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第二章

2月8號,今年春天的第一批候鳥抵達了闊別多日的都林城,這批旅居的過客給清爽的早晨製造了喧鬧的聲勢。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屋檐頂上都會落滿白鴿(雜色的也不少)早起的教士會把餐廳里掃出來的麵包屑攤在院子的草地上。綠草剛剛發出新芽,像柔軟的波西斯羊絨地毯,鴿子就在上面競相啄食。一大群野雁從天而降,第一批候鳥就是指的它們,它們體型碩大、羽毛閃著油光,不識趣兒的鴿子很快就被趕回屋檐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一夜沒睡……因為工作繁忙,他在7號凌晨與參謀們敲定了兩件境外秘密行動,又聽取了三份重要的簡報。

這是清晨七點,親王殿下坐上馬車趕到教堂,他累得要命,可就是不敢閉上眼睛。

大教堂養著幾頭健壯的黑丹犬,奧斯涅親王喜歡它們,今天他照例帶來了幾塊鮮牛肉,丹狗見到年輕人就流著口涎圍了上來,不過在餵食的過程中發生了一點事故,一頭公狗突然騎上另一頭公狗,奧斯卡一見便失去了以往那種愛護寵物的心情,他朝趴在公狗身上的公狗踢了一腳,並對它一本正經地說:「盲目……」然後他就走開了。親王殿下繞過結滿花籽的植物園,穿過落滿鴿子的迴廊,再經過一扇雕功精細的鑲銀鐵柵門之後便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這裡是一小塊墓園,那些沒有出生便已夭折地皇室成員都被安葬在這裡。在春虎蘭和光突突的月桂樹之間」卜小的白色大理石墓碑竟有幾十塊。奧斯卡哄走擋在道邊地喜鵲。在自己那名沒有出世的孩子面前停了下來。

「過得還好嗎?」年輕地親王殿下探手撫摩墓碑,儘管觸手只是一把冰冷的露水,可男人的目光卻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溫和。

「喜歡昨天的故事嗎?」奧斯卡凝視墓碑。他想找到石頭上地一點波動,而結果自然令他頗為失望。

「那麼好吧……像你這樣的小傢伙喜歡挑三揀四可不好!」奧斯卡妥協似的攤開手。他乾脆坐到地上,用肩膀靠著兒子或女兒的墓碑。

「今天我帶來一個更棒的故事,希望你能喜歡!從前……有一個叫做萊昂,阿塞阿克里里尼的毒販子,他只與信得過的人做生意,不過有一次……」

「他又來了……」保爾呻吟了一聲。他一邊抱怨一邊按摩眼角的肌肉。面前這個對著墓碑自言自語的傢伙已經連續工作了二十九個小時。

若說這還不算什麼,那麼最離譜的事情就是他要在教堂里聽著聖歌唱詩班地胡言亂語才能睡上一覺。

「現在這件不算嗎?」默茨海爾沖小墓園裡努了努嘴,「今天是大毒梟的事迹、昨天是斧子殺人魔小戈多的成名經歷、大前天是西爾西黑手黨地發展與現狀……難道把這些當作童話故事講給一個……一個幼小的靈魂還不算最離譜的事?」

保爾幾乎立刻就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小點聲!別讓他聽見!」

默茨海爾惱火地把頭撇向一邊,可過了半秒鐘他就不甘心地轉了過來。「保爾,我們這些人還無法勸說親王殿下,再說我們也不敢!可你不同!你是他地朋友,他會聽你的。」

「你想幹嘛?」保爾用警惕地眼光審視著聰明伶俐、多數時候可以理解為詭計多端的軍情處長。

「我想幹嘛?我想讓他振作起來、我想讓他興奮起來、你看看他現在那副樣子!」默茨海爾邊說邊朝神經病似的小親王攤開手。「你看到了吧?他的臉上寫著消沉、眼睛寫著疲憊、皮膚那種不健康的紅暈叫做萎靡、半個多月沒有接觸女人的事實叫做不舉……」

「夠了夠了!」保爾及時叫停。「說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默茨海爾望了一會兒臉上寫滿期待的保爾,最後他就朝殺手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不過保爾聽過之後馬上就要叫出聲來,而默茨就用手掌使勁兒捂住他的嘴。

「別出聲!別出聲!奧斯卡聽到了會宰了咱們也說不定……」

於是,上午九點。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剛剛敲過早彌撒的鐘聲,在教堂大街的轉角就出現了一隊全副武裝的水仙騎士。領頭的旗手不斷吹響避讓哨,街上的馬車和人流便紛紛走避。

騎士們護衛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馬車不一會兒便停在教堂的大門前。水仙騎士立刻簇擁上來。他們用盾牌和馬匹團團護衛車身,還在通往教堂大廳的甬道兩側排成只能容納一人通過的長隊。

附近的人群似乎沒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儘管水仙騎士的舉動異常古怪。可能他們都聽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已經把都林斯科特當作免費的飯店,他已在教堂下榻一個多星期。

馬車敞開車門,一個渾身都罩在連頭斗篷里的大胖子笨拙地跳了下來。他穿過稍顯擁擠的人牆,直到教堂彌撒聖廳的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

馬斯洛里約爾德,這是神秘客人的名字。通常情況下,一個大腹便便狀似腦滿腸肥的胖子總會令人聯想到廚師或是豬玀一樣生存的東西,但這種認知並不見得完全作準,就拿馬斯洛里約爾德來說,近現代心理學和動物行為學的奠基人就是這副肥頭大耳的樣子,可見脂肪與智商之間並不存在必然聯繫。

奧斯卡對自己的狀態十分清楚,他也知道這不是正常的事情,因為沒有一個人要聽著唱詩班吟頌聖歌才能入睡。事情的起因……奧斯卡自己是不太清楚的,不過據繆拉解釋,事情的起因還是1月25號地事。

1月25號。奧斯卡垂頭喪氣地從漢密爾頓宮鑽出來,他拉著塔里和一干信得過的人去喝酒……說是嫖娼也可以。不過說實在的,這趟酒水喝得不是很愉快。因為奧斯卡只喝酒、不說話、也不去招惹那些花枝招展地女人……所有人就被他搞得神經兮兮。

似乎……25號夜裡只有塔里一個人表現得很興奮,因為他沒想到剛,剛結婚不久就能再次喚起單身時的記憶。不過像他這種神經粗大地人並不多見,熟悉親王殿下的親信將領、智囊保鏢都看出一些事情的端倪。

再後知……事情大條了!也許是要離開都林,其實奧斯卡確實已經訂好出發的日期,他打算不去理會無話可說的阿萊尼斯,也不去理會該死地泄密事件。他下定決心離開都林,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想去探望一下沒有出世的孩子……他與阿萊尼斯的孩子。

那是1月28號半夜的事。首先我們知道,這個時間就有問題!深更半夜,一隊打著火把的水仙騎士和一位精貴得要命的帝國親王走進空無一人的

教堂墓園,奧斯卡不知從哪搞來一些莫名其妙的鮮花,然後就對著墓碑行注目禮。繆拉在場,所以是由他解釋這件事,他說……安魯家長在凌晨、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在那座鬧鬼的墓園裡

整整站了兩個小時。

那座墓園鬧鬼?是的沒錯!這是關鍵!繆拉不知道他地小主人看到了什麼,可奧斯卡應該、的確、也許、可能、大概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要不然他不會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一個地方大聲喘氣,然後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也就是說……繆拉也不知道奧斯卡看到了什麼,他知道安魯地家長、元帥沒來由地暈了過去。就像心臟病人一樣捧著心口、大張著嘴地暈了過去!

這是,月飛號半夜的事,該死的帕爾斯在天鵝山照顧那位與毒癮做鬥爭的殺手,他沒有見證發生在奧斯卡身上地事。那麼首先,繆拉和所有在場騎士的第一反應就是拔劍、示警!他們以為主人遭遇暗襲。而且看上去就是一副離死不遠的樣子,所以繆拉和水仙騎士沒有急於確認奧斯卡的狀態,而是四下搜索一切值得懷疑的東西。我們要說,這個反應極為正確,護衛就該如此。

其次,那些用身體將親王殿下完全遮擋起來的肉盾終於發現,主人沒有受傷,只是陷入昏迷,可當時沒有一個人敢於解除警戒,於是昏迷的親王殿下就得繼續躺在地上裝死;然後……繆拉和騎士們把長槍拼成擔架,他們把昏迷的主角抬進教堂,並且大聲嚷嚷,不斷喊著小主人的名字,有些意志不堅定的人當場就哭了,有些自認為放走了兇手的傢伙已準備自盡……總之然後之後的場面混亂至極!

「最後……」奧斯卡用「走著瞧」的眉眼狠瞪了一下保爾,然後他才轉向對面的醫師。「外科醫師查不出毛病,內科醫師也認為我很健康,所以……一些自作聰明的傢伙就找到了你!」

馬斯洛里約爾德先生笑眯眯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所有的胖子都愛出汗這倒是真的。

「親王殿下,是不是心理醫生這個稱呼令您感到反感……或是有那麼一些不可思議?」

奧斯卡還想瞪一眼保爾,可知趣兒的暴雪已經由門縫溜了出去。

「談不上反感,也不見得有多麼不可思議,我只是不很理解眼下這件事!」奧斯卡如實陳述了一遍他的感受。

馬斯洛堆起臉上的肥肉,看得出他在盡量展示一副無害的神情。

「說實在的親王殿下,見到您的時候我是感到非常驚訝,並且覺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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