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了解城市的心靈,那你就去找一處歷史悠久、人口稠密……最好是都林那樣的地方,不過當然,若是把這個地點直接選在都林也未嘗不可。
都林是泰坦帝國的首都,全泰坦所有的公園加在一起也沒有首都的公園多,全泰坦所有的貴族加在一起也沒有首都貴族多,其他諸如此類的地方不勝枚舉,這些數一數二的地方只是告訴不知情的人,都林不同……和你到過的任何城市都不同。
既然是帝國首都,這裡的建築物一定巍峨壯觀,事實的確是這樣。
從舉世聞名的漢密爾頓宮到街邊一座小巧玲瓏的咖啡館,所有的建築都在考驗你對壯觀、奢華或是典雅的理解究竟達到怎樣一種程度。
如果不去關注這些皇室財產、政府公署和市民階層的建築,那麼都林最有看頭的就是林立的教堂。這些宗教建築展現出的風情和其中的文藝精神可以沿著城市歷史一直走到今天,並且經久不衰,永遠吸引著大量的信徒。
一遇禮拜天,泰坦首都會由都林斯科特大教堂開始依次鳴鐘,不過這種狀況總會碰到例外的時候。
從戰場爆發的那天起,來自前線的信件就像雪片一樣飛抵都林,這些都是將士們的家信,不過普通士兵很少會花錢光顧帝國的郵政系統,能夠寫好信件再寄回家的多半都是軍官。除去公共信件之外,近衛軍軍部的快信更加頻繁地往來穿梭,這些軍隊的信件會由專門地長途大篷車運抵首都。再由首都軍部的相關部門分門別類地進行匯總。
在標記為「戰爭陣亡人員錄入處」的辦公室里,來自前線地陣亡確認信已經堆積如山,每封信上都記載著這名烈士的姓名、籍貫和他生前地種種。
首都市民總是第一個得知烈士的音信。他們的父兄子弟在遙遠的邊疆戰死沙場。這些失去血親骨肉的人並不一定都是平民,在街道上往返不斷地送葬隊伍里。打扮莊重哭天搶地的貴族也不在少數。
說起都林城在第二次衛國戰爭期間主題生活,恐怕我們只能用葬禮來概括。大大小小的教堂不眠不休,連禮拜日都被用來接待死難將士的親屬。當彌撒的煙火和頌歌衝上天空,教堂就會敲響塔樓上的銅鐘。
不分彼此,城裡的鐘聲連成一片、雜亂無章。就像街上的送殯隊伍總會被另一支殯儀隊伍的突然到訪而打亂一樣。
家裡沒有親人子弟在當兵的老百姓自然被從早到晚敲個不停地鐘聲搞得心煩意亂,他們就抱怨「當官的死得越多越好」稍微有一點愛國情操的人則會塞上耳朵,細閱手裡地報紙,上面轉載軍部戰報的全文。
「阿蘭元帥敗了!」這個消息對首都市民來說就像一顆巨大的馬車炸彈,在人們的心臟里突然炸響。
不知就裡地小老百姓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開始忙著出逃,逃到鄉下、逃到山區、逃到水仙郡、逃到德意斯鬼子打不到的任何地方:貴族階層的震動有過之而不及,所有的大戶人家都在做著整理財產之類的事情,細軟全部塞進旅行馬車,帶不走的重物、古董和一切值錢的大件物事就地埋掉。辛苦了首都的園丁不停地整理這些貴族人家的草坪,直到宮廷和軍部聯合下發文件,聲稱「北方軍戰略規避、阿蘭元帥主持縱深防線」紜紜。可這種時候誰又會相信?
於是,一夜之間,巍峨壯觀秩序井然的都林城全亂了套,市民蜂擁逃難。流氓巡兵趁火打劫;明白事理的貴族守著皇宮翹首等待消息、不明白事理的貴族拖家帶口地趕上旅行馬車,一路往東奔向水仙郡。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三令五申地強調首都社會穩定和日常治安的重要性,可無論是首都保衛師還是司法部門都對都林城的混亂束手無策,軍方和政府部門聯合協商的結果竟是敦促市民只在夜裡出行,不要在白天往女皇陛下的眼睛裡揉沙子。
所以,等到入夜的時候,都林城就出現一副奇景。大街小巷人聲鼎沸,人和馬車都掌著燈,燈火組成一條火線,由城市分作條條枝幹向東方的曠野不斷推進。
阿萊尼斯不明白,為什麼北線的一時失利會引來這麼令人難堪的後果?她的軍人還沒敗,她的王朝也沒完蛋!人們為什麼要離開她?連一些政府部門都因嚴重缺員而停止日常工作,各種各樣的景況似乎都在告訴女皇陛下德意斯人明天就能打到都林,可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
「按照北方軍在11·8邊境保衛戰失利之後的情況來看,北方防線至少還能堅持抗戰直到明天春天!」當值的軍務值星官不無保留地為女皇陛下圈定了一個異常模糊的時間。
「明年春天……」阿萊尼斯瞪著眼睛扶著桌面,臉上的濃妝很好地掩飾了她的疲倦和力不從心。
「那明年夏天呢?明年夏天會發生什麼事情?」一世陛下掃視了一遍廳堂中的軍人和無聲無息的帝國大臣。
「沒有人知道嗎?」皇帝陛下的不耐煩溢於言表,她痛恨這些腦滿腸肥的無能蠢物,更痛恨阿蘭敗得一乾二淨!如果外界知道她的近衛軍統帥病得連大小便都無法自理……真是算了吧!那樣的話就離都林的末日為時不遠。
值星官輕輕咳嗽了一聲,在這種時候代表軍部發言絕對是個苦差使,但他必須向女皇陛下傳達總參謀長魯賓元帥對戰事進展的一些觀點。
「陛下……」值星官假惺惺的咳嗽吸引了一世女皇的視線。「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元帥和作戰部同僚一致認為,德意斯人對北線防區發動奇襲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就此決一勝負,德軍還沒有那種實力。同時他們還要兼顧俄列人可能存在地進攻。所以……北線戰事主要是為了爭奪戰場的先期主導權,在突破北方軍邊境防線之後,德軍進可攻、退可守。不逾發生被增援的水仙騎士團趕盡殺絕地危險。」
「誰說要向北線增援水仙騎士團?」阿萊尼斯下意識地皺起眉頭,要她去央求自己那位過得逍遙自在的小丈夫嗎?
「只是假設!只是假設……德意斯人不能不做這種假設。一旦北方縱深防線同樣面臨危險地處境,我國只能增調水仙騎士團加入戰鬥序列。」
「他們不是已經攻進法蘭了嗎?」阿萊尼斯有些惱火地別開頭,奧斯卡的那隻紅毛老虎從來都沒遵守過泰坦法典上的章程,他們想去哪就去哪,好像這些傢伙就不是水仙騎士一樣。
「水仙騎士團紅虎方面軍在敵後的進攻並不順利。法蘭王國軍四處圍追堵截,紅虎的活動範圍十分有限。」值星官就事論事地交代了一切。
聽到紅虎在吃苦頭,阿萊尼斯地眉宇終於稍稍舒展開來:「說回德意斯吧!」
值星官連忙答應,他指了指房間中懸掛的那張地圖。「所以……德意斯人的進攻不會太過分,水仙騎士團只打敢於出頭的那個,德軍吃過一次虧,他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這樣一來……」軍部值星官的視線落在帝國西部,落往境外陳列著的五十萬大軍。「法蘭人在南方無所作為、德意斯人在北線也不會在短期之內展開新的大規模攻勢,衛國戰爭的重點和難點自然就落在西線。」
「五十萬……」阿萊尼斯近乎無意識地呻吟著,她根本無法想像五十萬人聚在一起要怎樣打仗。
「是的!五十萬人!」值星官肯定地點頭。「在東起瑞爾北部邊境、南至法蘭王國洛林行省、總共一百九十公里長地鋒線上。荷茵蘭、利比里斯中央集群二十四個軍擺在戰場中線上、威典集群十七個軍在中央陣營北部、法蘭集群九個軍在南部……」
「夠了!我識字!」帝國女皇煩不盛煩地揚了揚手裡那份新鮮出爐的戰事前景分析報告。她知道魯賓元帥的西部集團軍群只有不到三十萬人地兵力,儘管帝國一直在由中東部地區向前線增調兵員,可臨時拼湊起來的防線怎麼可能抵擋得住三座陣營同時發動的進攻。阿萊尼斯不懂軍事。可她至少還算清醒。
值星官尷尬地退了下去,如果女皇陛下認得字,那這裡確實再也沒有他的事情。
大臣將領陸續退出帝國主宰者地書房,他們垂頭喪氣、神情萎靡。
甚至彼此推脫掉晚上的宴會和從不缺席的牌局,但是……千萬不要以為這些精明之極的首都貴族真的就是這副可憐蟲的嘴臉,他們每個人都在腦海中飛速地撩撥著各自的小算盤。
皇帝的書房只留下四個人,不過奇怪的是這四名首都大員竟然沒有一個是軍人。
善解人意的特勤處長為女皇陛下端來一杯新茶,沉默寡言的宮廷長官紀伯納委西阿塞利亞侯爵為女皇陛下推開書房的落地窗。
蕭索微涼的秋風湧進房間,阿萊尼斯伸手按住被風吹起的文件,卡梅倫委西阿塞利亞侯爵夫人便為她取來一把黃金打造的壓尺。女皇心滿意足地攤開手,但她立刻注意到內閣總理大臣已經掏出雪茄,卻遍尋不著點火的物件。
「送給您了!是我父皇的遺物!」
拉舍爾季妥瓦公爵受寵若驚地接過那個燃燒煤油的點火器,東西雖然不算珍貴,可這畢竟是女皇陛下由她的辦公桌上丟出來的。
拉舍爾公爵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