在單獨的一個紙箱上。還有——

阿哲學長坐在門口旁附有輪子的矮柜上。

「你明明贏了,卻被打得比較慘。」

聽得出學長的口氣有點不是滋味,少校則在一旁偷笑。

「啊,不、還好……」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襯衫應該是因為破掉又沾血所以被脫掉了,只看到纏滿繃帶和貼滿0K綳的手臂和胸口。

我再次環顧整個房間,沒看到彩夏的身影。說得也是,那只是一場夢而已。只不過彩夏說的一字一句感覺上異常逼真。之前聽到我要和阿哲學長打架她就已經很生氣了,現在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打贏學長了嗎?

打贏了。是真的嗎?我實在還不大能確定。

「你是打贏了。」

第四代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

「園藝社的,你從一開始就在等待那個機會對吧?那是什麼爛勾拳啊?起先的幾拳是在測量距離嗎?」

「啊,沒、沒有……」

我看著感覺還有些鈍鈍的右手。

「並不是在量距離,而是在測量地點和角度。」

第四代挑起一邊的眉毛,轉身看著阿哲學長。

「原來你早知道了啊?」阿哲學長忿忿地說道。「啊啊,原來如此。是愛麗絲查的吧?真是的……我看你大概連看都看不懂的診斷書都給挖出來了,是吧?」

「阿哲,這件事最好不要在這裡討論——」

「管他的,就算被知道也無所謂。」阿哲學長阻止愛麗絲繼續講下去。我感到有些心痛。

「……你的眼睛,該不會是有毛病吧?」

第四代詢問。我驚訝地轉過身去,難道他知道?光是看那場對打就……

「有什麼好知道不知道的?居然連那種軟趴趴的攻擊都閃不過,哪還有其他理由?」

「沒錯。」

阿哲學長將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合十,看著地面:

「是青光眼。視神經有一部分斷裂,某些範圍會看不見。」

沒錯,這就是愛麗絲髮現到阿哲學長的死角。青光眼。由於視神經的損傷,有如字面上的解釋,使眼睛的「盲點」擴散開來的一種障礙。

「所以咖啡色的手套也是為了這個?」

第四代的口氣充滿無奈,我也只能有氣無力地點頭回應。

其實那是保護色。我很早就知道戰鬥會在那個陰暗的木板房間進行,咖啡色手套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的拳頭混在牆壁和地板的顏色中。當然,對於其他人耍這種無聊的小心機都是毫無作用的。但對於阿哲學長生了病的眼睛而言——

「……對不起。」

不知不覺中從我的口中冒出這句話。學長露出諷刺的笑容。

「為什麼要道歉?我並沒有很在意。」

但我卻利用了學長的障礙,而且還告訴了少校。

我被阿哲學長毆打、用腳猛踹,就算滿地爬來爬去,我依舊不斷地揮著右勾拳,尋找那一個「點」——也就是學長反應變遲鈍的角度,眼球動作異樣的地方。

只有這才是學長打輸的理由。

而且這件事——也是阿哲學長之所以放棄拳擊的理由。

所以我必須以更多的話語來挖苦學長受創的眼睛。因為,我就是為此而戰的。

為了將早就知道的真實變成事實。

「……醫生告知你這件事,應該是在四年前的十月吧?」

詢問學長時感到一陣疼痛,我想那不僅僅是嘴巴里傷口的痛楚而已。

「好像是吧。」

「決定放棄拳擊,接著也向學校申請休學……結果休學申請卻被視如父親的會長撤回,時間應該也是在十月吧?」

「所以那又怎樣?」

「其實學長早在羽矢野友彥出事之前——就想離開學校了。」

這也就是我用拳頭確定的事實。

將學長從陰暗的泥沼里拉出來,鼓勵他繼續念高中的就是會長。當失去連結兩人的橋樑——也就是拳擊時,學長選擇了離開。從拳館離開,從學校離開。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大家好像都以為你是因為弄死了羽矢野友彥才會休學,其實學長早就已經……」

「那又怎樣?」

「所以說學長並沒有害羽矢野……」

「夠了!」

少女斬釘截鐵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詢問。

「這件事已經無所謂了,鳴海。都已經知道了。」

我嘆了口氣並點點頭。早就講好了,從這裡開始是偵探的管轄範圍。

愛麗絲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向低頭不語的阿哲學長。

「阿哲,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皆川憲吾到底想做什麼?你應該會帶著敗者的尊嚴,一字一句老實地回答我吧?」

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在這過程當中卻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動作。

「……我不知道。」

終於,阿哲學長小聲地回答。

「是真的。皆川都是獨自行動,暗地裡從事著某些事。他就是這種人……至於他幹了些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你難道不知道他休學以後還經常回學校去嗎?」

「妳說那個啊,不……他不是去學校。」

聽到阿哲學長的回答,愛麗絲的頭髮震了一下,我也差點撲了上去。不是去學校?

「休學後,我和皆川在M中附近遇到過幾次。他說他要去寺廟。」

「……寺廟?你是說緊鄰M中的寺廟嗎?」

「應該吧?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去寺廟?到底是為什麼?是去參拜某人的墳墓嗎?但羽矢野友彥的墳墓在別的地方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的——和你們都一樣嗎?」

「沒錯。」

愛麗絲緊盯著阿哲學長的額頭附近。接著她下了床鋪,抱著布偶走向學長。

「我懂了。問題就到此為止,也不用絕交了。讓我們以尼特族獨享的特權——有如迦陵頻伽般輕盈的身段來重拾往目的情誼吧!」

愛麗絲向阿哲學長伸出小小的手,看到這個情景時,大家的表情似乎都在瞬間放鬆了。第四代、少校、宏哥——就連阿哲學長都是如此。

然而阿哲學長瞄了她的手一眼後,便轉頭不理會:

「到底在說啥?什麼叫絕交?像妳這種有趣的小鬼頭,我怎麼可能不管?就算妳當時跟我絕交,我還是會經常跑到妳那兒拜訪的啦!」

「——你、你、你說什麼!?你這個臭雞蛋!」

怒髮衝冠的愛麗絲不斷將小熊布偶壓在阿哲學長的臉上。

「我、我想盡辦法為你著想,還準備以握手化解我們過去的誤會,而你這傢伙卻……難不成你的品行和敏感都被柏青哥店的煙味給蓋住,埋沒在尼古丁之中了嗎!?真是太令人生氣了!應該將你的腦袋送去乾洗才對……!」

「啊——嗯——知道了知道了。」阿哲學長站起來摸摸愛麗絲的頭。「是我的錯,所以拜託讓我回家吧?我好歹也受了鳴海的兩千分之一左右的傷耶。」

終於有笑聲傳出來,是宏哥和少校。只有愛麗絲還是氣得不得了。

「阿哲,我還沒說完。你先跪在那裡,我必須好好教訓你一次——」

「對了第四代,給你添麻煩了。」

「這種事下不為例,下次再起爭執就自己想辦法。」

兩人在愛麗絲的頭頂上交談,接著阿哲學長便打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喂,我們趕快回去吧?明老闆應該很擔心喔。」

宏哥拉起愛麗絲的手,而少校則開始將東西放入背包。

「真是的!算了,剩下的內容等回到事務所再說。鳴海,你應該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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