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第五章 下

到了清晨,陽光再次降臨大地,河流輕撫著堤岸,細碎的波浪不斷沖刷岸基。大路上的近衛軍士兵已經消失了,廣闊的天地陷入黎明時分的平寂。晨風將路面上遺落的垃圾吹到路基旁的草叢裡,草葉微黃、落葉漸密,這是秋的季節,但路旁的田園裡全是無人收拾的果實,蘋果落在地上,已經開始腐爛,秋風一過就飄起一陣惡悶的酒氣。

一名近衛軍軍官從堤壩上走了下來,他在無人照看的田園裡遊盪,碰巧遇到一顆田鼠未曾碰過的蘋果,他就撿起來,在軍服上擦了擦,然後便張開大嘴咬了一口。

甜爽的果香充溢唇鼻,軍官發出滿足的呼聲,他向北方張望,地平線依稀可見,只是仍被黎明束縛著手腳。陽光似乎無法抵達視野的盡頭,大地的終點白茫茫一片。

在河道轉向東南方的一處小河彎,一座孤零零的木頭橋連接著兩岸堤壩,橋又寬又長,能容四馬並行,橫跨三十多米寬的河面。

橋上沒有人,只能聽到河灣里的水響,在東南方的橋頭,泰坦戰士用條石和滾木堵住橋面,為了阻擋騎兵,有些地方還被拆除了橋板。

兩名士兵守在橋頭的工事後面,一個抱著長槍打瞌睡,一個背著弓箭看一本小冊子。那名軍官從田野里回來了,他繞過河堤上的防禦工事牆,直接跳到橋上。

軍官身上的制服又黑又亂,象徵軍銜的簡章也不知掉到哪裡,但兩名哨兵似乎都認得他。他們異常恭謹地朝軍官敬禮。軍官沒有回禮,他只是從身後背著地籮筐里挑了兩個蘋果丟給已經徹夜未眠的戰士。

士兵們笑呵呵地咬著蘋果,跟他們的長官有一句沒一句地攀談。不一會兒。背弓箭的士兵突然閉口不言,他仔細瞪著對岸:

旗幟、馬蹄聲、一串流動地塵煙。

哨兵向軍官望去。軍官不屑地朝著煙塵飄舞的對岸啐了一口,「放響箭!」

響箭騰空而起,尖嘯聲驚開天空的雲團,陽光立刻露出一線,青灰色的太陽眨了眨眼。

堤壩上臨時搭建的石頭牆突然活了過來。先是三名兩位地士兵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接著……堤壩後方接連響起口令和各種各樣的叫喚。

河堤下的草場上躺著密密麻麻的泰坦戰士,他們或疲憊或驚悚地睜開眼睛,顧不得活動手腳就提著兵器往壩口上奔。

在那名軍官身邊,一名旗手揭開了捲成一團的軍旗——泰坦帝國近衛軍北方集團軍群第四整編步兵軍。這是這支隊伍的番號,李·麥克倫少將就是戰士們的軍長,他又啃了一個蘋果。那個裝滿蘋果的背簍已經傳遞到鋒線上,士兵互相謙讓,似乎誰都不願碰觸單調的早餐。

德意斯人來了,數十名挑著白眼鷹旗的條頓騎士衝到橋面上。橋身發出一陣輕微地顫抖。在拆毀橋板的地方,侵略者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們兜了一個圈子。仔細打量守在對面的泰坦士兵。

李·麥克倫丟開一顆蘋果核,他左右望了望,第四軍官兵似乎還在迷惘,他們剛剛經歷一場慘烈地大戰。又在戰役結束之後背上阻擊追兵的重任。戰士們在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抱怨集團軍的安排,可被德意斯人追著攆著趕著一路敗退十幾公里之後,到了這處寧靜地河岸,第四軍已經徹底厭倦。

「要死要活就是這一戰……」北方戰士都這樣說,他們被追得累了、趕得煩了、催得緊了。直到在這處河灣站穩腳跟、又美美地睡了一覺,戰士們突然想到:這裡是泰坦,這裡是祖國,他們好像不該讓德意斯人那麼快活自在。

德意斯人來了又走,幾十名條頓騎士離開木橋,跑回對岸,一轉眼就消失不見——顯然是報信去了。

第四軍官兵沒有浪費時間,他們都知道河對岸有十幾萬黑皮鬼子在等著宰殺他們的人民。箭矢火種都抬上堤壩,一些水位較淺的地段都布設滾木和石塊兒,最後的戰爭資源都分到戰士們手上,望著可憐的一點乾麵包和裂著口子的刀刃劍鋒,誰都知道這是第四軍的最後一戰。

剛剛還有淡色的太陽懸在天上,可雲團越來越厚,太陽只在雲層裡面顯現出一個圓亮的輪廓,過了一會兒乾脆就消失不見。

雪花輕飄飄地灑了下來,鵝毛般的飛絮落在河面上,河水帶著雪花迅速流往下游:雪花又落在士兵們的鎧甲上,泰坦戰士就感到難言的悲哀:那天也是這樣,天上飄著小雪,天色暗淡,德意斯人排山倒海一般沖了過來,沖潰近衛軍的防線,一直衝到這裡……似乎還不打算停下來。

李·麥克倫少將被鑽進脖頸的雪花冰得打激靈,他乾脆脫下鎧甲,撕開軍服領口。他的戰士都用詫異的眼光望著他,他無動於衷,覺得軍服也是負擔,就把軍服也脫了下來,精赤上身,一腳踏在橋頭工事上,一手拄著一把長柄大劍。

大河在動,承載著冰冷的雪片奔流向前,堤壩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霜雨雪,在戰士們的腳下巍然屹立,一動不動,水流只帶走了它的容顏,卻帶不走它守護一方水土的心靈。

德意斯人來了,正規軍,喊著號子,整齊地踏步前進。

泰坦戰士面無表情地望過去,敵人的方陣連成片、排成行,鎧甲散發黝黑的烏光,小雪落在上面,就像一座座移動的黑森林。

隔著寧靜的河彎,德意斯人偃旗息鼓,他們兵員眾多,黑壓壓地發出一片白色的呼氣,千萬人的呼吸漸漸形成稀疏的霧靄,泰坦戰士就抬起弓,瞄準最頭排的鋒線。

第四軍軍長在檢查他的河堤戰線,這裡地每一塊磚石都落著他的血汗。剛剛有人來通報說,夜裡有逃兵,跑走了十幾個……李·麥克倫沒來由的一陣心煩。他早就知道人與人確實不一樣,有這種開小差兒地兵痞。就有跟隨他與敵決一死戰的好小夥子。如果命運是註定地,死的為什麼不是那些混蛋?

「把盾牌盡量揚起來……看準縫隙……不要浪費箭只……」第四軍軍長一邊走一邊叮囑他的士兵。士兵們都向李將軍投去敬畏的眼神,他們愛戴自己的軍長,如果不是軍長地腦袋瓜比德意斯鬼子好使得多,他們早就被數倍於己的敵人攔在路上。

現在。天上飄著雪,面前有條河,腳下是高聳的堤壩,對面是正在琢磨如何進攻鬼子兵,雖然物資匱乏,可戰士們已經很滿足了,他們佔據了一處有利的地形,想要渡河就得問問他們手裡的傢伙。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德意斯人的陣營突然發出一陣激烈的叫喊,一隊重甲、頭頂重盾的刀斧手由萬軍叢中沖了出來。像一條黑色的馬鞭結結實實地抽打在橋面上,盾牌掩護著他們的身體,負責修補橋板地仆兵開始往橋面上運送粗大的條木。

黑色的隊伍踩著條木不斷前進。對面地近衛軍陣營終於做出反應,先是一輪熱火朝天的歡呼,緊接著就是漫天狂舞的弓箭。箭矢嗡的一聲越過戰士們地頭頂,雪片加重了這些奪命利器下落的重量。箭頭幾乎同時砸在德意斯人盾牌上。有些鑽入盾牌之間的縫隙,頃刻就帶走一個德意斯武士的性命。

倒地的士兵使橋面上的槍盾陣型不斷暴露出空缺,泰坦戰士抓住空擋不斷將箭羽送進那些缺口,德意斯武士只得無奈地栽倒、絕望地跌進湍急的水流。

鋒線上有一隊技藝超群的箭手專門負責射殺運送橋板的仆兵,他們仔細地瞄準,快速地張弓放箭:德意斯人前仆後繼,似乎根本不知死亡的含義,沒有穿戴鎧甲的仆兵伏屍遍地,橋面和河面迅速插滿箭支、落滿鮮血狂涌的屍體。

雪還在下,德意斯人的一座千人方陣只能在橋面上鋪開十幾個人的鋒面,他們不斷倒在泰坦戰士面前,可下一刻又在近衛軍面前再度出現。

橋板鋪到一半,德意斯人布置在河岸上的遠程攻擊部隊終於開火了,他們使用噴洒廢銅爛鐵的土炮,使用三支橫排發射的車弩,好在精度不準,瀰漫的硝煙和往來呼嘯的巨箭只是增添了一些恐怖的戰場氣氛。

泰坦戰士用最簡易的彈射機回應敵人的進攻,彈射機的籮筐里塞滿石塊兒和折斷的刀劍,只要敲開鉤索,籮筐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會一股腦地飛向對岸。

德意斯人盾寬甲厚,他們踩著屍首頂著箭雨和石頭不斷前進。終於!泰坦戰士看到了敵人的面孔,盾牌猛地放落,長槍猛地刺出,敵人的身體被貫穿,更大的敵人則在長槍兩側涌了上來。

橋頭工事內外的敵我雙方陷入天渾地暗的肉搏戰,由於橋寬的限制,能夠戰在一處用刀劍彼此問候的士兵總是那麼二十幾個人。這二十幾個人的接觸只能維持三到五分鐘,每倒下一個就會人填補。

更多的德意斯士兵都被擠下橋,他們穿著厚重的鎧甲艱難地洇水,很多人都被精準的箭矢就地射殺,有的被養育泰坦北方人民的河流帶走靈魂,不過更多的還是衝上堤壩,堤壩上的泰坦戰士站在工事後面,他們用各種各樣的物件殺戮敵人:沒有憐憫、沒有疑惑、沒有思考的時間,敵我雙方就像是在一門心思地比拼誰更殺人不眨眼。

激戰正酣,雪天底下的聲場更加開闊遼遠。凄慘的悲呼和著殺伐的音響,奔流的水流伴著衝鋒的號角,每個人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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