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第八章

這天,雨水突然從深邃的天空頂部落下來。冬天就快到了,南方的冰雨大得像金泰,一個接一個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很讓人擔心的聲音。

奧斯卡和他的養女躲在卧室的被窩裡,他們做了許多美妙的事情,現在終於平靜下來,不過時間已經是下午了。像金泰一樣落入大地的雨水突然變成雪花,奧斯卡就用驚訝的目光打量窗外的一切。

新一輪的政府採購需要金泰,在神誕節前必須完成的新年財政預算也需要金泰,重新啟動維耶羅那交易廳需要更多更多的金泰,奧斯卡就想,雪花要是變成金泰該多好!

雪花沒變成金泰,看來光明神不允許這樣的事情。

維耶羅那遭遇了一場比較暴烈的雨加雪,氣溫陡降,西南風也變為刺骨的北風。地面上積累的雨水在附著雪花之後很快便結了一層冰,包括街道、屋宇,還有橋。音樂之城就變為一座冰城,但樣子著實不敢恭維。

泥濘的雨水在結成厚冰的時候完全保持了那副骯髒的模樣,地上的灰塵和各種垃圾都被雨水封存在冰層底下,站在街道上望一下,腳下的厚冰就像千層糕一樣,還有千奇百怪的夾心呢。

我們好像沒提過維耶羅那有橋?罪過!維耶羅那不光有橋,還有一條橫跨整個城市的大河。其實維耶羅那的河流並不壯觀,只是雨水和雪花為這團西方流淌過來的碧綠添上了一層薄霧,薄霧就在河面上,稀疏卻不潰散。放眼一望,哇哦……多瑙河上蒸騰著白霧……像大海一樣壯闊。

當然,這是假象,視覺假象罷了。

多瑙河至西向東將城市分割為兩部分,從城市南端望向北方,森羅萬宮的巨大屋檐就在一片濃白的大雪中;從森羅萬宮中的制高點眺望城市南方,視線會越過河面,到達對岸繁忙的碼頭、苦力們的棚戶,還有密集狹窄的老式街道。

記得……《藍色多瑙河》嗎?據說是一首圓舞曲,但這個時候的維耶羅那,只有住在城市北方的人才聽說過這首樂曲,也曾和應著樂曲跳過那種規規矩矩的宮廷集體舞。而住在城市南方的人就一點都不清楚「藍色多瑙河」是什麼東西,不過有人說作曲家就住在城市南邊,結果大家就對這位作曲家非常不屑了。

理所當然……城市北端是上流社會的領地,城市南段也就成了拮据貧困的勞苦大眾的居所。貴族和商人習慣將城市北端稱為維耶羅那,將一橋之隔的南端稱為老街或舊市。久而久之,老街舊市裡的人也認命了,如果他們要去城市北邊討生計,他們就說,「去維耶羅那逛逛啊!」就好像他們真的不是維耶羅那人。

寒霜終於完全遮擋了玻璃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本能的收回視線,他身上只裹著一條羊毛毯子,所以他就安靜的坐到壁爐邊烤起火。

親王殿下突然問,「你們南方還有幾座大型金庫?」

他的伊利莎白就笑,「誰也不能老乾這樣的事!」

奧斯卡想想也對,搶劫這樣的事只能偶爾為之,但是……殺人越貨又另當別論了,要不然叫他上哪去搞錢呢?

冬天就快到了,哦不……是已經到了!貴族的土地上應該什麼都不剩,本來奧斯卡還想打打實物貢賦的主意,但現在看來這場雨加雪已經變為一次自然災害,貴族們有借口也有理由不對親王提供幫助。

「真見鬼!這讓我怎麼出門?」奧斯卡指了指街道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在窗戶里還能依稀看見,道路被冰層完全封鎖,街上的人不斷摔跟頭。

伊利莎白打著哈欠,「您要出去幹什麼?」她好像非常不在意,昏睡半天之後仍是這副疲憊異常的樣子。

很奇怪,這次親王殿下可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女人知無不答,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之後便自己穿戴起來了。

「您真要出門?」

奧斯卡聳了聳肩,「沒辦法!女人在這種天氣自然要呆在家裡,而命苦的男人就要出門討生活,要不然咱們吃什麼喝什麼?」

「哪像您說的那樣?」伊利莎白吃吃的笑,她擁著鴨絨被坐了起來,並用被角緊緊掩住高厚的胸脯。她那微彎的捲髮披在肩膀上,面孔和嘴唇像馬上就要滴血那樣紅。

奧斯卡感到心臟裡面某個位置突然痒痒起來,他連忙移開停在養女身上的視線。

「我要去浴室了小妖精!」

「別理小妖精,小妖精需要睡眠!」伊利莎白邊說邊用被子掩住頭,然後又「嘣」的一聲倒在床上。

奧斯卡吻了吻女人露在絨被外的手臂,「隨你便,你這個要人命的小妖精。」

在這之後親王就離開了。

維耶羅那的繁榮與多瑙河是分不開的。春天,河流帶來肚子滾圓的魚群,維耶羅那人便開始製作口味一流、價錢也是一流的魚子醬;夏天,河鮮繁盛,蝦、魚、蟹、牡蠣便一同湧上人們的餐桌,同時夏天也是物流最鼎盛的時節,多瑙河上來往的貨船就像不斷穿梭的旗魚,風帆在晨光中收起,又在夜幕低垂時揚了起來。這些大船帶來了鮮果、麵粉、木材、瓷器,帶走了維耶羅那的紅腸、葡萄酒、女人和音樂。

等到秋天的時候,西大陸的鹽商佔據了整條航道,以維耶羅那為中心,販鹽的大帆船在多瑙河流域不停輾轉,一直到遠在大陸最西邊的出海口才停了下來。

冬天,多瑙河只有一小段支流才會結冰,航運也不會因此靜止下來,人們會從河流起始的阿卑西斯方向運來乾果、乳酪、肉類,也會由西方王國運來絲綢、布匹、烈酒、還有好看的冬裝。

現在是秋末,天上還下著雪,河面上沒有幾艘行船,有的只是打漁的小舢板。不一會兒,河道遠端傳來幾聲悠長的號角,那是行船時「避讓號」的節奏,於是那些小舢板就識趣的划到河邊。

很快,吹響避讓號的大船過來了,這是一艘名叫「紅襪子」的運鹽船。它應是今年秋天光臨維耶羅那的最後一艘鹽船。等天氣再冷一點,那些產鹽的地區就會進入冬眠,因為鹽晶在低氣溫低下壓的時候很難製作,而且成色也不怎麼樣,雜質太多。像這樣的貨色只能賣給沙漠里的波西斯人,口味刁鑽的維耶羅那人是絕不會要的。

沐浴著風雪,「紅襪子號」靜靜的穿越幾座橋墩,然後又靜靜的抵達口岸,當它闖出河面的霧氣時,人們才完全看清它的身影。

它是一艘四桅大帆船,身長30米,主桅高21米,通體硬木、漆著深紅色的油彩,只在下水位置依稀剝落。滿載時的「紅襪子」可以裝填十幾噸的貨品,常在維耶羅那港口行走的人都聽說過它的大名,因為它屬於喬恩特·巴布德。喬恩特·巴布德是泰坦南方最大的鹽商,但他喜歡住在比利爾斯,平常不怎麼回國。

「紅襪子」的船長仔細操控著輪舵,直到船體邊緣傳來碰觸棧橋的聲音才命令水手放下船錨。碼頭上的工人已經圍攏過來,他們只跑了一小段路就變成雪人。「雪人」們搶過船上拋下的纜繩,並把纜繩繫緊在高出棧橋的橋墩上。

「紅襪子好!」碼頭上的調度員這樣向船長打招呼。

「維耶羅那好!」船長這樣回應著。

商家在一年中最末的交易期光臨維耶羅那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在神誕節前將全年的貨款提前打點一遍;二是可以會會老友,和老友們一同探討一下來年的貿易事項。也是因此,「紅襪子」不光在港口非常有名,在整個航運界和「黑暗世界」都是家喻戶曉。

不過……「紅襪子號」和黑暗世界有什麼關係呢?讓我們說回那位喬恩特·巴布德先生,雖然他是泰坦帝國最大的鹽商,但他的名字卻從未在帝國專賣局的名單上出現過,因為他做的是大宗的私鹽買賣。

私鹽買賣在整個黑暗世界的地下交易中佔據四分之一的份額,其他三份是鴉片、走私和賭博。在現今的泰坦,由風險利潤對比來看,私鹽買賣投入最小,產出最大,風險極低。這就讓做另外那三份生意的人十分眼紅,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在「紅襪子」這條大帆船上都要舉行一次貿易協調會,黑暗世界中的大佬親切的叫它「紅襪子會議」。來自南方各地的主要幫會負責人和黑道世家的領袖要在會議上規劃來年的貿易份額,解決可能存在的利益紛爭。

今天是教歷798年11月8號,紅襪子會議如期舉行了。

雪霧中的棧橋停放著十幾輛毫不起眼的馬車,車夫圍在一起烤著火,保鏢一類的大漢散布在棧橋四周,他們懷裡各式各樣的刀具,走起一路都是一副半身不遂的樣子。

大佬們在「紅襪子」落錨之後便魚貫下車,他們互相擁抱,親切的打著招呼。這些穿戴各色皮草的黑道大亨幾乎都是一個樣子,他們嘴上叼著雪茄,不斷說著髒話,表面上熱情非凡,其實在背地裡已經把對方的女性親屬問候遍了。

不過……這些人畢竟是黑道上數一數二的狠角色,如果再明確一下,我們只要留意其中的三個就行了。地方口音濃重、戴一副雕皮帽子的那個是帕瓦林柯,這個喜歡吹牛和賴賬的傢伙來自斯坦茨堡,是泰坦的博彩業巨頭,也幾大木材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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