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第四章

號角聲接連起伏,像山鳴海嘯一樣壯闊。河套平原上空瀰漫著鋪天蓋地的殺伐之氣,撕碎雨斷斷續續,令草原田埂變得異常鬆軟,千萬人的腳步在地面形成無數凹痕,有的地方則是清晰的淺溝,可不管在哪裡,到處都堆積著濃綢的血漿、散落著傷痕纍纍的屍體。

近衛軍右翼陣營最先突破了反坦聯盟軍的迎擊鋒線,步兵集群的戰士在撕開敵人的防線之後突然發覺,防線後面空蕩蕩的,只有小貓三兩隻,於是……森林狼斯坦貝維爾一聲發喊,沿著林線發動突擊。大西北的子弟兵在眨了眨眼的功夫便擊潰了面前的散兵游勇。他們繞過一個小土坡便看到敵人的尾巴,此時根本無需命令,手提雙刀背負彎弓的叢林戰士立刻開始追擊撤往戰場後方的利比里斯騎兵軍。

聯盟軍右翼戰線的崩潰只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搞不清楚這種大規模的騷亂和潰退出於什麼原因。不過泰坦戰士也沒有猶豫,步兵集群分裂成若干個師,以師為單位,沿著敵人丟棄在平原上的兵甲輜重逐寸向前推進。

阿蘭元帥走在中央戰場最中心的位置上,他就在數萬戰士中間,一小隊聖騎士守護在元帥周圍,可銀髮老人一點也不安分,他一會兒跑到槍手陣營聊上一陣,一會兒又鑽進刀斧手盾牌底下喊上幾嗓子莫名其妙的東西。

中央戰場仍在進行膠著的鏖戰,反坦聯盟軍的主力陣營沒有一點撤離戰場或是放棄抵抗地樣子。很明顯,那位荷茵蘭國王對他的王國軍下達了抵抗到底的命令。儘管戰爭雙方在主要戰場投入地兵力相近,可盧塞七世沒有像泰坦近衛軍的統帥那樣在戰陣間出出進進,所以他地軍隊一直被壓迫著鋒線。再確切一點說,荷茵蘭國王的主力陣營正在無形中後退。

千萬人的拼殺會是怎樣一種景象?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並不清楚。

因為他的團隊被卡在刀斧手和弓箭手之間。槍兵們無所事是地堆積在一起,隨著人群緩緩前進。

老大哥對那些抱怨著幫不上什麼忙的戰士們說,「我們地任務只是保持衝鋒陣型,保持建制的完整性。」

戰士們就問老大哥這是誰說的?

卡爾謝特就指了指不遠處的那隊軍官團,「阿蘭元帥!」

士兵們便著那位銀髮銀甲銀盔的老元帥笑了起來。然後就說,「怪不得我們的老大哥變得這麼聰明!」

大兵團的主力決戰,提出縱隊陣型概念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曾經指出,勝負的關鍵就在於投入鋒線陣營的完整性。阿蘭對這一點極為讚賞,他也確實貫徹到實處。不過近衛軍統帥對奧斯涅元帥地戰術設想進行實踐時又補充了幾點,那就是——在保持鋒線陣營完整性的同時,保證戰鬥力的集中性、各兵種集成作戰地多樣性和騎兵衝鋒的突然性。

中央戰場長近兩千米的鋒線陣列,能夠與敵撕殺搏鬥的泰坦近衛軍只是最初地三列又或五列士兵,沒有遭遇敵人的團隊就在鋒線後方監視著前沿的一舉一動,一旦鋒線上出現人員缺口。後隊便整團整師地補充上去。

按照奧斯涅元帥提出的縱隊概念,阿蘭給戰鬥序列中的每個軍都配備了一個騎兵師,為每個步兵師都配備了弓箭大隊。在鋒線陷入鏖戰的時候,軍級騎兵師總會找到縫隙反覆衝殺,而師級箭手隊伍總是隱沒在戰陣後方向敵人投去包括箭矢在內的一切遠程攻擊武器,不過當然。膠著的鋒線無時無刻不在隕落生命,軍會變成師、師會變成團、團會變成中隊甚至是小隊,在這個時候,事先預定好的戰場坐標和戰場編號就會起到決定一切的作用。

長槍手卡爾謝特上士已是48·13實際上的最高長官,也就是四縱第八步兵軍第一師第三團的戰場指揮員,按照戰事安排,他的軍必須擊潰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可卡爾謝特已經帶隊完成了殲敵的任務,這個時候,他的戰場坐標就要向前順延,如果法蘭王國第十五步兵軍代表FO15,那麼卡爾謝特的48·13在擊潰FO15之後便要加入攻擊FO14的陣營。

法蘭王國第十四步兵軍在戰陣中心,這支重裝步兵軍在剛開始的時候打得有退有進有聲有色,可合該他們倒霉,一個剛剛參軍的泰坦弓手一箭射穿了那位軍長的脖子,鋒線上的抵抗立刻弱了下來。

近衛軍戰士用盾牌推擠、用刀劍劈砍,他們很快就在法蘭人的陣營中打出一個三十米見方的突出部,而在鋒線上形成突出部的概念就是即將突破對方的防線。四縱指揮官在這個時候已經站在突出部上,他沖身後的陣營大聲叫喊,「論到誰啦?該到誰啦?」

卡爾謝特拍了拍身旁的戰士,他沖那位將軍擎起長槍,「是我們!48·13!」

「上來!都上來!」

卡爾謝特沒有遲疑,他像蠻牛那樣哼哧哼哧地沖了上去,後面跟著許多面目猙獰的士兵。

突出部遭遇三面圍攻,每前進一步都要倒下數名近衛軍戰士,卡爾謝特的半個團隊將長槍指向突出部的三個方向,他領導的集體就像一隻憤怒的刺蝟,在盾牌的縫隙和任何可以刺出長槍的角落反覆攻擊,長槍佔據交戰距離上的優勢,突出部上的喊殺聲逐漸弱了下來,可隨時都有可能重新高漲。

卡爾謝特上士終於露出疲憊的神情,他的眼睛仍能準確地捕捉對手的破綻,可他的長槍總是慢了一線。一些精力充沛的槍手將老大哥擠到後方,這令卡爾謝特感到屈辱,他糾住一名戰士的領子。像拎小雞一樣把對方扯下鋒線,然後自己補了上去。可這一次他有點不走運,一枚流箭在這個時候找上了他。刺中他的眼睛,卡爾謝特發出一聲憤怒地吼叫。然後便搖搖晃晃地栽倒在地。

越來越多的長槍兵衝上突出部,卡爾謝特的長槍已被一個傢伙揀走了,他艱難地撐著地面,一手攥住一把青草,一手緊抓刺中左眼地弓箭。

卡爾謝特在顫抖。就像患了霍亂的病人在打擺子,他地面孔塗滿了血水,可他使勁兒運了幾口氣,然後……伴隨一聲悠長的吶喊,破碎的眼球和弓箭被他一塊扯了出來。槍兵上士用獨眼搜尋著地面,他從一具屍體上扯下一塊布縷,然後從他的水囊里往布片上倒了一些烈酒。

卡爾謝特再次鼓足勇氣,他把烈酒染濕的布片攥成一小團,猛地塞進左眼上地血洞。這個堅強的老兵差點被疼痛奪去神智,可他的肢體卻被疼痛賦予了超人一般的勁力!這名高壯的木匠嘶喊著爬了起來。他從一位戰士那裡搶過一把巨大的戰斧,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鋒線。

距離中央戰場不遠的地方,近衛軍左翼陣營。四米高的火眼女孩兒高地靜悄悄的,沒有人喊、沒有慘呼、也沒有弓箭和標槍呼嘯而過的聲音。

碎成步縷地黃金獅子旗在太陽雨送來的氣流中迎風招展,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的屍身已經縮小,再也不負從前地挺拔。可英烈並不孤單,在他左右兩側排開了無數名騎士,在他身後的高地斜坡上,是近衛軍左翼集群全部的騎兵軍。

泰坦騎士的陣營只能聽到隨軍牧師地禱告聲,偶爾還會有一兩聲嘹亮的馬鳴。終於,在牧師說到「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的時候,萬千名騎士一同響應起來。

「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然後騎士們一齊在心口划下向神明企求的手語,再接著,火眼女孩制高點上的騎士紛紛瞪大眼睛,不是因為令人心煩意亂的太陽雨已經停歇,而是因為他們見到了畢生難忘的壯麗奇景,也許……那是神痕也說不定。

從戰場的南方綿延向北方,濕潤的天空和低矮的雲層之間架起四座光芒萬丈的彩橋,一座橫在敵人的頭頂、一座連接遠方的森林、一座較遠,彷彿靜止在天宇的另一端、一座較近,就在火眼女孩面前形成一道拱形的大門。

蔚藍的天空浮動著彩虹特有的光彩,濕氣被陽光蒸發,散出絲絲縷縷的白霧,白霧逐漸飄往天空,冷冷的氣息令彩虹的光輝更加鮮明。

教歷800年7月15日下午3時20分,肖伯河河套大平原迎來了這一季第一次「撕碎雨」和「漫天虹」目睹這一奇觀的近衛軍戰士都相信,「光明神護佑神聖泰坦」這可不是瞎胡扯的事情。

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那失去血色的面孔被漫天彩虹點亮了,凝結著血水與汗水的鎧甲煥發五顏六色的霞光,他似乎在笑,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嚴陣以待的敵人和那些再次推入鋒線的火炮。他牽著嘴角,高擎著國旗,靜靜地徜徉在他的火眼女孩兒的懷抱里。

霧渺渺的高地突然響一聲嘹亮的吶喊。

一名高大的騎士猛地向前揮起劍鋒,「近衛軍……前進!」

馬蹄一躍而起,高地上掀起一片塵雨,緊隨其後,萬千騎士衝上高地,又如洪流一般傾泄而下,當漫天彩虹的光輝將騎士們打扮得色彩斑斕的時候,他們露出鮮有的笑容,那燦爛的笑容既像初次得到哺乳的嬰兒凝視慈祥的母親,又像偷吻成功的小夥子靦腆膽怯地偷望他的情人。

穿越高地前沿由彩虹構建的拱門,龐大的騎兵集群帶起一道遮蔽天宇的煙塵,馬蹄掀起祖國母親的土壤,騎士的吶喊帶動天空的流雲,似乎當世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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