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第八章 下

親王殿下話音剛落,室內的人不禁面面相覷。亞寧·切爾曼將軍皺起眉頭,他對主子小聲嘀咕說:「格萊恩阿爾普勒侯爵就在外面等您呢……」

奧斯卡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他就知道每次噩夢和幻覺中出現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定都和阿爾普勒這個神棍有關。若是宗教裁判法庭不是那麼勢力,奧斯卡相信格萊恩已被燒死十幾次了。

阿爾普勒侯爵一見親王殿下走進客廳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朝奧斯卡恭謹地行禮,並在帝國親王沒有開口之前一直捧著禮帽,謹小慎微地立在高背椅旁邊面對這樣一位誠惶誠恐的紳士,奧斯卡有氣也沒處使,他只得向侯爵大人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坐下說話,阿爾普勒就千恩萬謝地坐下了。

侍者給親王端來漱口水,奧斯卡吐清口氣,又接過熏了香氛的熱毛巾擦了擦臉,然後他把這些物什全丟到一邊,呆坐在沙發上盯著老頭兒看。

在沉默良久之後,奧斯卡終於開口,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息著說:

「侯爵閣下,我還是喜歡你年輕時的樣子。」

老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親王殿下也跟著會心一笑。雖然奧斯卡覺得整件事都不可理喻,但他的潛意識還是認定,阿爾普勒和他身邊的人並非安著什麼壞心思。南方貴族已經搭上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掌舵的大帆船,他們自然希望這艘船能夠平安穩妥地抵達終點。

老侯爵在笑過一陣之後終於嚴肅起來,他從公文夾里取出一疊文件。「殿下。這次得讓您給我們拿主意,五省政府已經把建立第三等級議會的事務派上日程,可大部分官員都不希望在戰時開展選舉。所以……」

「所以大家都希望由熟悉地朋友執掌第三等級議會……」奧斯卡搶過話題,「而不是做著自由平等那些夢的小商人。」

「是這樣沒錯!」

奧斯卡就接過文件。他知道這應是已在南方政府內部達成一致的議會議員名單。從上至下瀏覽一遍,奧斯卡果然發現幾個連自己都異常熟悉地名字,將第三等級議會交給他們確實能夠讓人放心。

「給我取來紙筆和印信。」

垂手侍立的柯克·德克斯頓少校連忙跑進書房,不一會兒他就把親王殿下需要地東西送了過來。

奧斯卡在接過紙筆之後便在文件末頁簽下自己的名字,並加蓋了泰坦帝國親王的印信。等墨跡風乾後他就把文件還給阿爾普勒侯爵,然後便用放鬆的眼神打量對方。

「好啦殿下,咱們又完成一件大事。」老侯爵邊說邊興高采烈地收起文件,他轉向面相輕鬆的奧斯卡。「那麼……是不是該談談您地問題了?」

「我的問題?」奧斯卡皺起眉頭,他本不想承認,可自己面臨的問題確實很棘手。

阿爾普勒侯爵攤開手,他突然吟起一首詩。

「在光明神的暴風雨中,詩人,裸露著頭顱站立著,天父降下的光線。透過他的身體,他的手,抓取並給予大眾。在詩的羽衣中,送去天堂的禮物。我們用有罪的雙手去抓取這道光,這瞞不了純潔地天父,神明對罪人說。把手拿開,要麼就把它燒焦。」

奧斯卡想了想,「這是《藍帽子哥克爾》中的第二十七節。」

「您記性真好!」老人適當地恭維令年輕的帝國親王開心地笑了笑。「您知道我為什麼給您引述這一段嗎?」

奧斯卡又想了想,他對詩歌中地隱喻把握得並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在說……在暴風雨來臨的時候,連神明都變得不再仁慈,對有罪的人、對侵犯他的人,神明不在寬容,而是降下審判地光。」

「就是這樣!」阿爾普勒侯爵點了點頭。「詩人是一個痛苦的職業,就比方說……明知道天上的父神會在人間大地審判罪惡,可在詩里卻不能這麼說!詩歌是鼓舞人、激勵人、教導人、警醒人的文學樣式,它不該恐嚇、不該墮落、不該下作、不該給人們誤入歧途的錯覺!所以我堅持認為,詩是神聖的,而詩人卻不是。」

奧斯卡朝天花板望了望,他不知道老侯爵到底想要說什麼。

「殿下!在您心目中,哪樣東西是最神聖的?」

「安魯!」奧斯卡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答案。

「神聖安魯不可侵犯,這我聽說過。」詩人點了點頭,他在年輕時出版過一冊歌頌水仙騎士的詩集,相信他絕對能夠理解安魯人的情感。

「那麼殿下……有個問題需要解釋,安魯為什麼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侵犯安魯的人為什麼要受到懲罰?」

奧斯卡撓了撓頭,這個問題有點古怪,似乎從來都沒人這麼問過!

安魯是神選的戰士,那麼他自然是神聖的,既然安魯是神聖的,侵犯他的人必然遭受懲罰,因為……因為什麼?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大瞪著眼,他發現自己竟然回答不出。

「詩是神聖的……詩人卻不是!和這個道理一樣,安魯是神聖的,安魯人卻不是,我不知道您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奧斯卡緩緩點頭,「安魯人塑造了神聖安魯,所以安魯是神聖的,安魯人卻不是。我已經明白了!」

阿爾普勒侯爵突然用手按住帝國親王的肩膀,「記得嗎殿下?我曾經說過,當您距離那個終極目標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們會再見面,現在就是那個時候!您的最後一步就是把安魯人或是您自己徹底的神聖化!」

「我不懂……我不是神!」奧斯卡連連搖頭。

阿爾普勒地手沒有放鬆,「不殿下!您是神選戰士的領袖,您在安納托利亞征服了與神教世界對抗了幾個世紀的異教徒。又是斯洛文里亞百萬信徒地解放者,當您置身羅曼最高教廷的時候,教宗陛下會以光明神地名義賜您聖徒的尊號。雖然這只是神化過程的第一步。但這個儀式至關重要!」

「可這解決不了目前的問題……」奧斯卡沉吟起來,他並不認為最高教廷賜予的尊號有多麼重要。

「目前地問題?」老侯爵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您是不是在惦記那位女高音歌唱家?」

奧斯卡難堪地點了點頭。

「那麼您是不是得先一步確定……伊利莎白·凱切小姐腹中的骨肉到底有沒有安魯人的血統?」

「你什麼意思?」奧斯卡警惕地打量著人老成精的阿爾普勒。

「您明白我的意思!只要造成即定事實,那個孩子就與安魯一點關係都沒有!再說……主持您的養女與一位英格王子的婚禮,會讓您的聖名遠播海外,於今後的對外交往有莫大的好處。」

「造成即定事實?」奧斯卡更加難堪,「你是要我把伊利莎白送到威廉地床上嗎?我可做不出這樣的事!」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阿爾普勒邊笑邊擺手。「伊利莎白小姐聰明得很。她知道應該怎樣把握自己的命運,再說……有些事必須刻意為之,而有些事則是水到渠成。您根本不必傷腦筋,只是應該加快腳步,讓水仙人、泰坦人、西大陸上地所有人都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不只是一位親王,更是神明的法定代言人。」

「這談何容易?」奧斯卡終於有些動心。

阿爾普勒又擺了擺手,「我的殿下,這很容易!您應該注意到我是怎樣形容這個神明代言人的了……法定!這個辭彙非常重要!限定這個辭彙地條文不應是泰坦法典,也不是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的旨意,而是神明!是天上的父神為您定製的法則。世間的一切阻力都無法推翻這個法則!」

「這樣的話……我必須得到最高教廷的鼎力支持!」

「是這樣沒錯!」老侯爵點了點頭。「教廷很好打發!拉德里耶六世已經不問世事,他就要蒙神寵召了,新一任教宗陛下的加冕典禮會在十月份舉行。您知道該做些什麼嗎?」

奧斯卡哦啦一聲,「新一任教宗致力於教權強化,他與意利亞曼駕埃爾王朝的關係十分緊張,主要是由於曼駕埃爾王朝無法滿足羅曼教廷日益膨脹的巨大開銷。而到了十月份……我相信水仙騎士已從斯洛文里亞滿載而歸。那麼……即使新一任教宗是法蘭人,估計他也不會拒絕黃澄澄的金子!他和他的僕人急切地需要這一切。」

「呵呵!看來您已經擁有了通往天堂的鑰匙,剩下的只是……」

「只是什麼?」

阿爾普勒的聲音低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即將出口的言論多少都有些大逆不道。「我的殿下,剩下的事您必須搞清楚!教廷裡面充斥著腦滿腸肥、只知搜刮金錢的小丑,您得明白在什麼時候、怎樣利用他們:也得知道在什麼時間、如何踢開他們。」

奧斯卡再一次沉吟著點頭,而老侯爵的手掌也離開了他的肩膀。

「最後殿下,我要向您道歉,噩夢和幻覺可能給您帶來一定的困擾。但您應該知道,心靈成熟堅定的人是不會被幻覺左右的,您若是對此產生恐懼、沮喪等等情緒,只能說明您在內心深處還有不可告人的隱憂!」

「不可告人的隱憂?」奧斯卡在心底念叨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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