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第一章

「啊……凄厲的慘叫充斥每一名士兵的耳朵,鮮血和破碎的繃帶灑了一地。「按住他……大家按住他……」

「給他止血、快給他止血……」

「別讓他亂動,那會撕開傷口……」

「我們……我們沒有藥品啦……」

各種各樣的呼聲都在透露一個訊息,在場的士兵想救傷者的命,可他們的努力顯得那樣無助和多餘。

喬伊下士仰躺在山地叢林中的一灘泥地上,他變成一個血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滴淌血水!此時此刻,我們已經看不到喬伊下士年輕的面孔,不知是什麼東西把他半邊頭皮全都掀掉了,血肉模糊的傷口上還有燒灼的痕迹。

山林里的一場陣雨剛剛停歇,就連瓢潑的雨水也沒有把喬伊的傷口沖刷乾淨。普帕卡亞德拉上校在看到士兵們把喬伊從河邊抬回來的時候就完全驚呆了,喬伊遍體鱗傷,右腿齊膝以下的部分就鬆鬆垮垮地掛在膝關節上。

「怎麼……怎麼回事?」普帕卡上校揪過斥候帶隊兵長的衣領。

兵長指了指山林外的河灘地,「法蘭人在河邊紮起一個木寨,我想摸進去……結果被發現了!」

「然後呢?」上校師長的臉色緩了緩。

「喬伊救了我們一隊人的命!」兵長指了指嘶聲慘叫著的近衛軍下士。「法蘭人從木寨里投出滾木,所有人都在退,只有喬伊迎著滾木往前沖!滾木……滾木就從他身上碾了過去!但他還是阻止了滾木的衝擊。所以……」

「這個蠢貨!」普帕卡打斷了斥候兵長的話,他用充滿怨毒地眼光瞪了一眼不成人形的年輕士兵,似乎是在怪責喬伊的不自量力。

喬伊地面孔翻卷著燒過、燙過、被滾木碾過的血肉。但他地眼睛依然澄澈透明,雖然他從來都不想給戰友們填麻煩。可疼痛佔據了他的大腦,除了慘叫和哀號,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事情。

「這樣下去不行……」一位軍官模樣的人湊到師長跟前,作為八區第三軍第三格鬥師僅存的一位團長,他有責任敦促師長的行動。「咱們要麼儘快離開這兒。要麼把法蘭人地木頭寨子燒成灰燼!」

普帕卡亞德拉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的戰友,他緊抿著嘴,盡量不去留意快要被疼痛折磨瘋了的「瘋子喬伊」喬伊不是瘋子是什麼?用身體去抵擋滾木?儘管這樣做需要莫大的勇氣,可他就沒想過身後事嗎?普帕卡搖了搖頭,他知道第三格鬥師又要失去一名最優秀最撥尖兒的好戰士。

從維耶羅那外圍地區直到進入這片不知名的山嶺,普帕卡上校已經失去了493名和喬伊一樣英勇的好戰士,即使有時他會記不清,可他的日記總會提醒他!提醒他今天的遭遇戰犧牲了這個、昨天的伏擊戰犧牲了那個、大前天在巡邏地時候犧牲了這個和那個,可不管這個那個到底是哪個,他們都是普帕卡的好兄弟、祖國泰坦的好士兵!

當然!在陸續失去493名士兵地過程中。逃兵也是有的,但數字可以忽略不計,普帕卡認為那樣的傢伙根本不值一提。

現在輪到喬伊!沒準再過一個小時就會輪到上校自己。

「清點人數。準備出發!「八三三師長異常乾脆地下達命令,但在下一刻他又扯住八三三一團團長的手臂:「叫斥候帶路!在天黑之前潛入木寨外圍,入夜發動突襲——這一戰是避不了了!咱們不去進攻,法蘭人也會衝進山裡!」

八三三一團團長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在朝指揮官敬禮之後就奔向士兵們隱伏地山林。

普帕卡走向喬伊,圍繞傷者的戰友們立刻退到一邊,他們對喬伊的傷勢一點辦法也沒有,多數時候只能呆站著。有人知道眼睜睜地看著戰友的生命被一點一點地錄離是怎樣一種滋味嗎?普帕卡朝圍攏喬伊的戰士們點了點頭,人們立刻會意,然後他們就像落荒而逃一樣走開了,有人在搖頭、有人在嘆息、有人在抽泣。

「嘿喬伊!感覺怎麼樣?」上校緊挨著下士躺靠在泥地里,他狀似興高采烈地打量著自己的士兵,就像是在望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好小夥子。

「呃……咳……」喬伊一開口就從喉嚨里湧出一團腥臭的血痰,普帕卡這才陰鬱的皺起眉頭,除了嚴重的外傷,還有大量的內出血——即使是光明神也救不了喬伊的命。

喬伊是個好樣的!他看到了自己的長官,他只得使勁全身的力氣擠出一抹微笑,這抹笑容是那樣令人惋惜,但就義和犧牲卻為這抹泛著蒼茫的笑容填充了直面死亡的最後一刻才會爆發的蓬勃生氣。

「我……沒用……我……搞砸了!」

「不不不不不……」普帕卡連連搖頭,「你救了十好幾個兄弟的命!」

「他們……他們都還好嗎?」喬伊勉力抬起頭。

「都好!活蹦亂跳的!就像昨天你從河溝里抓來的紅鱒魚!」

「哈……」近衛軍下士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可痛苦又在這時席捲而來,喬伊難過地渾身顫抖,但他的指揮官就在身邊,他不能再像娘們一樣叫喚,也不能流露出任何畏懼死亡的神情。

「師長——「,拜託……拜託你一件事!」

「說吧小傢伙!」普帕卡握住喬伊的手,可他又湧起一陣心酸。喬伊的手指只剩三根,手腕上還露出半截白骨的痕迹。

「項鏈……神牌!」喬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的瞳孔在儘力凝固焦距,剩餘的三根手指傳給指揮官決大的回握力。

「是你戴著地這條項鏈嗎?」普帕卡探手牽出被喬伊塞進胸口的黃金項鏈。

「不是我的!」喬伊輕輕搖頭,但他立刻倒吸一口冷氣。搖頭地動作牽動了脫落的頭皮,近衛軍下士差點疼得小便失禁。

「是……是多姆尼斯上尉地囑託!」喬伊連連呼氣,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把……把他的傳家寶送還博德加省首府帕爾瑪利亞。送還……送還他的父親!」

「呵呵!」普帕卡無奈地笑了笑,他解下了喬伊的項鏈。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近衛軍上校真不知該感謝多妖尼斯還是該詛咒這位令八三三師走入今日這步田地地騎兵上尉。

「好的喬伊,你放心吧!這是戰友的囑託不是嗎?」近衛軍上校打量著小巧的神牌,「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我是說如果我還活著的話……一定會親自去一趟帕爾瑪利亞!不過當然,就算我犧牲了你也不要擔心。我會把它託付給一個可靠的人,咱們總有辦法把多姆尼斯上尉的項鏈送還他的父親!」

喬伊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了。

普帕卡發出一聲輕微地嘆息,他已經看到密林深處走出了數百名近衛軍官兵。這些衣不蔽體、疲憊不堪、面容清瘦的戰士就是隨著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百餘場戰鬥的老兵。戰士們陸續走來了,他們地身形彷彿把指揮官和身負重傷的戰友擁抱在胸懷裡。

八三三師師長由地上站起,他對著目光渙散但仍在儘力堅持的呼吸的步兵下士致以軍禮。

「媽媽……媽媽……」喬伊發出無意識地呻吟,「我在哪裡?我在哪裡?」

普帕卡轉向一團團長,「我們在哪裡?」

一團團長無可奈何地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行囊,「地圖不是早就丟了嗎?」

「這可真是見鬼了!」普帕卡詛咒了一聲,他不能這樣告別喬伊。

他甚至知道喬伊想對囈語中的母親說什麼。他的士兵需要知道自己在哪裡戰死沙場,這樣一來就會有人來到此地把喬伊的遺體送回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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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我們幫不了他!」一團團長已經不耐煩了,他的士兵們已經經歷了太多次的生生死死。沒人再打算看著戰友在傷痛的折磨中像可憐蟲一樣悲慘地死去。

「喬伊,喬伊,步兵下士喬伊!聽我的命令!」普帕卡上校似乎並不打算放棄,他把渾身浴血的小戰士抱了起來。讓他的脊背靠住一株粗大的榕樹,即使是死……普帕卡也不會讓他的戰士死在一灘爛泥里。

「命令?」「步兵下士?」喬伊的神經反射像往常一樣勒令他的身體做出反應,儘管這種反射比從前遲了半分鐘,但步兵下士喬伊還是重新在瞳孔中凝結了生為泰坦軍人的光輝。

「大家要出門了……把木寨里的法蘭狗子都揪出來,挨個放血!」

普帕卡邊說邊往喬伊的斷指中間塞入一把騎士劍,他將劍鋒刺入泥土,以便支撐步兵下士的身體。

「我命令你守護這塊營地!等到法蘭狗子的血液凝固了的時候,大家就回來接你!能做到嗎?」

喬伊囁嚅著唇皮,雖然他發不出聲音,但他定定望著指揮官的堅毅目光已經能夠說明問題。

「真是好樣的!」普帕卡上校最後拍了拍步兵下士的肩膀,他站了起來,還將緊攥著的項鏈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八三三師師長被塊神牌上的溫度嚇了一跳,他感到了戰友的囑託,也感到了自己跳動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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