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 第一章

黃昏,夕陽的光火點燃了西方天宇,落日只在地平線的邊緣露出一線微光,只有晚霞和大片的燒雲仍在綻放絢爛的色彩。

天穹之底的丘陵谷地時明時暗,在波季米西諾村附近,耀眼的紅霞掩映著連成一片的村鎮廢墟和大團的火光。濃厚的黑煙從村落中心緩緩生起,初夏無風,滾滾蕩蕩的雲霧直飛天宇,巨大的煙柱在幾公里外都看得見。

由南方集團軍群發動的波季米西諾戰役在乃號中午就結束了,這個時間比韋西爾戰役提前了兩個多小時。近衛軍士兵在村莊的廢墟上挖出一個三十米見方的深坑,這個大坑直到出號早上才歸整好。

集團軍群派出一個整編步兵軍來清掃戰場,儘管這份活計能夠保證這個兵團的士兵獲得大量的戰利品,可在戰場上翻找那些死狀恐怖的屍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衛軍戰士用手帕或是圍巾嚴嚴包住口鼻,整個戰場臭氣熏天,遍地都是殘肢斷臂和說不出是什麼部位的人體器官,有些士兵在此戰過後便被血水迷住眼睛,他們看到的世界全是紅色,這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可紅色的世界正是波季米西諾戰場最真實的寫照。

戰士們在那個大坑還沒完工的時候就已把敵人留下的屍骸聚攏到一起,在波季米西諾村的三個方向上都堆起死屍疊壓的小山。當大坑挖好之後,泰坦戰士便把敵人的屍骸投到坑裡,一次還不能投太多。只是在坑底鋪滿一層。

倒上松油,投入火把,屍坑開始劇烈的燃燒。泰坦戰士在這個時候都站得遠遠地,他們掩住口鼻抵擋燒屍發出的惡臭。那種臭氣和現下的場景極容讓人聯想到地獄,看著那些在濃煙中穿行地騎士就像極了地獄裡的亡靈捕手。

捕手們在大火還未熄滅地時候就向火坑填土,混合血水的泥土很快便壓住火勢,漸漸把坑底的屍骸骨末掩埋在地獄深處。於是戰士們又向坑裡投入一層屍首,大火便接著燒。重複這樣的步驟,一直持續一天兩夜才宣告結束。

不過泰坦南方士兵在這期間又挖開一處新土,就在村子附近。那個三十米見方的大坑並不足以掩埋全部地戰場亡魂,而現在又是夏天,屍體若是在太陽下曬上三天,泰坦人就不用無對付敵人,瘟疫就可以令這些侵略者全軍覆沒。

斯洛文里亞波季米西諾戰役,近衛軍戰史上標註的殲敵數字是39217人,俘獲40221人。那麼這樣一來,細心的人就不難發現。波季米西諾包圍圈中的敵人是斯洛文里亞王國軍的主力集群,總共九個軍的編製,泰坦人殲滅了其中39217、俘獲了其中的40221。除此之外,戰史再未提及有人失蹤或是有人突圍而出。所以,這些細心的人就會問,九萬人的集群十去七八。那剩下的兩三成發生什麼事了?

水仙騎士地領袖費戈·安魯·底波第和他那一個整編騎兵旅組成的親衛隊旁若無人地馳過戰場,坐在地上休息的近衛軍士兵遠遠便聽到密集如驟地馬蹄上。費戈元帥的黑色巨馬開道先行,熱情的近衛軍士兵在馬頭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時候才懂得閃讓。

歡呼聲響徹雲天,平靜地丘陵谷地不知從哪裡鑽出了無數泰坦戰士,他們看到水仙騎士高擎著描畫圖騰的戰旗衝鋒而來,他們還看到旗手身後的聖騎士們拖著無數面殘破的斯洛文里亞軍旗,這一切都說明水仙騎士同樣贏得了大勝,當士兵們看著那輛在眼前呼嘯而過的鐵罐馬車發獃時,一些不急著趕路的水仙戰友就會告訴他們,那是妄圖庇護異教徒的斯洛文里亞國王,於是歡呼聲就更高昂了。

泰坦戰士像迎接狂歡節一樣又跳又笑,他們奔走相告,還在水仙騎士跟前脫下染著血汗的頭盔,再把頭盔拋入高空。費戈元帥俘獲了敵人的國主,若是在更加遙遠的騎士時代,這便意味著斯洛文里亞王國的易主。

在一處高大幽深的丘陵穀道口上,費戈元帥和他的騎士們忽然停了下來,那輛鐵罐馬車難得地靜止,水仙騎士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顛得神志不清的地拉那十一世從車廂里拖了出來。斯洛文里亞國王在腳一落實之後便跪倒地面,他兇猛地嘔吐,那樣子就像要把五臟六腹全都吐出來。

費戈丟給他一條毛巾,這位被俘的國王想也沒想便接了過來。地拉那十一世擦了擦嘴又胡亂擦了把臉,這時他才想到自己該從地上站起來。國王想要把沾染穢物的毛巾還給水仙騎士的統帥,可費戈訕笑著搖了搖頭,他指了指前面那個落差很大的高低坡,「陛下,留著吧!我想再過一會兒你還會用得著。」

斯洛文里亞國王詫異地望了過去,他不曉得前面會發生什麼事。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因為費戈元帥已經申明,水仙騎士會遵守古禮,泰坦女皇也不會動輒殺害一國之主。

那麼……還會是什麼事?

巨大的鐵罐馬車爬不上那座高坡,斯洛文里亞國王換上一匹棗紅色的牝馬,他知道這是安魯家的騎士在羞辱自己,可看看那些士兵的臉色,他知道這種時候的抗議會讓水仙人更加鄙棄,於是他便默不做聲地上了馬,又默不做聲地跟在費戈身後。

「咻……「費戈登臨坡頂便望著眼前的景象吹響一聲口哨,他向當面迎來的一位近衛軍軍官打過招呼,「幹得不賴嘛!我真要對你們八區第二軍肅然起敬啦!」

近衛軍第八軍區第二軍軍長西爾維奧·伯里科少將恭敬地朝安魯元帥敬過軍禮,然後就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不過他並不是針對費戈。而是朝穿著一身斯洛文里亞騎士裝束的地拉那十一世。南方軍的屠夫不用猜就知道面前這個騎牝馬地年輕人就是那些萬惡的異教徒的庇護者。

左近地泰坦戰士紛紛跟隨軍長圍了過來,零零散散也有兩千多人,費戈看得有些恍惚。如果八區第二軍軍長真的像奧斯卡形容地那樣制軍嚴明,那麼他的士兵就不該是眼前這副魂不守舍的鬼樣子。

「你們這是怎麼了?」費戈轉向原地立正的西爾維奧少將。

屠夫低低啐了一口。「趕在敵人精力最旺盛的清晨發動總攻,戰場坐標又是這些狗崽子在波季米西諾村地司令部,您說我們會怎樣?」

「哦……」費戈瞭然地點了點頭。

西爾維奧厭惡地瞪了一眼渾身顫抖不停的地拉那十一世,然後他才轉向水仙騎士的首領。「元帥閣下,我身後的戰士就是八區第二軍在戰役過後的全部兵員。我們從包圍圈的最外圍一直衝進兔崽子們的司令部,結果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損失了這麼多,這可真是見鬼了!」

儘管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場損失完全在費戈的預計之中,可他在聽到這番話之後還是有些動容。雖然屠夫西爾維奧地名聲奇臭無比,但他領導的八區第二軍已經取代大名鼎鼎的「雪獅」成為南方集團軍群中地最強精銳勁旅。費戈這才明白路上見到的近衛軍士兵為何大多帶傷,就連八區第二軍都打得如此慘苦,可見敵人的抵抗是那麼頑強、又是多麼奮不顧身!

「將軍閣下,感謝您為帝國所做的一切!」費戈用水仙騎士最古老地撥劍禮向西爾維奧·伯里科致以敬意。

「您該說是為了安魯……」心裡雖然這麼說,性情乖張的西爾維奧還是在嘴上避重就輕地附和幾聲。

「真的……真的要通過那裡?」斯洛文里亞國王突然顫手指了指前方的曠野,他的面孔已經完全扭曲。眼中填滿恐怖。

「當然……」費戈狡猾地笑了起來,「這可是泰坦近衛軍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中將送給您的禮物!」

屠夫西爾維奧突然對無滋無味的交談有些厭煩,他撥出配劍猛刺了一下那匹牝馬的大屁股。馬匹吃疼。在發出一聲悲鳴之後便從高坡上急衝而下,受到莫大驚嚇的斯洛文里亞國王便像娘們一樣叫喚起來,那撩人的聲調令附近的泰坦戰士們發出陣陣哄叫,看著眼前這位一國之主的醜態。他們已把慘重的傷亡完全拋在腦後。再者說了,他們已完成針對敵人的報復,受傷母馬沖入的那片曠野就是這場慘絕人寰的報復行動的明證。

夕陽已經收斂了耀眼的焰火,投射在大地上的光線逐漸黯淡,詭異至極的暮色籠罩四野,昏沉沉的紅芒化做絲絲縷縷的迷霧,迷霧時散時聚,在稀疏的時候便映出曠野上數以萬計的倒十字架,每一個倒十字架都釘著一具屍首,屍體大頭衝下,血水從釘入四肢的鐵釘和切開的喉管里慘然留出,不過更多屍體的傷口已經翻出腐爛的黑肉,顯然他們立在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

血水將這方土地浸得泥濘不堪,倒十字架的叢林里還隱有落單的泰坦士兵在走動。斯洛文里亞國王心膽俱裂地打量這一切,他想哭、想詛咒,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被釘上倒十字架開膛放血是光明神教對付異端的古老刑罰,但承受這種罪過的人並不全是異教徒,他們是國王的士兵、是捍衛國家主權的勇士,泰坦人不該讓他們背負永世不得翻身的罪過。

恐怖叢林里傳來說笑聲,地拉那十一世親眼看到兩名泰坦士兵撬開了一名犧牲者的嘴巴,用劍鞘砸落了他的金牙,還錄走了犧牲者手指上的結婚戒指。就算再無知的國王也不會忘記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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