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第六章

許多旅行家都曾驗證過,看日出是航行中最大的消遣,而且只有航上行中才能最痛快的看日出。

泰坦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在26號由維耶羅那出發,沿多瑙河順流直下,經過亞古、底菲爾斯、拉瓦那、伊布卡登堡,在3月,號抵達亞辛昆德拉。

看日出?我們知道這絕對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習慣,他喜歡騎馬,坐船就顯得不是那麼自在,多半時候他都是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覺就是和他的將軍們一塊兒抽煙,做的都是於健康無益的事情——也是因此,他在船上一直覺得頭重腳輕,即使對著美貌的史記官也有心無力。

羅蘭娜葛苔亞奧熱羅男爵夫人就不同了,也許人們不相信,但這是史記官有生以來一來頭一遭乘坐近百名水手駕馭的大帆船,這和以往郊遊時乘坐的那種帶涼棚的小遊艇可絕對不一樣,一切對男爵夫人來說都是新鮮事,水手的生活、船長的權威,還有日出!

當然還有日出!有一位言辭機敏善解人意的紳士陪伴著觀看日出,這日子真是再美妙不過了!

說起薩繆爾蘭登布雷侯爵,至少在莫瑞塞特王朝的阿爾法三世皇執政時期,人們很少聽到或是提起這位侯爵大人的名字,即使是人面最廣的南方貴族也只是說:蘭登布雷?那是亞辛昆德拉的破產大王!

沒錯!用「破產大王」來形容薩繆爾蘭登布雷侯爵或是他的家族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如果有人統計一下就會發現,這位帶著頂級貴族頭銜的侯爵老爺從年輕地時候開始。經營木材,搞批發生意、進出口買賣、煙草、紡織、印染、礦山……他做過無數個行業,可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到了現在。他是泰坦侯爵一級的貴族中最有名的窮光蛋,是亞辛昆德拉這座商業之都最受矚目地敗家子。

意料之中。奧熱羅男爵夫人也像所有人那樣問起蘭登布雷侯爵的生意,薩繆爾人屆中年,他並不會在一位受尊敬地夫人面前掩飾自己的過去。坦誠!這是侯爵長久以來做人的原則,似乎也是他生意失敗的根本原因。

「我不適合爾虞我詐的生意場……」

羅蘭娜托著下巴,她在等待下文。可半晌之後她才發現下面就沒有了。

也許是感到奧熱羅男爵夫人還要說什麼,面容俊朗地蘭登布雷侯爵便用單指掩著嘴唇,他在年輕的寡婦耳邊輕輕一吹:

「噓……」

羅蘭娜感到耳根發燙、心跳加劇,她知道面前這位男士正在散發極為濃烈的雄性氣息,也知道自己被對方那種成熟穩重魅力難當的紳士氣度深深吸引。

極目遠眺,多瑙河下游寬闊如海,在黎明霧靄的虛無縹緲之間點綴著航船的燈火。霧下的水面煙波浩渺氣象萬千,時而有圓頭圓腦的江豚躍入河面,追著船舶的帆影嘹亮地唱一陣,然後又在波濤中消失不見。

船頭的正前方。似乎是在河道地盡頭,水與天宇交界的地方忽然亮了起來!是忽然,不是緩緩;就像光明神在夢醒時分突然揭開夜的羽衣、關閉星辰地光源。焦點集中於極遠的東方。水上是山,山上還是山,在最高的那座山上終於有了雲,雲上自然是天。天上竟然還有一座山!一座火山,一座正在噴發熔岩的火山。

霞光萬丈,一輪火紅地日頭以火山爆發之勢朝著天地萬物噴涌熔岩!岩漿很快就淹沒了純白的雲朵,雲層中間因由熱和氣流的變化幻出七彩朝霞,這不是彩虹、也不是真正的七色光芒,而是說不出又理不清的光的集合,伴隨太陽的逾越,瞬間侵蝕整個宇宙,大地山水同時為之變色,就像懼怕某些東西一樣猛地瑟縮起來。

似乎過了片刻,霞光終由天宇降落下來,遠方那座最高的山峰首當其衝,皚皚白雪變作深紫、變作粉紅、變作赤朱,雲化為紗,由雪山谷底升起,繚繞千峰、婉轉百度,山影在朝霞中起伏,於水面形成一個個滔滔白浪中的島嶼!朝陽普照,天地之間狀似無路可尋;流水歷經千秋萬載,帆船便如在時光中行進。

「哦啦……早上好!」

陶醉於自然中的人們猛然醒轉。

男爵夫人受驚一般退開數步,拉開與紳士的距離;薩繆爾蘭登布雷侯爵不卑不亢,他無可挑剔地向說話人致敬:

「攝政王殿下早安,願光明神祝福您的今天!」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擺了擺手,他對這位喜歡惺惺作態的侯爵先生十分感冒,如果對方不是南方政府臨時行政委員會的書記官,以奧斯卡的性格,他會把自己討厭的傢伙直接踢下船。

「你們在幹什麼?」

「看日出!」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現在才六點!

「我問你們,太陽出來有什麼好看的?」

帝國攝政王的言辭令兩位貪戀奇景的人面面相覷,日出有什麼好看的?要解釋的話也很容易,可問題是怎麼解釋?日出象徵什麼?日出代表什麼?人們從中引申出許多積極向上的內涵,但以泰坦帝國現實主宰者的心性來看,他對一切積極向上的事物都抱持一種近似為生理上的偏見。

「在我看來,太陽出來只能說明我在這艘該死的大帆船上又熬過一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轉身,船頭距離掌舵的艙口還有幾十米,「喂!什麼時候能靠岸?」

「六個小時!若是順凡……五個小時就能到達亞辛昆德拉港!」船長粗著嗓子大聲回答。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們相信嗎?我的腳已經有一個多星期都沒著地了,而所謂的腳踏實地就是指跟現在相反地狀況!人若是不能腳踏實地。心裡總是覺得彆扭,我連說出來都覺得沮喪!」

「誰不是這樣?」羅蘭娜知機地湊到攝政王身邊,她挽住小男人的手臂。並用胸膛的柔軟輕輕按撫男人地臂膀——史記官的經驗表明,這種舉動會消減這位主宰者地煩躁心情。

果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很吃男爵夫人這一套,他舒展開眉頭,又正式向薩繆爾蘭登布雷侯爵打了招呼,然後他就非常友好地問:

「閣下,我聽說……您就是土生土長的亞辛昆德拉人?」

「是的殿下!」薩繆爾點了點頭。他在非正式場合的話一向不多,這次似乎也是如此。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這也是他不喜歡跟蘭登布雷侯爵打交道的一個重要原因,這傢伙聽不懂玩笑話、不解風情、獃滯、刻薄!面相說好聽了是英俊,說不好聽地就是棺材板!也許棺材板的色調都比蘭登布雷侯爵的神情生動一些。

「能為我描述一下你的故鄉嗎?我只知道亞辛昆德拉是多瑙河下游地位僅次於維耶羅那的航運樞紐口岸。」

「我的故鄉?」說起話來像老古董一樣死板的薩繆爾終於在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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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沒有到過亞辛昆德拉的港口,而是走陸路接近這座工商業極為發達的城市,您就會發現它的許多可愛之處,比如建於教歷一世紀地羅曼眾神堂、建於教歷四世紀的霍魯姆斯修道院,還有使用了數百年的市政廳、泰坦最傳統地油料作坊,哦對了!六世紀時的大文豪亞里遜伯爵的故居。那是一個極為浪漫的莊園——我和妻子相識地地方……」

「您結婚了?」奧熱羅男爵夫人極不合時地打斷了蘭登布雷侯爵,但她在說完話的一瞬間就漲紅了臉,她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非常冒失。

「我在二十齣頭的時候就結婚了!為什麼這麼問?」薩繆爾極為紳士地笑了笑。他似乎沒有意識到史記官的話語里蘊涵著一股醋勁。

「哦啦!是啊!你為什麼這麼問?」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帶著假惺惺的笑臉,他用這副惹人心煩意亂的嘴臉面對羅蘭娜,倒不是責備,而是對男爵夫人的不自量力進行譏諷。

「我只是好奇而已!」羅蘭娜不著痕迹地甩了甩頭。她十分情緒化地丟開了帝國攝政王的手臂:

「奧斯卡!你得搞清楚,我不想每次都得跟你解釋一遍!我若是對一個男人有好感的話僅僅是有好感,而不是急著想要跟他上床!」

說完話的男爵夫人獨自回去船艙,奧斯卡叫她也沒理會。羅蘭娜一直在想,若是女人展示出對異性的好感就是下賤、荒淫,而男人……特別是已婚男人,他們在對女人做同樣的事情時就是浪漫、煽情——可見世俗對男人和女人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標準,這個標準可以讓男人無法無天無聊無恥,而女人就得依循這個標準做個賢妻良母或是一個安份的情人。

「羅蘭娜……我不是那個意思……」帝國攝政王對著情人的背影大聲叫喊。

史記官走進船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只得清了清嗓子,他對莫名其妙的蘭登布雷侯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哦啦……咱們說到哪了?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動物對不對?」

「不不不!」薩繆爾蘭登布雷侯爵連連搖頭,「殿下!不關女人的事,咱們說的是亞辛昆德拉。「奧斯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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