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第八章

月光,在5月20日這天夜裡是白色的。山中有風,萱草原和松林一同沿著風向而波動。在靜謐的穹蒼下,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似乎睡得很沉,不過仔細聆聽,仍能聽到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

屍臭隨著山風飄了過來,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卻是近衛軍戰士的催眠劑。瀰漫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令他們昏昏欲睡,彷彿閉上眼睛就可以登臨天堂。不過在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鬥過的人都知道,這裡其實是地獄。

感謝光明神!5月20日夜裡的月光是白色的,這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來說非常重要。借著天宇投落地面的那抹慘白,近衛軍元帥可以觀察整個戰場。

他的戰場是一處面積不過四平方公里的高地,他掌握的五個團隊就在這處狹小的地域堅持抵抗。抵抗從中午一直進行到傍晚,令人遺憾的是,除了匪徒的傷亡突破一千五百人之外,事情似乎一點進展都沒有。

「是2077人!傷1209人,還有20人失蹤,這是最新的報告。」

「恩……」貝蕾塔·納倫夫斯眨了眨布滿血絲的眼睛,他的面孔憔悴極了,只有嘴上叼著的煙斗在閃爍忽明暗的光彩。

「2077人!」泰坦的自由運動領袖打量了一下聚集在坑道指揮中心裡的戰士們,許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經不在了,而此時的人們還都低垂著頭。

「一下午的戰鬥,我們損失了六分之一地戰力。而敵人的中心陣營仍然好好的立在那裡!這說明什麼?」

沒有人說話。

投入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鬥地起義軍是南方五省最後的抵抗力量,他們是在聽聞寇伊特沙赫地噩耗之後陸續避入法蘭境內,再由法蘭王國軍的秘密掩護進入伏擊地區。不過……現在看來,也許波德斯多夫會是另外一個噩耗誕生地也說不定。

「看看你們!你們甚至不敢回答我的問題!」貝蕾塔掃視著被悲觀情緒籠罩著的指揮中心。「我們的傷亡超過五分之一。這隻能說明,我們地敵人出乎意料的強大,而我們的攻勢卻沒有預想中的那樣頑強、凌厲!」

地圖已經換成一幅新的,圍繞中央高地的紅箭頭都已消失了。貝蕾塔望著那塊狹小的地域重重地哼了一聲。

「最遲是在明天上午,附近的八區第一軍和第二軍就會趕到戰場。我們為什麼要冒全軍被殲滅的風險在這裡發動戰役?就是因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的特種作戰旅是最強大地敵人!我們戰勝了他,就表明我們的抵抗仍能進行下去!我們若是任其為之,總有一天這位帝國親王會把咱們和家人一同送上絞架,就像他對付寇伊特沙赫的自由勇士一樣!」

人們陸續抬起頭,家人、自由、戰友,這就是他們奮戰到底地支柱,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那個能夠毀滅這一切的人。

「你們明白了嗎?悲觀是沒有用的!恐懼更是多餘!我們堅持鬥爭了七年,這七年我們什麼樣的攻勢沒見過?什麼樣犧牲沒有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他地特種作戰旅固然強大!但他擋不住我們,他的火炮不比我們的怒火,他的意志不比我們的信仰。他的刀槍也不比我們的骨頭還堅實!」

山地戰士自豪的仰起頭顱,他們的眼神終於恢複奪目的光彩,他們終於再次抓牢手中的兵器。

「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貝蕾塔收起地圖。這東西的用處已經不多了。「以中隊為單位,當光明神將月亮引入大山背後的時候,當中央高地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全員突擊!」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然睜開眼睛,他驚悚地左顧右盼。還好……身邊都是熟悉的身影,如果是個陌生的傢伙說不定會被神經質的近衛軍元帥砍上一刀。

「現在是什麼時候?」

柯克中尉向元帥遞過一隻水袋,全軍都已斷水,水袋裡裝的是混合了酒水的不知名飲品。奧斯卡小心地灌了一口,他的嘴唇裂開一道小口子,乾燥的口腔和滾燙的喉嚨在酒液的衝擊下更顯炙熱。

「零時一刻,您只睡了半刻鐘。」

「你該叫醒我的!」奧斯卡沖勤務官抱怨了一聲。他整了整自己的軍衣,拖著耷拉著腦袋的默茨海爾走出營帳。保爾和肖·卡連柯是最先迎上來的,他們一左一右將親王殿下護在中間,然後是特戰旅的一眾軍官,這些勇猛頑強的戰將熱情地與元帥打招呼,好像好久沒見的樣子。

奧斯卡望了一下左近的山林,有古怪哦!圍繞著中央高地,左近的山野里亮起了無數火把組成的光帶,山風令火苗瘋狂地搖擺,看上去就像不斷浮現的鬼影。

「他們是為出擊部隊照亮山路,順便告訴咱們他們要來了!」呂克·西泰爾准將望著山嶺中的火光嗤笑了一聲。「匪徒還真是不長進,他們對這個地方這麼熟悉還需要在夜裡點亮道路。」

「不!」奧斯卡搖了搖頭,「我和咱們的軍情分析處長討論過這個問題,參與波德斯多夫中央高地戰役的匪徒絕對不只附近山區的這一支,默茨海爾認為這裡集中著南方五省大部分的抵抗力量,我也相信這一點。」

西泰爾旅長點了點頭,「似乎就是這樣,他們是許多匪徒武裝的集體,怪不得對方的指揮官在投入兵力的時候那麼保守。」

奧斯卡又搖了搖頭,「相信不會了!一下午的戰鬥讓他們丟下兩千具屍體,接下來……」元帥望了望天宇周圍的月色,「等大山的陰影落在高地上,我們變得視而不見地時候。你就會在某個時刻猛然發現身前身後都是匪徒。」

惡魔桑迪蠕動了一下嘴皮,「我已經把高地上的坑道犁了一遍。」

奧斯卡微微一笑,「不是那個問題。我是說………匪徒會利用夜色發動全面突襲。」

西泰爾准將艱難地點了點頭,「是啊……可咱們的人手還是不夠。尤其是河床。」

「不!不……」奧斯卡呻吟了一聲,「匪徒不會再吃河床地虧,他們被打疼了,他們知道河床是咱們防禦的重點。所以……這次會是右翼山嶺;同時,車陣也會面臨強攻。」

眾人不禁向大蟲別列斯基地陣營望了過去。

右翼山嶺黑漆漆的。火把組成的長龍一直由山脊延伸到山腰,近衛軍的營壘異常孤單,透過高高的萱草,隱伏在山石或是松林中地義軍戰士可以清楚地看到軍人的鎧甲反射的光輝。

在距離突擊團的阻擊陣線1·7公里的山窩裡,月光透過茂密的林叢將白茫茫的光線吝嗇地投射在地面上,鎧甲也在反光,這點光芒映襯著屍骸遍地的戰場。這是特戰突擊團第三大隊殉難地,那無數年輕的、無聲無息的面孔曾經屬於最勇武最頑強地鬥士,只不過……他們生不逢時,或者說………他們被神明遺棄。

口鼻充斥屍骨的惡臭。阿克謝小心地推開遮掩自己的屍身,他四下望了望,匪徒似乎刻意避開了這處恐怖地死地。他們的火把在山林深處燃燒著,偶爾會有人影閃動,有時也會傳來談話的聲音。

四下無人,通訊員立刻推翻屍體。他在這一趟的收穫可不是很多隻揀到一把短鱷劍和幾支手弩上地鐵箭頭。

年輕的通訊員像一隻靈巧的猿猴,他蹦蹦跳跳地穿行,並且不斷利用松林藏住形跡。在經過一段複雜的山路之後,阿克謝輕鬆一躍到達止,脊。在山脊上有一處怪石環繞的陡坡,陡坡中心隱伏著突擊團第三大隊的全部戰鬥人員。

在經過一陣暗號傳遞之後,馬西米隊長向警戒的戰士示意了一下,兩名戰士立刻放鬆緊甭的弓弦,一個人影從巨石上翻了下來,兩名士兵馬上接住戰友。

「阿克謝,臭小子!你總算回來了!」

「小聲點我的祖宗!」年輕的通訊員低低啐了一口,他沒有理會熱情的戰友,只是向隊長攤開胸衣。小戰士將犧牲者的戰具一件一件擺了出來,最後還苦惱地嘆了一口氣。

「真該死!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把咱們的人都快剝光了,留下的凈是一些破銅爛鐵。」

馬西米聳了聳肩,這一下立刻扯動他的傷口,倖存下來的小隊長疼得差點失禁。

「媽的!咱們遲早要找回來!」隊長邊說邊將寶貴的戰鬥資源分發到士兵們的手裡。

十一個人能夠幹什麼?馬西米在擺脫匪徒的追擊之後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是個聰明的指揮官,他沒有向山下突圍,而是選擇匪徒的大本營方向——山脊。

「匪徒的大本營?」馬西米小心地探出頭,在怪石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那片火光聚集的區域。

「這是找死!」隊長縮回頭,他再一次打量自己的戰士。十一個人,就是他的全部戰力,難道要帶領他們硬闖匪徒的指揮中心?

「不!不!不!」馬西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要讓戰士們生存下去!這是元帥說過的!」

「我們應該去那看看!」一名戰士湊近少尉。

「是啊!我們已經衝到這裡了,再怎麼說也得過去看看!」又一名戰士補充了一句。

「只是看看?」通訊員阿克謝狐疑地望著提議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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