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 第六章

關於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都林人了解得不多。人們只知道這是一位遠從英格斯特王國歸來的外交官,不過這並不會影響貴族階層對他爭相巴結。不管埃弗內羅畢伯爵是什麼身份,至少在眼下,他是帝國攝政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最信賴的寵臣,有謠言說,只要再有一次機會是西斯林的爵位晉級,他就會是下一任帝國總理大臣。

泰坦帝國的內閣從成型到現在不過四五年的時間,出去第一任總理(人們都知道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公爵做了賣國賊)剩下的那位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實在不值得一提,人們都說這位總理大臣是阿萊尼斯女皇陛下的宮廷里最礙眼的一件擺設,除了無病呻吟,季妥瓦公爵再沒什麼作為。

很明顯,說這種話的人實在是大錯特錯,在「223兵變」前後起到關鍵作用的季妥瓦公爵絕不是無病呻吟,他是真的有病……嚴重的腰腿疼,再加上血管瘤——那個手指甲大小的瘤子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在戰爭期間只能吧寶貴的生命浪費在療養院。戰爭勝利,他的病情竟然奇蹟般的好轉,可這個巧合連他自己都感到臉紅!儘管女皇陛下沒有抱怨,可他畢竟面對著帝國上下的官僚集體,幾乎所有人都在指責他對總理大臣一職的怠慢。

一大早。王者之路又像平常那樣喧鬧起來,掛著各式家徽和紋章地馬車以及政府各部的公車都從都林城高尚住宅區一股腦地涌了出來,巡兵會為這些馬車開道,為生計奔波的人群會為這些馬車讓路,車流通行無阻。直到開上王者之路以後才遇上堵塞。

王者之路能容六輛馬車雙向並行。堵塞先向並不經常發生,可有些奔喪一般地冒失鬼老是不守規矩,他們要麼就是為了緊急事務,要麼就是為了趕著會見某位大人物,不過也有自命不凡地大貴族,結果呢……搶道,逆行,直到雙向車道被馬匹和車廂塞的水泄不通。

這次大堵塞是在帝國教育部辦公地和林勃拉街在王者之路的第一個岔路口,看樣子是因為右側車道上過來的馬車急於超車。和左向的馬車發生刮蹭。不過事故車輛的車體都算完整。除了一位車夫肩膀脫臼,似乎再沒有人受傷。

「可你怎麼不去死呢?公德在哪?道義在哪?帝國的秩序就是被你這樣的傢伙給敗壞了!」

面對一個年輕人無理取鬧似的指責,西斯林·埃弗內羅畢伯爵並沒有惱羞成怒。真是開玩笑,他曾是一位功績斐然地特勤行動長官,他並不會和一個趾高氣昂地沒譜青年在大街上互相吐吐沫。

「到我的車上來吧!」一位老者突然敞開自己的車門。

聚集在事發地點的人都朝那輛總理事務處的馬車望了過去,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不難猜出,那位其貌不揚、老態龍鍾地紳士就是一向可有可無的帝國總理大臣,他的馬車也被阻在林勃拉街便道的車流裡頭。

西斯林沒有猶豫,他徑直走向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先是無可挑剔地向對方行禮,然後才登上總理處的馬車。

車門緊閉,街道上的吵嚷聲立刻消失不見了。西斯林打量著總理大臣,季妥瓦公爵也在打量面相清奇的中年人,最後他們同時笑了笑,但誰也沒有開口,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季妥瓦公爵的健康狀況並沒有完全好轉,他一手抓著大把藥片,一手端著香濃的可可茶,當老人愁眉苦臉地吞掉藥片之後,他終於沖中年人抬手示意了一下:

「要不要來一杯?」

西斯林望了一眼車窗外頭,堵塞並沒有緩解,北方來的寒風在街頭肆虐,這個早上註定一事無成,「好的!謝謝您的款待。」

老人親自為埃弗內羅畢取來茶葉,又填成一大勺可可脂,西斯林千恩萬謝地接到手裡,在攪動飲品的時候,他留心看了一眼內閣總理大臣的公事袋,由於塞的太滿,疊壓起來的文件撐開了袋口……不得了!都是標記紅色字母的緊急事務函。

「看來是我的冒失耽擱了您寶貴的時間!」西斯林有些難堪的指了指自己的馬車,其實他也是為了一件極機密極緊急的時間才囑咐車夫動作快一些,結果首都的交通偏偏給他惹麻煩。

「不要緊……」拉舍爾·季妥瓦搖了搖頭,「遲到是一門藝術,假使你在途中遇到阻礙,你就得區面對它、解決它,然後在繼續前進,這樣問題才不會越積越多。所以解決問題的過程就是遲到的過程,比方說現在……」

帝國總理大臣拍了拍塞滿文件的帆布袋子,「上午八點的內閣例會要討論政府對打量閑散武裝人員的安置辦法,這涉及到許多地方貴族的權益,也決定著許多戰爭功臣的命運,你說我該不該遲到?」

西斯林。埃弗內羅畢突然有些激動地望向老公爵,「再次感謝您的關愛,從小到大……特別是在擔任公職之後,印象中還沒有人肯為我指點迷津,也沒有人教曉我如何處理公務。」

「怎麼會?難道你是自學成才?」

西斯林被老公爵的玩笑話逗樂了,他確實不是自學成才,但他無疑是個極為聰明的聰明人:「如果我沒猜錯的化……您在指導我該怎麼面對疑難問題,特別是路上的障礙。」

老人點了點頭,「看來奧斯卡相中你的確有他的道理。但你知道嗎?攝政王殿下在與我探討你地安置問題時,我可對你投了反對票。」

西斯林聽到這番話之後並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他知道自己和面前這位老人比起來,無論是智慧還是打理政務的手腕上都有很大的差距:

「能告訴我原因嗎?」

總理大臣指了指那個還在刮蹭馬車旁邊大聲詛咒地年輕人。「聰明人之所以被人認作聰明。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發言、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

西斯林搖了搖頭,「不盡然,就拿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來說,如果你把話藏在心裡,他會很不愉快;如果沒有人大膽地指正他的過失,那麼這個保持沉默的聰明人就是國家的罪人!」

「我的天!」內閣總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很難相信你居然從英格斯特活著回來了。」

「怎麼了?我說錯了?」西斯林大惑不解。

老人露出狡猾的笑容。他點燃一支只剩下尾巴的雪茄煙。「有一點你得記緊了!再也不要拿自己侍奉的主人做比喻。不管這個比喻是好是壞!」

西斯林點了點頭,這一點倒是很好理解。

「若是換個說法……你來看看這支煙!」季妥瓦老公爵一邊說一邊噴了一口刺鼻地煙氣,「你吸一口,雪茄自然會冒煙,可你要不吸,煙草只要仍在燃燒一樣會冒煙!所以說呢!吸煙有害健康。只要它在燃燒,就讓那些敢作敢為地人幫你吸一口,這對你自己一點壞處也沒有,對攝政王來說也是有利無害。」

「抱歉……」埃弗內羅畢伯爵尷尬地搖了搖頭,「我……我不太明白。「「是啊!很少有人明白這個道理!」總理大臣有些苦惱地嘆了一口氣,「在我之後,內閣必須交給一個足夠聰明的人來打理,這個人必須具備敏銳的政治嗅覺、雷厲風行的辦事態度和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可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人必須要兇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沒有這種品質,他很難為帝國的困境打開局面,也很難把處在王朝過渡期的泰坦引入平穩發展的正確軌道,甚至可以說,奧斯涅攝政王要是找錯了人選,他的統治就有瓦解的危險。」

「首都還有您在主持大局呀!」西斯林誠懇地恭維著老公爵,「在我看來,那些詆毀您的蠢貨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沒有您在內閣事務處主持工作,帝國的政府運作就會在一天之內陷入癱瘓。」

老人無奈地搖頭嘆息:「不會太久了!帝國境內幾位最著名的心血管專家同時告訴我……我的心臟至多能夠撐到明年夏天!」

「抱歉……」西斯林不再言語,他望著老人的目光充滿敬佩,不過更多的是自己對總理大臣這個職位的感悟。

「你要做那個敢說話的聰明人?還是做那個喜歡保持沉默的聰明人?」

埃弗內羅畢苦笑著攤開手,「那得看是什麼事!於國計民生,恐怕我一定會開口;於無傷大雅的那類小事,我想也沒必要和人爭執。」

「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帝國總理大臣恨鐵不成鋼地叫了起來,「並不是不要你說話,而是要你留意說話的時機和說話的人!哪怕你用金泰請一個人為你說話,你也不能自己冒風險,那得不償失!」

西斯林無可奈何地攤開手,「總理大臣閣下,您還是在繞圈子,我還是無法理解您所說的這個說話的問題。說話的人選和時機就那麼重要?」

「這是都林!這是帝國最高執政機關!」季妥瓦公爵疾言厲色地瞪著始終不肯開竅的中年人。「在這個地方!只有軍人會看你怎麼做,不會聽你怎麼說;而政客,特別身居高位要職的大人物,他們正好相反!他們只會聽你怎麼說,對你的做法通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大家在私底下都不幹凈,除非你想除掉某個礙眼的傢伙,要不然……很少有人會拿舌頭當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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