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第九章

打開泰坦攝政王下榻的旅館房間的落地窗,下面是一座陽台,陽台上方的繩子上掛著近百件衣服——像鮮艷的彩旗一樣,藍的軍裝、白的褲裝、黑的襯衫,掛在這些衣物上的標籤上都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名字。

幾天前,攝政王一行人在里拉海省東部山區遭遇了一場歷時一天一夜的大暴雨,據山民說這是當地803年春天的第一場雨,來勢之猛世所罕見!

暴雨沖毀了山上的道路,還在一些植被稀缺的山區造成大面積的止,體塌方和泥石流,在暴雨中掙扎的車隊正好經過一座剛剛遭遇泥石流襲擊的山城,帝國攝政王便命令他的親兵衛隊和附近趕來的駐軍立即投入救援。

挖掘和尋找生還者的工作持續了一整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臨現場指揮調度。也許是受了風寒,也許是著涼了……到了這天夜裡,帝國攝政王只是感覺有些鼻塞,可第二天一早,他的扁桃體已經腫得像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帕爾斯醫師的診斷報告上寫著「重度感冒以及重度扁桃體炎」

事情有些麻煩了!

如果帝國攝政王單單得了重感冒這一種病症,那麼治療起來要簡單得多,等他的鼻涕流光之後感冒自然就好了。而不妙的是:重度扁桃體炎往往伴隨高燒發熱,持續高燒又使重感冒的癥候更加頑固,所以呢……按照帕爾斯的說法,如果不能給他的小主人把身體地高熱降下來。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就要長眠在大山之間。

清新的山風從落地窗湧進來,陽光落在堆滿波西斯式靠枕地大床上,奧斯卡仰躺在中間。他蓋著厚重的浪皮褥子,頭上還敷著一塊毛巾。他好像還在睡著。但他地舌頭一直嘟嘟囔囔地念叨不停。

「什麼?」羅蘭娜湊進這個可憐的小男人。

奧斯卡咿咿唔唔地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奧熱羅男爵夫人皺著眉頭,她把帝國攝政王說過的每一個字全都記在筆記簿上,等到男人說完了她還會檢查一下:

「……告訴媽媽……那盆水仙我留下了……給薩沙的乾魚片就在軍裝上衣左邊地口袋……盧卡斯那傢伙還是不太讓人放心……」這都什麼跟什麼?羅蘭娜把筆記本撇到一邊,她拾起毛巾。又給可憐的奧斯卡擦掉一頭虛汗。

「怎樣了?」面相疲憊至極的帕爾斯醫師從卧房的外間走了進來。

「出汗了!可身上還有些低燒!」

「還在燒?」帕爾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用手背貼住小主人的額頭……可不是嗎?儘管奧斯卡滿身滿臉都是汗水,但他的身體還在微微發燙,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等到退燒藥的效力一過……帕爾斯開始使勁兒咬指甲,如果他的藥品一直不見效,天可憐見!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奧斯卡突然扯住毒醫的手臂,「我的神牌呢?還我!」

帕爾斯甩開老夥計地手臂,他給對方掖好狼皮被單,「羅蘭娜。這樣下去可不行!」

奧熱羅男爵夫人點了點頭,她見過活活被持續高燒折磨成白痴的傷寒病人。

「那咱們該怎麼辦呢?他一直在說胡話……還叫我母親……這到底要咱們怎麼辦啊?」

「再用酒精和冰塊兒試試吧!」

羅蘭娜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還記得昨天夜裡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酒精也就罷了。冰塊兒根本是在折磨他!他地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再加上發燒,若是再用冰塊兒刺激他……」

「沒別的辦法了!」帕爾斯打斷史記官,他到底是個醫師。做事情的時候還是有分寸的,更何況他對奧斯卡地身體狀況了如指掌,尤其是對他的傷勢復原速度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癥候像幾天前的那場暴雨一樣來得又急又凶,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小夥子早就生龍活虎地出門活動去了!

「再試試!再試試!」毒醫像給自己打氣一樣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不管怎麼說,奧斯卡已經持續高燒三天三夜,今天要是還不能把他的體溫降到正常狀態……」

「會怎樣?」奧熱羅男爵夫人捧著胸口,她害怕極了。

「我……我說不準!」帕爾斯猶豫了一下,他沒有說實話,按照帝國攝政王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要是再接著燒下去的話是有生命危險的。

「那就……那就試試吧!」羅蘭娜最終還是膽戰心驚地拿定了主意,但她仍是不太放心,等到侍者托著冰桶和燒瓶走進門的時候她又開始動搖了:

「要不要再等等?萬一……萬一他很快就會退燒呢?」

帕爾斯搖了搖頭,「你再摸摸看!」

羅蘭娜連忙朝著呼吸急促的小男人探出手,不過她的手背剛一接觸男人的額頭就像受驚一樣縮了回來:

「真該死!又燙起來了!」

「讓開吧夫人,沒事的,一切都交給我好啦!」帕爾斯儘力安撫心神憔悴的史記官,奧熱羅男爵夫人總算不情不願地讓出位置,給醫師留出一些空間。

帕爾斯試了試醫用純酒精的溫度,又檢查了一下冰塊,然後他就掀開帝國攝政王的狼皮被子。天可憐見!史記官發出一聲悲戚的嘆息,她的小奧斯卡被咽喉的劇痛和持續高燒折磨得不成人形,曾經那位不可一世的帝國攝政王眼眶深陷、嘴唇青白、胸口和面孔上的皮膚泛著病態的紅暈,連一向微隆的小肚腦都像干蔫的熱水袋一樣癟下去了。

毒醫用藥棉完全蘸濕微溫的酒精,然後就用酒精棉反覆揉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手心和腳心,酒精滲透到皮下的時候已經是正常地溫度,帝國攝政王似乎有了一些反應。但也只是無意識地呻吟。

等到酒精棉擦洗了奧斯卡的胸口和四肢,羅蘭娜不禁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她知道該輪到冰塊兒上場了!

帕爾斯很小心。他用一個輕薄的稠布袋子裝滿冰塊,然後按照擦拭酒精地順序揉搓病人的手腳。奧斯卡在剛開始地時候還很平靜,但當冰塊貼緊他的胸口……

「哦不……」羅蘭娜乾脆掉過頭,她不忍心看著可憐的愛人像癲癰病人一樣瘋狂地顫抖。

奧斯卡渾身發抖,特別是四肢,帕爾斯只得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衛士使勁壓住攝政王的軀體。然後才好進一步地操作。

等到一袋冰塊兒變成半袋地時候,醫師終於抹了一把遍布汗珠的額頭,帝國攝政王已經平靜下來,胸口也出現平穩的起伏。帕爾斯望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羅蘭娜:

「聽天由命吧!能為他做的我們都做了!」

床上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一機靈!他惶惑地睜開眼睛:

「冷……」

「哦光明神啊!他醒了!」奧熱羅男爵夫人破涕為笑,她一個箭步撲到男人身邊。

「冷……」奧斯卡望著衝到跟前的人影,他只是勉力睜開眼睛、掙扎著吐出一個字。

「冷?他冷了!侍從官、帕爾斯!大家快做點什麼!」男爵夫人急得團團亂轉,她指揮侍者加厚了被子,又從毒醫手裡接過一瓶蒙著一層灰土的陳年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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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你在這個時候還給他喝酒?你瘋了嗎?」羅蘭娜難以置信地擰起兩條好看的眉毛,如果不是毒醫還有些用處,相信她一定會把手裡的酒瓶敲在對方腦袋上!

帕爾斯連連擺手。「這是沒辦法地事!冰塊兒太寒,高燒之後體溫驟降一樣會要他的命!烈酒產生的熱量能保證他地內腹不受寒氣入侵!你就相信我吧,我要是讓奧斯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猜外面那些披著水仙花斗篷的傢伙會怎樣對付我?」

羅蘭娜撇了撇嘴,她將信將疑地把瓶口移近小男人乾裂的嘴唇。奧斯卡已經被退燒藥物逼出了體內大量的水份,又經過剛剛那番折騰,已經快要燃燒起來地口腔一接觸液體就猛烈地吸食起來。可喝得太急,烈酒沖入食道之後自然讓他結結實實地嗆了一口。

這一嗆可不要緊,泰坦攝政王感到一陣難以遏制的噁心,他猛烈的咳嗽,在向外噴濺吐沫的同時還吐出了好幾塊粘稠腥臭的血糊糊!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幹什麼?我都幹了什麼?」奧熱羅男爵夫人完全被落在綿褥上的血塊兒嚇呆了!她的男人竟然被嗆得吐血,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等等!等等!」帕爾斯一把退開邪乎的女人,他把奧斯卡吐出血塊兒揀到手裡,貼近鼻子聞了聞,又貼近眼睛看了看,毒醫突然向確定什麼事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啦!這下可好了!」

「好在哪?他在吐血!」羅蘭娜已經發誓再也不會相信聲名狼籍的毒藥大師。

「這不是一般的血,是扁桃體發炎化膿之後沉積在咽喉和氣管里的腐肉!一些腐肉已經從奧斯卡的後嗓壁上脫落,留在體內只能是新的病毒源,現在奧斯卡把病原吐出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好兆頭?」

男爵夫人急得直搓手,她也不知病毒性重感冒和惡性扁桃體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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