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七章

光明神從藍色天宇後面而來,並非使痛苦變成幸福生活,而是使生活化為真理和自由的象徵。這是銘刻在一座山間小教堂中的哲言。

「只不過……說得倒輕鬆!」阿爾法三世嘲諷的望著門拱上的銘言。「我覺得,人活一世,生得要洒脫,死得要壯烈!光明神只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膽小鬼,它決定不了這些事!」

奧斯涅親王從石階上站了起來,「我只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您有心思爬山?您看看天上的太陽,在這種天氣爬山可是個苦差使。」

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伸了伸筋骨,「小傢伙!我一會兒在回答你的問題,現在你給我起來,咱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走呢!」

奧斯卡抖了抖已被汗水打濕的手帕,他無可奈何的跟上了三世陛下。

鄧利爾山,就在天鵝山的西面,它的身形比天鵝山還低矮一些,不過異常險峻。山中有一條直通峰頂的石道,石道盡頭是隸屬於近衛軍首都保衛師的一座石頭城堡。這座小城堡其實就是一個哨所,控制著面向首都西北方的烽火台。

陡峭的山壁在山道兩側擺出一副凜然猖獗的樣子,狹窄的小道只容一人通過,皇帝的突發奇想令首都保衛師的士兵吃足了苦頭,他們在夜裡便登上山峰,並留守在每一處險峻的地段。

山風有些涼,大汗淋漓的登山者不得不拉緊衣襟。冷風從領口灌了進去,弄得人寒毛倒豎。

嶙峋的怪石隱沒在蒼翠的樹叢間,鳥鳴和野獸的低吼喝應著山風的呼嘯。山道終於在一處懸崖邊轉向平緩,這裡的高地植物異常繁茂,有些甚至蓋住了青灰色的石板路。

「停下!歇會兒……咱們歇會兒!」今年已經五十八歲的皇帝陛下拉住了小女婿的手臂,他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山腳下湧出的豪言壯語似乎早就忘光了。

「陛下!您沒事吧?」奧斯卡關切的扶住皇帝,他讓這位老男人坐在山道上,並讓緊隨其後的宮廷內侍為皇帝按摩雙腿。

「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奧斯卡擔心的點了點頭,「難看還好說,您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血色,咱們是不是該……」

阿爾法三世擺了擺手,「咱們該上去!年輕人!咱們還沒見到峰頂呢?」

「您幹嘛要這麼執著?」奧斯卡氣惱的望著倔強的老人,「抱歉這麼說,可您確實已經不再適合登山這樣的劇烈運動了!您……」

「我老了是不是?」三世陛下目光陰霾的望著小親王。

奧斯卡有些猶豫,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陛下,我知道沒人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您的歲數在那明擺著!」

阿爾法三世別開頭,他對小親王的誠懇感到一絲欣慰,要知道換作另外一個人只會恭維他的健康體魄,可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確實老了!閑來無事的時候會一陣陣的乏力,處理公務的時候會莫名其妙的頭暈,連對付女人都力不從心了!

皇帝深深的嘆息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爬山嗎?」

奧斯卡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我已對強大的概念有些懷疑了!我需要征服一些東西,可我發現事情並不是那樣的!」皇帝的目光投向遠方,他的眼神並不聚焦。

「您要征服什麼?」奧斯卡有些懷疑的望著衰老的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

「你知道嗎?首都新來了一位外省的伯爵夫人,哎呀呀!令人著迷死了!」

「哈哈哈哈哈!」奧斯卡大笑起來。「我的陛下,我很高興看到您還是老樣子!」

「不過……」小親王突然頓了一下,「您絕對不會在乎一位外省來的伯爵夫人,您願意與我分享那個真正令您頭疼的東西嗎?」

阿爾法三世讚賞的望了小奧斯卡一眼,他朝自己身邊的山道拍了拍,奧斯卡微微一笑便坐了下來。

「說真的孩子!那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強大的確切含義!」皇帝指了指突然划過一方天宇的崖鷹。「看到那隻猛禽了嗎?它就像一道狂飆,乍起乍落之間便可以折摧一切彎曲的翅膀,可穹蒼在這時突然降下一道閃電,霹靂的電芒立刻就將它化為灰燼,那麼你說說,誰更強大?」

「您是指……天?」奧斯卡邊說邊用手向上指了指。

皇帝低低的長嘆一聲,「我從來都沒把光明神看作是一個人物,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卻都被這個膽小鬼算計到了!」

「陛下,您這是宿命論的觀點,真正的強者絕對不會屈從命運!」

「所以我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強者!」阿爾法三世自嘲的笑了笑,「雖然我擁有西大陸最廣大的一方國土,雖然我擁有數萬萬臣民,可你發現沒有?我無法擺脫各種陋習,無法正視身心面臨的壓迫。」

奧斯卡垂頭不語,他還沒搞清楚皇帝到底遇到什麼事。

「那麼……在您心中,真正的強者應是什麼樣子的?」

皇帝抬頭望天,那裡只有一方澄澈的蔚藍,偶爾會有一朵造型奇特的雲彩遊盪其中。

「在我眼裡,強者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執迷不悟;二,無怨無悔!」

奧斯卡有些詫異,「陛下,無怨無悔我了解,因為有所悔恨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強者!可執迷不悟……您是指要信任自己的意志,一路走到底嗎?」

「不!執迷不悟的意思就是說……當你看清了某件事,那麼你就失去了對它的幻想和信任,也失去了對它的期待和寄託。」阿爾法三世說完便揮了揮手,「所以我還是希望能夠沉迷其中,永遠都不要知道真相,因為真相是令人無法承受的!」

「陛下!您還是直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奧斯卡追上突然發力的皇帝。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小親王望著皇帝的背影直出神,他突然抓住身後的一名隨從。

「去山下叫我的醫師!」

迫近峰頂,山色趨向明朗,岩石和低矮的紅松都沐浴著燦爛的陽光。穹蒼廣闊、高遠,處身其下就像是在巨人的腳底瞻仰神明的殿堂。

遠方的山景就像一片濃碧的海洋,群峰高聳,波瀾壯闊!隱沒在山群中的小村落飄起了午炊的煙火,就像孤舟一般在大山鋪設的墨色陰影中靜靜徜徉。

烽火台上艱守著一名近衛軍戰士,常年的山地生活使他的臉膛泛著鮮艷的暗紅色,他目光深邃,一直盯著天邊的一個角落,那是另一處烽火台,他期待自己能夠完成一次傳遞敵情的光榮任務,可他又害怕戰火會焚燒他的家鄉。排除這種矛盾的心理,群山中的石頭城堡就是他在此時此地唯一的依靠。

「皇帝陛下萬歲!」突然!整個山體似乎都發出這種驚天動地的呼聲,泰坦主宰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峰頂,近衛軍戰士由上自下快速傳遞著響亮的歡呼,他們都在慶幸,因此叫得格外賣力!

三世陛下安然到達四號烽火台,這比什麼都令人歡欣鼓舞!戰士們的歡呼並不是在恭維皇帝的體格,他們是害怕皇帝會失足掉下山澗!按照泰坦法典的規定,造成皇帝意外身死的當事人要陪葬入土,這可不是什麼能開玩笑的事!

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在一片萬歲的呼聲中敞開手臂,他似乎要擁抱自己的帝國,可猛烈的山風和天上的日頭令他一陣暈眩,皇帝扶住烽火台的石欄,他堅強的用手臂支撐著自己的體重。

「奧斯卡!我的孩子!你還記得在西貝格堡我是怎麼囑咐你的嗎?」

小親王一邊擦汗一邊答道:「當然記得!您囑咐我,誰要把盧比趕下台,誰就是莫瑞塞特皇室的敵人!並且一定要揪出這個人,把他幹掉!」

「沒錯!記緊這一點!還有!保護好我的阿萊尼斯!」阿爾法三世欣慰的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奧斯卡可一點都不欣慰,他甚至被皇帝的目光看得直發抖,直覺告訴他,皇帝一定發現了什麼,或是面對著無法扭轉的重大事件。

「陛下!聽您這樣說令我感到很惶恐,您沒注意到嗎?您的語氣……抱歉這樣說,可您的語氣實在是太悲觀了!我是阿萊尼斯的丈夫,也是您的小侄子,難道我沒有權利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爾法三世再次搖了搖頭,山風吹亂了這位主宰者的頭髮,他的皺紋完全暴露在陽光中,沒有血色的面孔泛出青灰色的光彩,可這層陽光鍍上的光彩卻流露著難以掩飾的灰敗。

「不談這個,說說你吧!」皇帝微笑著望了過來,「阿蘭元帥在北方戰場,他沒時間理會你在軍部搞的那些小動作,介意向我透露一些嗎?你要幹什麼?我知道你在調集人手!」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正了正神,他知道自己總要面對皇帝的質詢,不過這個時刻稍閑早了一點,銀狐阿蘭直到現在還沒開始那場註定失敗的大決戰。

「確實是這麼回事!」奧斯卡一邊點頭一邊組織措辭。「陛下,阿萊尼斯在前些天曾問我這樣一個問題,用遠方征戰的戰士生命換取一項政治圖謀,這值得嗎?」

皇帝嘟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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