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 第八章

泰坦春天的植物是美麗的、討喜的,唯有一個生長於異國他邦的法蘭人才能完全領略。令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感到不解的是,他在由法蘭歸國的途中,竟然從未聽人提起過祖國的植物是多麼迷人。

塞比斯阿盧索爵士是地地道道的法蘭人,生於巴厘、長於巴厘,在巴厘聖母院結婚、在巴厘第八大學學習文藝,後來……大概是在他的第一個兒子降生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值得自己奉獻一生的學科是植物學,於是他就改投門庭,像與第一任妻子離婚一樣拋棄了文藝美學。

值得一提的是,塞比斯阿盧索爵士稱旅居泰坦為「歸國」這得從何說起呢?大概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末,阿盧索一家在法蘭王城用極低的價格贖買了一座植物園,那時的法蘭王國在鬧瘟疫,地價像殖民地一樣便宜,若是屋宇里病死過人,這屋子就白送你。

老阿盧索爵士一直認為,是泰坦民族的威望和神聖泰坦的國格令一家人免於瘟疫侵襲,於是老人便訂下一條家規:每名家族成員在一生中都得回到祖國生活一段時間!也是因此,輪到當代的阿盧索爵士旅居泰坦的時候,他就理所當然地把這件事稱為「歸國」雖然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法蘭人,可他是泰坦民族的一份子、擁有泰坦國格賦予他的一切精神。

「停!」背景之後的事情說到這兒就足夠了,塞比斯阿盧索爵士已經喝止駕車的民夫。

「老爺……這兒離戰區不遠了!」村裡地車把式沒見過世面,可老實人從來不說胡話:「老爺……鬼子兵見人就殺。不講理的!」

塞比斯一聽這話就朝地上吐了口濃痰,他在馬車裡憋了很久了。很明顯!阿盧索爵士歸國歸得不太是時候,國內竟是些殺風景的事。傲慢地法蘭人、貪婪的荷茵蘭人、卑怯地利比里斯人和海盜出身的威典人。

世界民族爭著搶著要來瓜分泰坦,這些沒種的小狗崽子怎麼不問問泰坦民族願不願意被奴役呢?

「能在這裡等等我嗎?」塞比斯邊說邊朝農夫懷裡丟進一枚銀閃閃的泰士。

村裡的車夫用手接住銀泰。又把它送到嘴邊大力地咬了一口!牙齒咯咯響,沒錯!車夫那張被烈日和風雨蹂躪過後地面孔露出笑意,但他嘆息一聲,稍稍有些不情願地把戰爭期間難得的一份收入丟還面前的老爺。

「這是怎麼了?」塞比斯有些疑惑。

車夫笨拙地抓了抓頭,「老爺!我不能收您的錢。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聽村長說……您是法蘭人!我還聽說……您是間諜!我不能收您的錢!我要是收了……就是賣國,我可不想當個狗腿子。」

「呵呵!」阿盧索爵士開心地笑了起來,「我是法蘭人,可也是法籍泰坦人,但不管怎麼說,我不是法蘭人的間諜!我是一個植物學家,研究農作物、研究花草、研究樹木的植物學家!」

「不是間諜?」農夫仍在用警惕的眼光打量著使錢的老爺。

「不是!」

「您得發誓!」

「好吧!」阿盧索無可奈何地探出三指朝向天空,「遠天的光明神!塞比斯阿盧索以他地所有信仰和家族女性成員的名譽起誓,我他媽的不是法蘭間諜!從來就不是!」

「您是塞比斯老爺,我是奧卡柳村地羅漢德!」車夫似乎打算妥協了。他脫下氈帽朝貴族老爺恭恭敬敬地行禮。「您去吧!我就在這兒等您,若您回來的時候發現我不在了,就告訴每一個您遇見的人。奧卡柳村的羅漢德背信棄義,以後就再不會有人雇我地車!」

「它是你的了!」塞比斯開心地笑了起來,他邊說邊將那枚銀幣拋給車夫。車夫這次也不含糊,他高高興興地把辛勤勞動得來的報酬收到胸衣的內兜。還用力地拍了拍。

農夫幫助慷慨的貴族老爺卸下馬車後面綴著的一匹小公馬,又幫助貴族老爺給小公馬換上嶄新的鞍具,塞比斯利落地上馬,他在向車把式告別之後就轉上了田野中的一條小路,隔得遠遠的還能聽到淳樸的農夫在大聲吆喝:

「嘿……別走遠了……鬼子兵不講理的……」

「我愛泰坦……我愛泰坦民族……」塞比斯在聽到親切的叮囑之後自言自語地說。

說了這麼多,現在總算回到最初了。剛才有人提起過……泰坦春天的植物是美麗的、迷人的!在田野間,日光柔和、一片寧靜、風景如畫,清瘦的柳樹搖曳生姿,池塘倒映出一大叢盛開的野菊和三兩株枝繁葉茂的橄欖樹;大陸性氣候的明媚陽光和點綴著流雲,黍葵就躲開雲朵,追隨日照改變怒放的角度。

「天氣真好……植物真好……國道上人可真多!」阿盧索爵士又自言自語地說。

泰坦大地籠罩著一片優美安逸的氣氛,春季的淡綠和黃褐的色調令人神盪意迷。道道樹籬即使在開滿花朵的夏季也不會比現在更可愛了!

在那一片如醉如夢的恬靜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泰坦民族就該沉醉於靜謐的良田和一座座古老的灰色石房,沉醉於靜止的大氣中依依而升的炊煙……

但是!春季的淡綠上空飄蕩著滾滾濃煙;黃褐色的田埂上有躲避戰禍的難民在匆匆忙忙地趕路;院落周圍的樹籬被拆掉了,近衛軍戰士會用它升火:耳中不再安寧,由大路方向傳來的踏步聲、馬蹄聲、車輛聲、吵雜的人聲從早到晚沒有一刻停止過!至於那灰色的石房和裊娜的炊煙……石房已被當地的駐軍拆毀,石頭被用來加固某座要塞,所以炊煙也就不存在了。

似乎……塞比斯阿盧索爵士並不清楚自己要到什麼地方。他再與車夫告別之後兜了一個大圈子,從國道東側轉到南側,又從南側躍到北側。現在他又要從北側去到西南方向了!不但如此,每次出門地時候。

阿盧索爵士絕對不會僱傭同一輛馬車和同一個車夫,他也不會騎著同一匹馬,甚至不會走同樣的路線!因此,有人懷疑他是間諜的確是有根據地,但阿盧索爵士發過誓。那麼他就不是間諜,至少……他不是法蘭人的間諜就行了。

教歷802年4月7日午時三刻,泰坦帝國唯斯特省、即近衛軍第十一戰區、瓦倫要塞西北偏東六十一公里處、九號國道米洛辛德岔路口……擁有法蘭籍地泰坦爵士想要穿越公路,可他發現自己至少得等半個多鐘頭才有機會那樣做。

士兵、泰坦士兵、沿著公路踏步行軍的泰坦士兵、即使撤退也保持著挺拔軍姿和高昂勢頭的泰坦士兵!這樣的泰坦士兵在塞比斯阿盧索爵士面前大步流星地穿行而過,塞比斯既自豪又無奈地打量著這些鬥志昂揚的戰士,他們鎧甲鮮明、刀槍透著金屬寒光!很明顯,他們與敵人未經一戰,可他們接到撤退地命令,於是他們就撤退了!

不光是他們!塞比斯相信西部戰場上的每一條國道都在經歷相同的事情,以保家衛國為使命的近衛軍士兵整團整師整軍地撤往帝國內地!

這些可愛的軍人在告別駐地和防禦陣地的時候始終沒問為什麼!他們堅信在都林城主宰一切的攝政王殿下必然會帶領他們擊敗敵人!就像攝政王說的那樣。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日後能對子孫後代說一聲:爺爺我為帝國迎得了一場反侵略戰爭的偉大勝利……

嘖嘖!若是戰士們地想像力再豐富一些,他們就該想想那些小淘氣包們在聽聞這件事時的神情……孩子們的神情不並代表他們從祖輩地事迹中獲得了自信心和自豪感,他們得到的應是一個民族集體所能擁有的榮譽的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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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塞比斯·阿盧索爵士只是怔怔地打量著軍人地大撤退。他可沒像擠在路口的農夫農婦一樣大聲質問祖國的戰士: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不停地撤?」「你們還回來嗎?」

各種各樣的指責和置疑充斥塞比斯的耳朵,但他只是冷笑著,和許多戰士一樣!他和戰士們都在心裡說:「幹嘛不回來?回不來的還是泰坦近衛軍嗎?」

走了輜重車隊、走了運送傷兵的大篷車,等到憤怒無助的地方民眾也走乾淨了。阿盧索爵士又開始了自言自語:「媽的!我遲到了……」

小公馬放開四蹄、噴著響鼻,它興緻勃勃地沖向曠野中的一處綠色的突起。由遠及近,塞比斯看清了,那是一株高大的天鵝絨(櫓)樹泰坦獨有的珍惜樹種,在皇家園林裡面也不多見的。

再近些,植物學家看得更清楚了,天鵝絨(榕)樹鬱鬱蔥蔥,它正是因絲緞一般柔順潤滑的枝葉而得名。塞比斯有點興奮,因為他終於看到樹下的騎士了。

來自法蘭的植物學家借著巴厘第八大學教授的名頭經常來往於敵我陣線兩側,他擁有兩種身份,當遇到反坦聯盟的鬼子兵時,他會掏出法蘭國王親自簽發的戰地通行證:當遇到泰坦近衛軍的時候……

「你們遇到麻煩了嗎?」植物學家緊勒住馬,他有些疑惑地打量著在榕樹底下站成一排的八名騎士,按照他對近衛軍的了解,這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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