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第四章

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並不經常抱怨命運,他是一位植物學家,在法蘭還是受人尊敬的宮廷學者,可在歸國之後,命運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把他變成一名軍情密探,由於他在戰爭期間的出色表現,現在已積功升至軍情秘密行動部的專案負責人之一。

軍情秘密行動部在一件大案要案面前的處置辦法通常是這樣的:先由國際司或是內衛司對該起案件進行立案,立案之後便會出現與這起案件相關的背景資料和人事資料。針對這些情報,行動部門召集人手;一般視情況而定,成立一到兩個專案小組,對事件展開調查,進而抓捕嫌疑人、確認罪狀、最後結案。

塞比斯阿盧索是十九個專案組共同的負責人,可以想見,他在調查的這起案件是多麼錯綜複雜。

阿盧索爵士認為,自然總是將天賦公平地分配給人們,比人們通常認為的還要不偏不倚,自然很少過分地慷慨,也很少吝嗇。——這是對人來說。

對於植物,塞比斯作為植物學家的天賦和學識受到過法蘭巴厘大學和都林大學的一致認可,他的研究表明,自然對植物的饋贈是不公平的、離奇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又近乎不可理喻的!

就拿南方山區遍生的闊葉喬木櫓樟來說,這個樹種的生命周期十分漫長,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植物學家就曾見到年歲上千、樹體像英雄塔那麼粗的巨型櫓樟。

應該說,櫓樟既不是櫓樹也不是樟樹。它集合了兩個樹種的優越性。闊葉、巨大地採光面積、防蟲害的毛刺、防鳥雀的細枝,自然賦予它最為適合生存地體貌特徵,也賦予了它極為強勢的侵略性。

在一片遍生櫓樟地山林里。人們很難發現其他樹種的高度超過這種闊葉喬木,它為生存建立了龐大的勢力範圍。在有其他樹種的地方甚至出現幾株櫓樟合作壓制異己的情況。

阿盧索並沒有細緻入微地研究過櫓樟這一樹種,但他知道就算榕樟地侵略性再強也不是人類的對手。梧樟木一直是泰坦的木材市場上供不應求的建築材料,帝國境內有好幾處純櫓樟木打造的建築都是歷史名勝。到目前為止,人們也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才會發現野生的櫓樟木,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講。自然對植物的態度也是公平的,但塞比斯卻認為,有了人類的參與,自然力便向人力發生偏移,轉變成非自然的力量。

植物學家地手掌撫過櫓樟的樹皮,這是一株百年老樹,這在距離哈瑪辛克鎮不遠的山區里已經非常稀有了。老樹挺拔身姿,他地軀體上留著雷電、風火和刀兵的印痕。

刀痕寬而窄,就在樹根的上部。植物學家的手指沿著這條清晰地刀痕由上向下撫,直到快要碰到躺倒在樹下的屍體時才停了下來。

「報告!頭兒!已經確認了。是41個人!」

塞比斯立刻收回手,他有些驚訝地望著自己的副官:

「41個人?」

專案負責人的副官同樣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但他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頭兒!一個也不差。從山的那一邊一直到前面那個小瀑布,山個人……呃!確切一點說是41個死人!」

塞比斯指了指倒在自己腳邊的屍體,「這個算了嗎?」

軍情副官有些難堪地抓了抓頭,「好吧!您是對的。42個!」

塞比斯搓了搓手,他從隆出地面的粗大樹根上跳了下來,「真想快點見見那位……他叫什麼來的?」

副官聳了聳肩,「13!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大家都只知道他的代號。」

「13!」阿盧索爵士用力點頭,「真想認識一下這位13先生,他從一個百人傭兵團的圍追堵截中逃出生天,又以山林為掩護幹掉了對方42個人!你看啊……他還有功夫留下聯絡軍情行動部的暗語……」

植物學家指了指劃在樹皮上的刀痕,任何人都會以為這不過是戰鬥中的一個遺迹,但仔細看看刀口的角度,再看看刀下那具屍體的古怪位置。

「他告訴我們自己受了傷,會在下山之後找個人口密集的城鎮躲起來!嘖嘖……真是個天才!」

「天才?」軍情副官提高音量,他還吞了一口吐沫,「頭兒,我可不這樣認為!秘密行動部的同事已經是身經百戰的頂級武士了,憑良心說,就連部里那些掛著貴族頭銜整天吊二銀鐺的榮勛探員也有那麼一兩下子,可跟這位13先生比起來……說真的頭兒,機器都沒他幹得利索!」

塞比斯笑了笑,沒說什麼,他檢視了一下身上攜帶的物品,挎包、背囊,什麼都沒丟,他就往山下走,這裡再也沒有值得琢磨的東西了。

「頭兒!你要聽聽嗎?」副官追上自己的頂頭上司,他的口氣十分嚴肅。

「我聽著呢。「阿盧索爵士無所謂地聳了肩,再不快點他就要錯過晚餐了。「我親自檢查過,所有的屍體都死於要害部位的致命一擊!」山林里回蕩著軍情副官大聲嚷嚷的話音:「所以呢……我們在山裡根本就找不到明顯的搏鬥的痕迹!也就是說,13先生在遭遇每一個追趕他的僱傭兵時,只是那麼一抬手就把問題解決了!這種事我只在郎伯托那件死了二十九個人的案子里見過……」

「不怕告訴你……」塞比斯不再笑了,「別聲張!據我所知,郎伯托那件案子就是13先生做的!」

「怪不得!」副官張口結舌,「那我們幹嘛還要興師動眾地跑去調查?這不是我們自己人……」

「你怎麼突然變笨了?我們不去調查的話不是告訴所有人事情是軍情局做的嗎?」

「原來如此……」

話說回來,郎伯托鎮在一個月之前發生地那起惡性謀殺案一直令當地的司法部門頭疼不已。二十九個人!這包括世居鎮上的一位伯爵,兩位外地地男爵,還有三位帶著榮勛軍銜的退役軍官。剩下地就是侍從、打手,也有人說是一夥為錢賣命的僱傭兵……不過說什麼都好。總之這些人在一夜之間全都死了!

郎伯托鎮只有這麼一位地方上的世襲貴族,這位伯爵大人的家庭十分受尊敬,他的妻子也是很好地人。值得一提的是,製造這起惡性謀殺案的兇手沒有侵害伯爵夫人和兩個幼小的孩童,女人小孩兒在事發當天早早睡下了。等到他們醒來……

這話可不好說!若是主人發現家裡的僕人、客人、一隻貓和兩條狗全部死於非命……伯爵夫人沒瘋,在事件發生之後她就帶著孩子回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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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軍情密探的介入,地方司法部門的調查也就告一段落,但有傳言說,南方五省的其他地方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一切恐怖都得歸功於正在進行一場神聖之旅的大英雄王——但千萬別當真,這話只是隨便說說!

與陰冷蕭條地郎伯托比起來,13更喜歡臨靠河道背依群山的米勞,米勞鎮的風光像極了老人地故鄉,有水、有山、天藍得像絲綢——按照西方人的說法。就是天鵝絨。

躺在乾淨的睡床上,13翻覆睡不著,他的身體正在以前所未有地速度急劇衰老。尤其是在受傷之後。

說到受傷,13不禁有些唏噓,多少年沒有受傷了?記得還是孩提的時候……那就是半個世紀之前,他跟隨師傅學藝。跟隨一班兄弟淘氣胡鬧。他和他的兄弟是註定要做刺客的人,幾經周折幾經淘汰,13成了13,他的許多朋友都成了暗殺堡外那片五月花叢的肥料。

「暗殺堡……」往日的際遇在夢魘中是那麼清晰,13睜開眼睛,「暗殺堡?」他有許多年都沒曾憶起他的家鄉。他的故鄉就是暗殺堡,在東方大陸的一座高山下頭——山叫昆崙山,堡叫暗殺堡。

米勞鎮的人家臨河而居,城鎮里的房屋錯落地擠在一起,屋檐連著屋檐,屋頂連著屋頂,在自家的窗台上就能看到鄰居的盆栽和花束,還能聽到女人叱喝孩子的聲音。

這就像是暗殺堡,在13的印象里,暗殺堡中的生活就是秩序和紀律的寫照,但在他的小房間里,他仍能體會到自由和愉快的情緒。他喜歡像暗殺堡一樣把房屋擠在一起的小城鎮,也喜歡在這樣的鎮子里擁有一個棲身之所,他躲在裡面,傾聽外面的生活,等到膩歪了,就叫他的小朋友給他送終……作為一個殺手,13一直都很幸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厭倦的呢?

13想了想,不是多摩爾加,不是特勤處的庸醫,不是無休止的殺戮,不是負傷!說實在話,13隻是覺得自己已經老了,老得精神再也無法集中,老得逃跑的時候都會懶得動彈!

這要是放到從前,說具體一點就是13年青的時候,別說是一個軍事要塞,就連皇帝的宮殿他都來去自如,可前天夜裡他就是在一個普普通通的軍事要塞裡面觸了霉頭,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低級錯誤,享譽西大陸的第一老殺手不但被人發現,還被一夥武裝到牙齒的僱傭兵追得滿止,跑!

13不想跑,既來之則安之是他一貫的生存態度,他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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