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集 第七章

都林城——想來已在文人筆下描述過無數次,但沒有一次能夠盡得這個城市的神髓,也沒有一次能夠客觀詳實地刻畫這座城市的全貌。都林城大,亂,雜。風景四時不同,只有一樣的人山人海。

今年四月,濕潤溫暖的海洋季風提前突破阿卑西斯山的封鎖,在月底光臨神聖泰坦的首都。清早出門,人們驚奇地發現,花壇中五月花已經盛開了。有紅色、粉色、白色,映著朝陽、吐著露珠,都林城又一次變成五月花的世界——許多文學作品都曾描繪過這個畫面,可見帝國首都已經沒有足以令人津津樂道的好景緻了。

肯辛特宮後殿起居區域外的皇家園林正在進行翻修施工,無數園丁在巨大的草坪和人造景觀中往返奔走,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

我們得說,除了皇家園林的格調和景緻,都林城的美還達不到風韻典雅氣質悠然的高度。

肯辛特宮的園丁由一位精於此道的藝術家統籌指揮……在西大陸,能設計出佔地百畝的皇家園林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各國王室的禮遇和追捧。

為了縮減開支,阿萊尼斯女皇陛下反覆叮囑設計師,不要過多地動用珍稀植物和名貴樹種,女皇陛下要的是那種能讓一家人坐下來野餐或是舒舒服服曬太陽的自然風景,而不是一個掛著皇宮牌照的植物園。

大概是在心理和政途上經歷連番巨變之後,帝國女皇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已經脫盡浮躁虛華的心性,她變得講求實效。講求簡樸。

特別是在第二次衛國戰爭落下帷幕之後,除了慶祝勝利的晚會,漢密爾頓宮再也沒有舉行過往常那種盛大地宮廷宴會。包括吃穿住用等等方面,女皇陛下始終保持身為公主時的標準……儘管一位泰坦公主的日常用度在外人看來已經十分可觀。但與皇帝比起來還是差了不止一位數。

用節省下來地這一位數,阿萊尼斯終於可以做一些她一直想做但沒機會、沒時間做的事情。比方說……裝修一間小房子,修整一處花園。

女皇陛下親自參與設計,還向設計師和室內裝潢師提供總體布局方案如果說泰坦女皇有什麼個人嗜好,那麼裝修和造景就是她地最愛了。

通常。女皇陛下會邀請安魯主母和意利亞公主一同陪她散步,至少是在外人看來,三位王妻殿下相處得十分和睦,儘管阿萊尼斯和薩沙伊仍有拌嘴的時候,但也只是一些玩笑話,無傷大雅。

最大的難題自然是泰坦攝政王的異族夫人,阿赫拉伊娜·摩加迪沙根本本願意和另外的三位王妻打交道,令人更為困惑地是,她對待「世仇」、也就是安魯主母的態度要比對待帝國女皇和意利亞公主好得多!

也許在她眼裡,只有薩沙伊真正算得上是她丈夫的女人。而另外那兩位只是必要的陪襯。

負傷之後的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卧床已有半個多月,外科專家成功保住了她的性命,現在只是等待傷口癒合。

最近一段時間。探望過阿赫拉伊娜的有限幾個人都感覺到她的變化,如果說從前的波西斯公主只是冷淡,那麼現在的她對所有人都有敵意了!並且與之前地好感成正比,現在的阿赫拉伊娜極度厭惡安魯主母——見了薩沙伊就閉上眼睛不說話。

不管怎麼說。也不管從前的小小姐做過哪些離譜地事情,薩沙伊本質是好的,遇事總有自己的原則,當她厭倦了阿赫拉伊娜對自己的冷漠和敵視之後,她就正式告訴對方:

「即使你已不再把我當作朋友,但我還是認為你是我地朋友,這就是我的底限!」

阿赫拉伊娜沒說什麼,安魯主母就悻悻然地告辭了。

這是上個禮拜的事情,薩沙從那次「自言自語」之後就再也沒有探望過伊娜,直到今天上午——安魯主母帶著一馬車的波西斯廚師,早早就從天鵝山趕來城裡,她親自在早市上採購了一些新鮮的水果菜蔬和牛羊肉,然後才領著她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進肯辛特宮。

若在平常,肯辛特宮的常規駐防力量只有一個紅虎騎士組成的騎兵中隊,宮殿內層的護衛工作則由清一色的聖騎士小隊擔負。但在阿赫拉伊娜王妻殿下遭遇伏擊之後,由遠在南方的最高統帥直接下達命令,紅虎向肯辛特宮追加了一個整編騎兵團,這使這座佔地面積本就不大的宮殿更顯擁擠,再加上園丁、裝修師傅、新來的波西斯廚師班……一個好端端的皇室寢宮變成了跳蚤市場,逼得女皇陛下只得搬進蘇馮泰爾斯堡,留下卧床不起的阿赫拉伊娜一個人。

安魯主母來得正是時候,那次伏擊事件令摩加迪沙公主的護衛騎士和侍從人員全部罹難,沒有了廚師和熟悉波西斯公主飲食起居的僕人,阿赫拉伊娜即使逃過一劫也面臨著生活不能自理的尷尬局面。

當一桌豐盛的波西斯式宮廷菜品擺到阿赫拉伊娜的面前時,說真的,她很想哭!但不能當著薩沙伊的面,所以異族公主就強自咽下口水,對嚮往已久的民族美食擺出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

薩沙伊自然知道阿赫拉伊娜是個極端要強的女子,不管是在男人還是女人面前,阿赫拉伊娜從不服輸!幸虧安魯主母還保留著早年時的調皮心性,就像搞惡作劇一樣,她把阿萊尼斯和炮兵將軍全都邀請過來,當著伊娜的面掃蕩餐盤裡的波西斯美食,還一邊吃一邊品頭論足。

也許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阿赫拉伊娜突然指著泰坦女皇的鼻子叫嚷起來:

「那是我的羊奶酸乳璐蛋糕,把它放下!」

阿萊尼斯俏皮地眨著眼,她只是用手指頭蘸了一下蛋糕上地羊奶乳璐脆皮而已:

「伊娜!這是你的?可你又不吃!」

波西斯公主異常懊惱地別開頭。可沒過兩秒鐘她就沮喪地皺起眉頭:

「好吧好吧!隨你們的便吧!我投降了,投降啦!快把蛋糕給我!」

在場地人全都笑了起來,其中塔里是男人。他自然不適合餵食女人這項工作,而泰坦女皇也不會屈就自己去服侍一個異族女子。剩下的只有薩沙伊、安魯主母!

安魯主母捧著餐盤在床邊坐好,她扶正阿赫拉伊娜地頭,然後用小湯匙把羊奶酸乳璐蛋糕一口一口地餵給阿赫拉伊娜。

剛吃了一半,波西斯公主突然抓住薩沙的手:

「謝謝……但我不善於表達……」

安魯主母十分大度地搖了搖頭,「不客氣……但我不太喜歡你的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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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和薩沙一塊兒笑了起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盡釋前嫌吧?不過也僅僅是「也許」而已。

阿赫拉伊娜似乎有話要對安魯主母說,她看了看炮兵將軍和泰坦女皇,欲言又止。

塔里知機地起身告辭,他說要去廚房再取一些烤羊肉;阿萊尼斯本來可以不用迴避,但泰坦女皇不會做殺風景的事,她隨便找個理由出門去了。

等到室內只剩下波西斯公主和安魯主母,阿赫拉伊娜這才艱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薩沙自然有些驚奇,因為前幾天醫師還說公主地傷體在短期內仍然無法恢複行動。

「看來我運氣不壞!是不是?」

安魯主母給阿赫拉伊娜的卧室換上早上採摘的鮮花,她沒有接話。

因為她能聽出話中有股強烈的諷刺的氣味。

「你為什麼會那麼確定呢?我是說……所有那些事情!」薩沙伊終於說出心中所想,她能理解阿赫拉伊娜對遇伏事件的態度,但她琢磨不出想要殺害泰坦攝政王第三王妻的人會從事件中獲得什麼好處。

「你有去現場看過嗎?」阿赫拉伊娜的聲音又冷了下來。

「事發現場?」薩沙搖了搖頭。「早上進城的時候的確經過那裡,想必是近衛軍還有軍情部門已經把現場清理乾淨了,我什麼也沒看到。」

「那你就錯過了最重要地證據!」

薩沙又搖了搖頭,「我在事發後曾找軍情局長蒂沃利·哈德雷將軍談過一次。他說現場什麼證據也沒有!」

「那是他在胡說……」阿赫拉伊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他是軍情局長,在首都發生這樣的事,我們的丈夫遲早都會在他身上找責任,而他要想置身事外,自然不會告訴你事發始末!」

「為什麼?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安魯主母瞪著眼睛,她不相信帝國軍情局長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波西斯公主露出回憶地神情,那個恐怖的場景令她感到頭皮發麻!

「你上過戰場嗎?」

曾經的小小姐點了點頭,她在少年時代也遭遇過類似這種實力對比懸殊的伏擊作戰。

「那就是了!」阿赫拉伊娜吐出一口悠長地氣息,「先是斥候離奇失蹤,然後就是陷阱和絆馬繩,緊接著就是一輪弩箭的無差別覆蓋攻擊,再然後是狙擊手的點射,還有連著鎖鏈的飛斧,最後……」

波西斯公主看了一眼面無人色的安魯主母,「我在第一輪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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