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天開始,偵探助手工作繁忙時我就會請彩夏幫我到「花丸拉麵店」代班。
「彩夏果然比你好用一萬倍。」
這和明老闆原本的預想一致。感覺上我失業的機會似乎又變大了,但無所謂。
「如果明老闆不排斥用我……」
雖然彩夏態度委婉,但還是接受了代班的請求。
彩夏似乎也很期待能和愛麗絲與明老闆碰面。說不定就因為經常在那兒幫忙,真的能讓她想起「花丸拉麵店」。我簡單地將園藝社的工作完成後,一邊目送彩夏離開,一邊想著這件事。
但也有許多事物是放著不管就會逐漸失去的,所以我才不能停下來。
當天我先去了趟學生會監察委員辦公室。
「藤島同學?你查到什麼消息了嗎?」
香坂學姊獨自一人留在陰暗無人的監察委員辦公室,桌上堆滿過去學生會開全體會議時發的小冊子,旁邊還有一台舊型的文字處理機,螢幕正凄涼地閃爍著。隔著書櫃聽到隔壁總務辦公室的吵雜聲,更是突顯這裡的凄涼。
「……請問監委就只有學姊一個人而已嗎?」
「沒有啦。總共有五個人,但是除了我以外都對這工作沒什麼興趣。」
怪不得會讓熏子學姊這樣任意妄為。
「對了,妳不是說過之前擔任監委的學長中,有一位是平坂幫的成員?啊,平坂幫就是那個穿黑T恤的幫派。」
「咦?啊,嗯。比我大一屆的宮部學長。」
「這個人應該知道園藝委員會還存在時的事情,對吧?」
學姊點頭回應。我拜託香坂學姊幫我引見那位宮部學長,由於問題有點棘手,就算突然跑去約見對方,大概也難以把話說清楚。
當我道過謝,正打算離開監委辦公室時,香版學姊把我叫住。
「怎麼了?」我回頭詢問。
「呃……那個……」
學姊坐在文字處理機前不停搓著雙手。
「對不起,委託了一件奇怪的案件。為了我們家的孩子,給你帶來不少麻煩。」
「我、我們家的孩子?」
「啊,那個……」香坂學姊用手不停搧著漲紅的臉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現在有幾個即將面臨廢社的小型文化性社團,有很多是在我一年級的時候申請成立、由我負責監察的,所以感覺就像是自己家的小孩。」
原來如此。這個人也是那種獨自一人將辛酸事往肚裡吞的類型。
「有很多人誤會,以為監委就是專門廢除社團的。」
我若無其事地將目光轉開,其實我也是這樣以為的。
「事實上,廢社的後續作業的確是由我們負責,所以過去也曾有學長說我們的工作就是廢除社團。但其實不是這樣的……總務部的權力很大,所以我認為保護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弱小社團也是監委的工作。」
我無法直視著香坂學姊的臉。
「所以這原本應該是我自己要想辦法解決的事情。對不起。」
我急忙搖頭。
「我並不只是因為受到委託才幫忙的。如果園藝社消失了,我也會很頭大。學姊,請妳不要太在意。愛麗絲也是為了自己才接受委託的,她很怕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人遭遇不幸。」
「那個叫愛麗絲的女孩——」
香坂學姊欲言又止,皺著眉頭仰望半空中。
「——是個很奇妙的女孩,對吧?」
感覺上她為了找到貼切的形容詞而深思許久,看來還是找不到。其實差不多也就是那樣吧。
「不知道她幾歲了?大概十一或十二歲左右吧?為什麼要窩在那種地方當偵探呢?她真的是繭居的尼特族嗎?不知道她的雙親現在在做什麼?」
「這……啊……那個……」
學姊第一次見到愛麗絲時沒有間她這些問題,原來是打算事後再問我嗎?可惜的是,對於以上的問題我也沒有任何解答。
「關於這些事,我一項都不知道。」
香坂學姊以高舉雙手喊萬歲的姿勢表達她的驚訝,這些地方倒是滿像彩夏的。
「你都不知道嗎?這……怎麼可能呢?明明看你們很熟啊,不知道也太奇怪了吧?」
真有這麼奇怪嗎?不說沒感覺,說了倒是覺得好像真的滿奇怪的。感覺我們很熟?被其他人這樣看待,心情還真是複雜。其實我也不是因為喜歡而幫忙照顧她的啊……
「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做呢?竟然還幫女生梳頭髮……」
「嗯——這個嘛……因為我是偵探助手的關係?」
糟糕,說到連自己都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麼偵探助手必須幫老闆整理頭髮!?
「與其說你是她的助手,不如說你更像是她的家人吧?」
「喔不……不不不不!」
我已經被香坂學姊問到毫無招架之力,要不是身後的門突然開了,否則搞不好會說出一堆奇怪的話來。
香坂學姊臉上突然掠過一絲緊張,我回頭望去,原來是熏子學姊站在門外。
「你在做什麼?你應該已經沒事要找監委了吧?」
我低頭不回應熏子學姊的問題,原本打算直接走出辦公室的,但聽到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藤島同學請你等一下!小熏,妳聽我說——」
熏子學姊和回過頭的我同時看著香坂學姊的臉,香坂學姊將文字處理機蓋了起來,並用誠懇的語氣說:
「其實我正在請藤島同學調查……關於小熏哥哥那件事。」
站在我身旁的熏子學姊瞪大了雙眼。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園藝社就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後才成立的,預算也是在那時候決定的,所以兩件事應該有所關聯——」
「根本沒有調查的必要!」
熏子學姊的手指深深陷進交抱的雙臂中,一邊搖頭。
「不要做無謂的事好嗎?」
「還不見得是無謂的事啊!」
香坂學姊一步步走近,我從她眼睛裡看到淚珠即將落下的預兆。
「小熏,那時候妳不也從警察口中聽到很多消息嗎?可以的話,請妳告訴藤島同學——」
「給我出去!」
熏子學姊突然一把抓起我的制服胸襟,接著轉身將我拖到走廊上。
「你也不要再插手這些無意義的事了!二十五號就是全體會議,請你在那天以前將園藝社給整頓好!」
砰地一聲,熏子學姊將我用力推出門外,並將監委辦公室的門給鎖了起來,目的就是阻隔我的視線。門的另一邊再度傳來兩人激烈爭執的聲音。
我退到窗戶邊,靜靜地等待被熏子學姊用力推一把的疼痛消失。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死者的代言人嗎?不論在墳墓上或墳墓下都被討厭。愛麗絲過去到底重複了多少遍這種事,又被怒罵過多少次了呢?
我想熏子學姊絕對不會和我談她哥哥的事。雖說若能聽到一些消息可能讓案情有所進展,但因某人不在世上而留下的傷痛卻永遠無法痊癒。我自己最明白其中的道理,因為即使那某人已經回來了,傷痛卻到現在還無法痊癒。
學生會全體會議將在這個月的二十五號召開,再過兩周多一點,我和彩夏互相扶持的地方就要被剷平了。實在無法在這種時候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