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 第二章

教歷802年2月23日清晨,現在確實可以說是清晨了!稀疏淡薄的晨霧緩緩飄散,都林城披上了一層灰色的光影。天亮了,可找不到太陽,穹廬涌動著濃厚的雲朵,由東向西,連綿不斷,就像神誕節巡遊時川流不息的馬車。

漢密爾頓宮的氣氛就像過節一樣,首都貴族由城市中蜂擁而至,堵塞了每一座宮門。與節日不同的是,極為注重儀錶的貴族們沒有盛裝打扮,他們多是穿戴著旅行裝束,提著大大小小的旅行皮箱,至於他們的神情……相信見到這個場景的人都會自信滿滿地確定人們必是要奔喪去了。

能夠見證統治泰坦帝國四百年之久的莫瑞塞特王朝走向末路應該是一件榮幸之至的事,可首都貴族已經沒有弔唁的心情,他們哭喪著臉,守在一位末代皇帝的門口。有些人在討論避難的事宜、有些人在叫囂東山再起的可能、有些人哭、有些人怒、有些人大口大口地喝酒、有些人小心翼翼地整理著好不容易才從各自的官邸裡面收攏起來的財物。當然……有些人聲音低低的,他們必然是想倒向新的掌權者!

提到新的掌權者,人們自然會聯想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站在他身後的安魯家族以及南方貴族。其實,在場的首都貴族都很清楚,莫瑞塞特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並非是陰謀家和野心家的過錯,安魯和南方人很少犯錯誤,是首都政府的腐朽和皇室孱弱決定了一切。

在今天。一代王朝終於在方方面面地壓力面前失去了所有。早在奧斯涅親王進入都林之前,皇室和首都政府能夠直接控制的地域就已非常有限。到了現在,也就是802年2月23日清晨。莫瑞塞特皇室又失去了都林,並被徹底斷絕與外界的聯絡。這個坐擁皇統四百年之久地王朝只能號令一座搖搖欲墜的宮殿,也許再過一個小時,王者之路和漢密爾頓宮也會易主。

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一世女皇陛下並不相信命運,所以她穿上了最喜愛地一件禮服,又披上了大紅天鵝絨里子外鑲金鱗的皇袍。宮廷侍從為她戴上了莫瑞塞特家族傳承數百年的皇冠。她自己從包金的木匣里取出嵌滿寶石的權杖緊抓在手。

然後,帝國女皇在她地寶座上小憩了一會兒,只是一小會兒……阿萊尼斯一世皇受驚一般睜開眼睛,她準是做了噩夢。女皇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四周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她戴著皇冠披著皇袍攥著皇權,她還是一位帝王。

「作為一位帝王,我現在該做什麼?」

室內有限的幾位大臣都無法回答女皇的問題,他們互相使著眼色,似乎打算就此保持沉默,直到塵埃落定、或是等待瘋虎一般的奧斯涅親王闖進書房的大門。

「陛下!該是避一避的時候了!」

阿萊尼斯看了看突然發言的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她沒有言語,只是在收回視線之後環顧左右:特勤處長費瑞德羅西斯莫瑞塞特子爵連連頷首、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不住地點頭、有限的幾位皇室宗親驚慌失措地互相打量,似乎只有內閣總理大臣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神情輕蔑地搖了搖頭。

女皇轉向她的政務總理。「您反對嗎?」

拉舍爾攤開手,「無所謂反對不反對,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我只想問問在這種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女皇陛下能避去哪呢?」

皇室宮廷長官對總理大臣語氣中地譏諷絲毫不以為意,他用指節敲了敲畫板上的一副挂圖,人們都看到他的手指落在了北海之濱。

「威典王國!里約里耶姆一世國王是西方王國聯盟中唯一一個曾對我國伸出援手地君主,他……」

「不管他要幹什麼,他的胃口太大了!」內閣總理大臣不耐煩地打斷宮廷長官。「我可以相信威典國王里約里耶姆一世的確會用對待一位國主的禮節迎接陛下,可他要我們地女皇改嫁!這是對神聖泰坦的褻瀆和……」

「若不這樣做神聖泰坦就不存在了!」特勤處長終於出面,費瑞德乾脆走到國務大臣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這個事事與自己作對的老傢伙。「神聖泰坦都不存在了!從何談起帝國的國格?女皇陛下只要簽署針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判決書就可以在名義上擺脫這個丈夫!威典國力強橫,新一倫的反坦運動就會變成搗毀安魯、為莫瑞塞特皇室正名的正義之戰,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得到只是一盤殘羹冷炙!」拉舍爾憤怒地瞪視著特勤處長,他不敢想像這個年輕人在充當賣國賊的時候竟然能夠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能想像得出嗎?不管戰爭勝利與否,女皇外嫁的結果只能是功敗垂成!陛下會喪失名譽、信譽和作為一位女皇所擁有的一切,她會成為威典國王和西方聯盟的虧累,她會……」

「夠了!」阿萊尼斯發出一聲厲吼,「你們這是怎麼了?當我是一件擺設還是一件玩物?」

「您必須得做一個決斷!」宮廷長官似乎全然沒有聽到女皇陛下的警告。

「不!」阿萊尼斯擺了擺手,「我哪也不去!我要聽聽奧斯卡怎麼向我解釋這件事!」

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湊了上來。「我相信他不會向您解釋什麼!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南方貴族會左右元老院發布動議,您會被安上叛國罪,像多年前的那位霍亨渥倫皇后一樣被推上斷頭台!」

「上斷頭台又怎樣?」帝國女皇極為不屑地笑了起來,就像她聽到一件新鮮事。「歷史會告訴世人,我的丈夫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然後就把我拋棄了!奧斯卡若是能親眼看著我地頭顱滾落在地,那我也算認清了他的真面目!我認為這倒值得!」

卡梅倫捧住阿萊尼斯的面孔,「我地朋友!這不是義氣之爭。也不是夫妻打架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只要您還活著,就有機會重新奪得失去地東西;倘若您不在了。那一切就真的完蛋了!這包括你的帝國、你的家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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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內閣總理大臣突然沉不住氣了,他挪動老朽地軀體,單手扶住皇椅、單膝跪在女皇身邊。「我不能否認事情的發展趨勢會有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所說的這種可能,但您再想一想!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是您的丈夫,就像您自己說的那樣。他若是親手把您送上斷頭台,就算他是帝國的救世主,可他永遠都要背上殺妻奪權的壞名聲,他是聰明人,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特勤處長剛想出口辯駁就被衝動的女皇陛下揮手制止了,阿萊尼斯轉而凝視神情懇切的總理大臣,「您接著說!」

拉舍爾,季妥瓦向座上的女皇陛下伸出兩隻枯瘦地手掌。「帝國就是這座天平了,皇室在一端,安魯、近衛軍、南方貴族、所有反對您的地方勢力就在另一端!現在的狀況是,皇室失去了一部分砝碼。另一端自然佔盡上風,可您要注意,一旦天平失衡……」

「也就是說……」內閣總理大臣邊說邊抽回一隻手。「代表皇室這一端地力量若是徹底消失,支撐泰坦帝國的天平就會徹底崩毀!奧斯涅親王若是一個聰明的操控者,他就不會樂見這種狀況,因為他要在現有的天平崩毀之後花費無數時間和精力構建一座新地天平。再為這座新的天平量化新的砝碼,不但如此!在這座新的天平達成平衡之前還充滿各種各樣的變數。比如說……忠於皇室的世家門閥會與篡奪皇權的人鬥爭到底、反坦聯軍不達目的不會罷休、實力不斷膨脹的南方貴族會變得難以馴服、目睹奧斯涅親王殺妻奪權的帝國近衛軍會陷入思想上的混亂……」

「所以!」季妥瓦老公爵再次探出兩隻平行的手掌。「還是這座天平!親王殿下若是想要繼續維持它的穩定,就得在即將傾覆的這端填加新的砝碼,這是最為正確的思考方式,也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的最終選擇。」

「我……我不太明白!」阿萊尼斯瞪著眼睛皺著眉頭。「我就站在即將傾覆的這一端,奧斯卡不可能憑空製造砝碼,他若是想要繼續維持天平的平衡,就得從他所代表的利益中抽調一部分,然後放在我所代表的這一端。事情若是這樣的話……難道他會轉而支持我不成?」

「開什麼玩笑?這根本說不通!說不通!」特勤處長兇狠地叫囂起來,他一把就推開了跪在女皇身邊的老公爵,好象他可不是第一次這樣做。「陛下,我的陛下!別再讓這個老傢伙胡扯下去了!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利用軍人和一系列陰謀詭計把您和您所擁有的一切推上了絕路,難道我們得把他的所作所為理解成一種幫助嗎?這也太離譜了吧?」

「無知的傢伙!」內閣總理大臣似乎不打算再忍讓皇室的忠狗了,他用自己的手杖狠狠地戳了一下特勤處長的鞋面,費瑞德子爵立刻就像被人踩住尾巴的野貓一樣驚叫著跳到一邊。

「陛下!」老人深深地凝望呆愣著的阿萊尼斯,「我的陛下,很抱歉這樣說,但您在心裡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莫瑞塞特王朝就要結束了,您改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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