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 第八章

皇帝的新衣,這是一篇膾炙人口的童話故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概不是用這篇童話的寓意來譏諷呆坐在漢密爾頓宮裡的阿萊尼斯,他在乎的可能是童話本身。

如果「皇帝的新衣」意指童話本身,那問題想必就嚴重了!至高無上的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會被剝光衣服遊街示眾嗎?大概不會!奧斯涅親王不會想到與無數雙眼睛分享他的妻子!難道是指莫瑞塞特王朝所代表的一切完全被抽離?這個解釋還說得過去,可世上只有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不管怎麼說,教歷802年2月23日,善於斷章取義的歷史學家又有的忙了,他們要爭辯這次代號為「皇帝新衣」的行動是政變、是兵變、還是一次由夫妻關係不睦導致的家庭糾紛……隨便學者怎麼說,這天凌晨三時許,行動進入倒計時!

望一望壁櫥上的瑞爾自鳴鐘,首都炮兵師師長塔·馮·蘇霍伊將軍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意亂,他煩躁地撕開將校服的領口,又喝掉了今天夜裡的第四杯咖啡。

軍情五處處長並不是那種經常出入於首都上流社會的倜儻紳士,塔里直到現在還不清楚這位大人的名姓。五處處長也不打算自我介紹,他不停地瞄著座鐘,然後又用平淡無波地眼神盯著炮兵軍人。看這位大人的神情,他明顯是在思考問題,也許是在計算時間。不過更像是在計算生命的流逝。

「您考慮清楚了嗎?」三點一刻,五處處長終於開口了。

「考慮什麼?怎樣殺了自己地妻子和最看重的小弟弟?」塔里沒好氣地望了過來。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想我聽得也很明白!」

五處處長攤開手,「您不像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

「我當然不是!」塔里用力地點頭。「我只是搞不清楚這是怎樣一種狀況!我地妻子竟是多年前的仇敵,她讓我愛上她、她讓我娶了她、她讓我完全徹底地佔有她。我無法相信她在做這一切時地出發點是為了要我的命!」

「再談談您最看重的小弟弟啊?」軍情五處處長面帶譏諷地打量著炮兵將軍,只要是個男人就無法接受這種事。「您最看重的小弟弟和自己的嫂子狼狽為奸,他可以擺出一個舒服地姿勢享受那個女人能夠給你的一切,然後他再……」

「你說夠了沒有?」塔里不耐煩地吼了一句。看情形炮兵將軍還是老樣子,他在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屎尿之後就露出一副「誰怕誰」的無賴表情。這似乎是個好兆頭!

「我想見……」

「親王殿下不會見任何人!特別是在這個時候……特別是你!」五處處長異常乾脆地打斷了蘇霍伊將軍。

塔里無計可施,他只得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不停地吞吐那支大雪茄。當座鐘的指針指向凌晨三點半時,首都炮兵師師長終於自嘲地笑了起來,他從座位上起立,又在桌麵攤開的行動計畫書上按熄了煙蒂。煙蒂上的零星火苗很快便引燃了世界歷史上最為珍貴的一段秘辛,炮兵將軍小心地拾起燒成一團的廢紙,最後把它丟進牆角的壁爐里。

軍情五處處長下意識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似乎想要搶出壁爐里地灰燼,可炮兵將軍已經探手攔住了他。

「那東西已經沒用了!都在我的腦子裡,你要一塊兒來嗎?」塔裡邊說邊套上他的大衣。

「去哪?」

「還能去哪?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碰觸我地妻子!」

「你要親自動手?」

塔里苦笑一聲。「我只希望這樣能夠換回奧斯卡的友誼,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他的話!布埃德墓園?布埃德侯爵小姐?怪不得當初認識她的時候覺得那麼親切!」

五處處長狀似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他拍了拍炮兵將軍地肩膀。

「你放心吧!奧斯涅親王殿下正是因為無比清楚誰是他真正的朋友才能獲得今時今日的地位。」

塔里只得點了點頭,但他知道能被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引為知己的代價必須是雙手為他的事業沾滿血腥。

玻璃窗突然發出一陣劇烈地顫抖,窗外的街道響起騎兵的呼喝和馬蹄製造的潮音。

「開始了嗎?」炮兵將軍驚愕地推開窗。

軍情五處處長湊了上來,他沒有望向窗外。而是朝塔·馮·蘇霍伊伸出手,「親王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菲爾楠德,菲爾楠德莫利斯!」

塔里與菲爾楠德握了握手,但他嘴上可不饒人:

「親王殿下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可別往自己臉上抹金粉!」

菲爾楠德莫利斯大笑起來,塔·馮·蘇霍伊是頭披著羊皮的狼!但也是個有趣兒的人。

「菲爾楠德!我的朋友,平常你在軍情局都忙些什麼?」炮兵將軍在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時突然問了一句。

「我嗎?忙著給咱們的親王殿下傳情遞信!」

「哦啦……」塔里學著老朋友的口氣低叫了一聲,他盯著對方的眼睛帶著戲謔的神情。「你的工作可真無趣……」

「誰說不是……」五處處長發出輕微的嘆息。

與所有參與行動的軍人比起來,法利莫瓦特上校的工作才真的是無趣至極!

《青年近衛軍》雜誌的大主編雖然被允許在他的報告文學作品中詳盡地記述這次將被永遠載入史冊的特別行動,但他已經明白奧斯涅親王的用意!還是那句老話:只記該記的、只說該說的!要不然……一直呆在他身邊地桑迪南霍魯姆斯男爵首先就會跟他過不去。如果桑迪南一個人還不夠的話……後面還跟著小戈多,這個大個子身上的肌肉比狗熊還結實!

法利莫瓦特和南方來地小惡魔一同走在空曠無人的勝利廣場上,一路行來他們聊起許多事情。彼此都對對方有了大致地了解。莫瓦特上校十分羨慕桑迪的軍旅生涯,因為這個短小精悍的丑鬼可以和奧斯涅親王一同出生入死。

桑迪對這件事有多麼不以為然我們不清楚,在他看來。與奧斯涅親王一同出生入死並不值得羨慕,這應是值得朝拜的事情!如果說大部分西方人都信奉無所不能的光明神。那麼惡魔桑迪就會對此嗤之以鼻,他在自己地家人被窮凶極惡的匪徒活活折磨死的時候就不再相信世上存在神明,他只相信世上存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樣一個能夠為他報仇、滿足他那些嗜血幻想的聖人!

「所以!你得把他寫成一個偉大的人!一個偉大的領袖!一個偉大的元帥!哦不!」桑迪忽然連連搖頭,「看看我!你把剛剛那些統統忘掉,你就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一位偉大的皇帝!我叫他安魯大帝。你覺得怎麼樣?」

「恩哼……」莫瓦特上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倒不是十分在乎這類沒譜的事情,畢竟奧斯涅親王還沒有稱帝的打算。若是依靠軍人用武力推翻莫瑞塞特王朝地統治,而不是名正言順地接掌帝位,那麼這件事在絕大部分信奉正統的貴族和西方王國聯盟看來就說不過去。

——------—------—------------——---—---—---—---—---—---—

「我只關心……咱們到這兒是要幹嘛?」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環顧四周,除了孤零零地英雄塔,王者之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遠處的漢密爾頓宮在綻放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明。

「你不是要見證這次偉大的軍事行動嗎?」桑迪南故做神秘地露出一臉小惡魔地笑容。「我給挑了一個好地方……元首級包廂!你在那裡可以見證整件事的發生、發展和終結!」

南方來的小矮個兒邊說邊扣響了塔基門房高大石門上的鐵獅子頭,守衛英雄亡靈的聖騎士立刻拉開石門上的一扇望窗。濃黑的夜幕之底,桑迪南和法利莫瓦特只能看到一雙靈動活躍的眼睛。

「歡迎你們!」聖騎士邊說邊撥除了門上的鐵栓。伴隨一陣激烈交鳴的摩擦聲,石門緩緩敞開,英雄塔內吹出一陣清冷的碩風。門外的兩位軍人差點迷住眼睛。

「辛苦你了!我是說真的!」桑迪在進門之後便向戍守勇士亡靈的聖騎士立正敬禮。「比起犧牲的英雄!您更該受到尊敬!」

聖騎士朝自己生活多年的小窩攤開手,塔基下的斗室只燃著兩盞吊燈,室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您可真會說話!我都有些輕飄飄的了!」

男人們都笑了起來,不過聖騎士還是擺了擺手。「與帝國的英雄們比起來,我所做的簡直微不足道!」

桑迪南沒再說話,他率先走進巨塔底下的升降機。

法利莫瓦特上校一直張著嘴巴,他一句話都說不出!眼前所見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難以置信。誰能想到外表光鮮亮麗的英雄塔會在內里變成這副樣子?牆角堆積著蜘蛛網,狹小的門房起居室可以堪比苦修士的陋居,真不知道這名守護塔靈的聖騎士是怎樣生活的?他的卧室極為髒亂,可直通塔頂的樓梯卻一塵不染,在貫通上下的冷風裡還發散著紅木特有的光輝。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