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 第一章

「歹毒!歹毒至極!」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集合了所有的親信隨從,所有人都發出同樣的呼聲。

窗外的雨水連綿不斷,壁爐通紅,神色各異的軍人和南方貴族坐滿一室,他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要不要踏進這個陷阱?」

「為什麼不呢?」奧斯卡反問了一句。

「可這是條毒計!」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呻吟了一聲。「這是一則意在從精神和肉體上同時摧垮您的毒計!」

「何以見得?」奧斯卡單手扶著額頭,他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發言的人輪到年輕的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伸出兩顆手指。

「我們首先可以肯定,弒君這項指控根本就是莫須有的栽贓!但不管皇室或者特勤處能夠編排怎樣的證據,也不管這項指控能否成立!結局只有兩個!一是親王殿下始終都要背負弒君的嫌疑,從而喪失從前的名譽地位、喪失帝國軍人的忠心護持;二是來自帝國貴族階層對您和安魯的恐懼!您想啊!有人指認是您謀害了前代皇帝阿爾法三世陛下,而阿爾法三世陛下正是那個一直維護您、寵愛您、把您扶上權利顛峰的人,您的忘恩負意會嚇壞所有人!恐怕一向擁戴您的南方貴族也要仔細想一想……您在上位之後會不會反過頭來對付他們!」

迪亞巴克爾說完之後不禁望了望狀似無動於衷的阿爾普勒老侯爵,「這位侯爵大人應是南方貴族的利益代表,他得承認這件事。「抱歉這樣說。您知道我只是打個比方!」

「很形象地比方!」格萊恩朝大學畢業生微微笑了笑,他那老丑的五官完全擠成一團,但他真的有些羨慕對面那個小傢伙地頭腦。尤其是他的年輕。

老侯爵轉向帝國親王。

「盧卡斯說得沒錯!這正是這則毒計最為歹毒地地方!而在理論上……對這項指控不明就裡的南方貴族的確可能產生這種擔心!可問題是……既然皇室敢於把這項指控安在您的頭上,那麼他們必然能夠製造出令人信服或是足以證明您有嫌疑的證據!」

「所以……」軍情分析處長沉吟了起來:「您被這項惡意指控損毀了名譽。又讓支持您地貴族產生了心理上的懷疑和恐懼!」年輕人邊說邊朝面目清冷的親王殿下攤開手,「除了回水仙郡避避風頭,我實在想不出您和帝國最高法庭還能有什麼聯繫……」

「哦對了!」秘密行動部內衛司司長布雷松爵士突然打斷軍情分析處長。「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皇室和特勤處編排怎樣的證據,最後的最後,這項指控絕對不會成立。因為這可是上斷頭台的罪名!無論是女皇陛下還是首都貴族都不敢冒這個風險。所以我相信最高法院還是會判定您無罪釋放,但就像盧卡斯說的那樣,即便您無罪,皇室也損毀了您的名譽、離間了您和安魯與帝國貴族階層的關係。」

奧斯卡緩緩點頭,其實他在剛剛得知自己的罪名時就已經斷定最高法院地裁決一定是無疾而終,而他對迪亞巴克爾提到的兩種結果他也已瞭然於胸,可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指控本身,在場地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但提出指控的人必定十分清楚——弒君的罪名絕對能夠成立!

「這是三世陛下的病歷報告和死亡證明書……我剛剛整理出來地。」內衛司司長布雷松爵士呈上一份文件,也不知他從哪裡搞來的這份東西。

奧斯卡沒有接。他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沒人比他更清楚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三世皇帝的死因。

軍情分析處長接過報告翻看了一遍,他向在場的人搖了搖頭。「病入膏肓,心力衰竭!我一點都看不出最高檢查官能在什麼地方做文章。」

軍情局秘密行動部部長西普西恩巴隆男爵從大學畢業生手裡接過文件,但他連看都沒看就把文件丟到一邊:「這都不是問題!三世皇帝已經死了兩年多,阿萊尼斯一世陛下又不會搞出開棺驗屍那樣的事。所以依我看……隨便什麼地方都能做文章!要栽贓還不容易嗎?特勤處有的是行家!」

「是的沒錯!」一直沉默不語的南方五省政務總理菲力普·古里安伯爵突然發言了。「如果我記得沒錯……在三世陛下即將離世的最後一小時,一直是親王殿下與他在寢宮裡獨處!」

奧斯卡點了點頭,但敏感的桑迪楠已經有些不自在地皺起眉頭,他扶住帝國親王的肩膀,並用輕佻的眼光打量著菲力普·古里安。

「看啊殿下!迪亞巴克爾子爵說得一點都沒錯!最高法院還沒開始審理呢,咱們的陣營里就已經有人在懷疑您了!」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古里安伯爵一瞬間便漲紅了面孔,他手舞足蹈地大聲辯解。

「好啦!」奧斯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用冷厲的眼神掃了掃只會壞事的小惡魔,桑迪楠立刻退到一邊垂頭不語。泰坦親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室內的親信隨從也已起立。人們為他讓開一條路,目送他走到窗邊,又看著他推開窗子。

室外的冰冷空氣一涌而入,煙草氣息極為濃烈的大客廳颳起一陣清新的混合著雨水和泥土味道的強風。火燭搖擺不定,燈影落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一邊面孔上,在場的人就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光明神降落的雨露狠狠地砸在屋檐外的世界,巨大的噪音伴隨風聲和搖曳的樹影干擾了人們的視聽,泰坦帝國的親王殿下和即將決定帝國未來的一群人不再爭吵了,他們都盯著窗外地世界。似乎是在仔細分辨雨幕後的真相,又像是在慶幸真相面前擋著一道沖不破也阻不斷的水影。

「都去休息吧!」奧斯卡轉過身,他地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人們什麼都沒說。他們知道親王殿下的命令從來都是無庸質疑。

「格萊恩,我地大詩人!」奧斯卡突然叫住馬上就要走出房間的阿爾普勒侯爵:「陪我喝杯酒……」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他們自認為都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親信,但親王殿下選在這種時候挽留與他相識最晚的格萊恩阿爾普勒老侯爵已足以說明問題。

「我榮幸之極!」老人向親王殿下微微鞠躬,他將幾位軍情系統的高官在關門時向自己投來地警惕注視完全看在眼裡。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自己的簡易行李架上取來一瓶塞奧維高恩的黑醋栗微酸葡萄酒,他在患上腸胃功能紊亂這種富人病之後就極為偏愛沒有勁頭、味道清淡的花香型酒水飲料。Sauvigoon貢獻的系列葡萄酒能夠輕易令人想到春天,因為它往往和花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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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奧斯卡來說。他對酒精度和飲品的口感並不十分在乎,選擇只由心情。至於阿爾普勒侯爵……誰管他!這個精明的老傢伙並不看好這次秘談,他已經隱約猜到一些內幕。菲力普·古里安曾是阿爾法三世皇的機要秘書,他在剛剛確實留露過一絲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懷疑,那麼這樣一來……皇室既然能夠搬弄這樣的指控,事情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或是惡意栽贓那麼簡單。

夜宵恰巧在明紅色地酒水倒入水晶杯的時候送進門了!奧斯卡開始哦啦哦啦地叫。他過往的旅途鮮少像這次都林之行這般奢侈,卡羅阿西亞不但送給丈夫甜蜜地祝福,還送來了幾位手段高超廚藝精湛的意利亞師傅。

夜宵很簡單,卻急盡奢華和精緻。甜橙野芝麻菜配焦糖烤鴨胸肉、伏特加龍蝦沙拉配意利亞炒飯,奧斯卡把炒飯和龍蝦沙拉推給坐在自己對面的乾瘦老人。他掰開一條不斷發散麥香味的核桃仁土司,就著葡萄酒自顧自地大咬大嚼。

「出門在外……無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哦……有道理!」老侯爵狀似不經意地答應一聲,他在專心對付龍蝦殼。

奧斯卡拍掉手上地麵包屑:「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嗎?」

阿爾普勒搖了搖頭。但他聽得出這是只有行走於黑暗世界裡的人才會信奉的真理。

「從前的多摩爾加監獄關押著一位長者,他就像阿爾法三世陛下那樣經營著一個大帝國!」

「您說得好像是黑暗世界中的仲裁人?」

「沒錯!出門在外無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這句話就是他說的。」

奧斯卡露出緬懷的神情,他在沉默良久之後突然探出手。聞名泰坦的大詩人只得看著自己的意利亞炒飯被扣翻在桌面上。

「我的天!您這是幹什麼?您可不能這樣針對一個老人!」

奧斯卡沒有理會一個老人的抗議,他只是指了指倒翻的餐盤。「即是為了混口飯吃,而有人偏偏要讓你食不知味、食難下咽……你該怎麼辦?」

阿爾普勒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的殿下,您不是已經把這餐飯毀掉了嗎?您還想怎麼樣?」

奧斯卡搖了搖頭,「毀掉餐盤解決不了問題!當初我就犯了這個錯誤,我以為毀掉一個稍碰即碎的盤子就萬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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