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四章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都林已經迎來了這一年的盛夏,人們換上單薄的衣衫,尤其是夫人和小姐,她們將大片雪白的胸脯袒露在陽光下,一點也不在乎男人的注目和束胸勒出的血印子。

梧桐樹枝茂葉密,在狹窄的街道上投下沒有縫隙的暗影。陽光的炙熱混合著腥臭的氣息,過往的行人一無所覺,只會偶爾抱怨幾句都林城的排水系統和酷熱的天氣。

在城區排水系統的盡頭,特勤處所屬的秘密監獄又迎來了新的一天,這裡的守衛都是一些犯過錯誤或是不討上司喜歡的傢伙,他們通常會把處身這個人間地獄的憤怒和抑鬱發泄到犯人身上,也是因此,這些滿臉橫肉卻又面目蒼白的傢伙發明許多有創意的玩樂方式,他們可以在派遣鬱悶的同時達到各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陰暗的下水道中傳來陣陣風聲,間或會有幾聲凄慘的呼叫。穿過幽深的隧道,再經過一座高過一池臭水的弔橋,越過拱門之後,場景豁然開朗,一個面積廣大的地底空間被火把的光芒映襯得如同燃燒。

「真是受不了這個鬼地方!」泰坦帝國的司法大臣羅門特·胡阿·安德西塞斯侯爵低聲數落著。

魯道夫·霍斯向多年來的老夥計無奈的笑了笑,「抱歉,我也不想來這個地方,可誰讓咱們的前輩把該死的監獄建在這裡!」

「審訊進行得怎麼樣了?」司法大臣終於想起自己的來意。

特勤總管聳了聳肩,「都差不多了!」

「那就好!」羅門特嘆息了一聲,不過他有些擔心的碰了碰老同事的手臂。

「我說!你覺不覺得……我是說……調查進展得太迅速也太順利了?我總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感覺。」

魯道夫·霍斯不著痕迹的撇了撇嘴,「這不好嗎?三世陛下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要過問一次槍擊事件的調查進度,我身上的口水已經夠多了!別在折磨我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司法大臣皺起了眉頭,「你以為我受的數落比你少嗎?我是想說真的是那些南方暴徒製造了這次事件嗎?這其中有沒有陰謀的成分呢?」

「陰謀?」魯道夫停下了腳步,他望了望四周,陪伴在側的都是他的親信。「司法大臣閣下,咱們直說了吧!就算這次事件真有陰謀的成份在裡面又怎麼樣?現在人證物證和最關鍵的口供都已經落實了,那麼我的調查也就告一段落,我不想惹麻煩你知道嗎?」

「什麼意思?」羅門特疑惑的望著特勤總管。

魯道夫臉色怪異的笑了笑,「我的意思就是說,我也不相信那些南方暴徒會有那麼大的膽子,但既然證據指向那裡,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司法大臣未置一詞,他知道自己從特勤總管這裡是探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了!」羅門特知趣的退了一步,「把人犯讓我帶走,然後咱們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的天啊,這才多一會兒我的風濕就快犯了!」

魯道夫點了點頭,「是啊是啊!你把人帶走,然後隨便你怎麼處置!」

帝國司法大臣望著刑架上男人發起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置這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傢伙。看得出,這個被俘獲的暴亂份子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的雙腿齊膝以下已露出慘白的骨節,身上散發著燒烤過後的惡臭。

「他是誰?」羅門特指了指囚徒的面孔。

魯道夫哼了一聲,「南方起義軍的刺殺行動負責人,一個雜貨店老闆,也是法蘭黑市上最大的軍械分銷商。」

「什麼?」司法大臣有些詫異。

特勤總管厭惡的望著囚犯,他肯定的點點頭。「沒錯!依靠黑市交易為起義軍提供金錢資助的傢伙,戰爭需要錢,我們是這樣,暴徒們也是這樣。他們在南方一些隱秘溫暖的山谷里種植罌粟,然後提煉鴉片,再用鴉片到黑市上換取糧食和軍械。」

「呵呵!看看啊,這就是打著自由旗號的匪徒從事的事業!」羅門特低低的啐了一口。

魯道夫聳了聳肩,「我想這些傢伙也是出於無奈,南方軍完全封鎖了山區,禁絕一切物資的輸入,起義軍要堅持抵抗就必須自力更生,他們沒有太多的選擇。」

「怎麼沒有?」司法大臣提高了音量,「他們可以去死!光明神不會原諒他們的!地獄早就已經為這些罪民敞開了大門。」

「但願如此!」魯道夫點了點頭,「好了!他是你的了!」

羅門特搓了搓手,「謝謝您的慷慨!司法部會好好招待他的!」

魯道夫和自己的同僚相視一笑,他們都是折磨囚犯的能手。

肯辛特宮沐浴著夏日的嬌艷陽光,披掛著闊葉林木的綠蔭,班駁的石柱和宮殿的穹頂都在散發炙人的烈火,似乎只有掛著紗綢的陽台和門窗在透露微涼的氣息,不過總的來說,都林的夏天還是令人十分難過。

阿萊尼斯緩緩睜開眼,棉紗織成的錦被就纏在她的身上,儘管厚重的窗紗阻隔了火焰一般的陽光,但公主的肢體還是布滿一層細密的汗珠。

懊惱的掀開刻畫織錦的薄被,阿萊尼斯的成熟胴體便徹底暴露在空氣中,她艱難的撐起上身,起床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尤其是雙腿!阿萊尼斯抓住自己的腳裸,她感到由大腿內側傳遞來的酸麻已經佔據了她的整個思維。

他不在了!已婚的公主這時才發現枕邊空蕩蕩的!阿萊尼斯疲憊的嘆息一聲,是誰說那種事能讓人精神抖擻?阿萊尼斯低低的詛咒了一聲,騙子!大騙子!她的腰像斷了一樣疼,她好半天才找回下肢的感覺。

臃懶的公主放棄似的撲倒在枕頭上,那裡滿是男人的氣味!情不自禁的,阿萊尼斯輕輕笑了起來,她喜歡這種身為妻子的感覺,她甚至迷上了這種不按時起床,或是根本起不來的生活。

「他的勁兒可真大!」公主突然想到昨天夜裡或是前天夜裡發生的事情,許多交纏著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嬌吟不時回蕩在耳邊,阿萊尼斯將面孔埋入蓬鬆的枕頭,她不知自己是在羞愧還是慶幸,羞愧於自己的淫蕩,慶幸於沒有太晚發現身為女性的樂趣。

終於,阿萊尼斯按響了床頭垂下的銅鈴,銅鈴的制動機關埋在地板下面,一直連通室外。在門外恭候多時的克加德夫人應聲而入,這位出身低微的主婦用近於虔誠的目光打量著已經披上睡衣的公主。天哪!克加德夫人低嘆了一聲,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侍奉一位皇室的公主。

阿萊尼斯是在一個月前入主肯辛特宮的,她只帶著幾個大皮箱,裡面是她最喜歡的衣物,除此之外公主連一個侍女也沒有帶。按照她的說法,她雖然是肯辛特的女主人,可她不會動丈夫的一草一木。

「公主殿下!您要沐浴嗎?」克加德夫人恭謹的立在門邊,她在等待女主人的吩咐。

「當然!」阿萊尼斯虛弱的應了一聲,「不過別用公主殿下這個過時的稱呼,您可以叫我夫人!」

「是!夫人!」

阿萊尼斯滿意的點了點頭,她想起身下床,可腿部的酸痛卻讓她皺緊了眉頭。

「我來幫您吧!」克加德夫人迎了上來,她笑眯眯的打量著軟弱無力的阿萊尼斯,「年輕的夫婦都是這樣,您很快就會習慣的!」

「哦……」阿萊尼斯漲紅了面孔,「您在說笑嗎?」

「呵呵!我可不敢!」克加德夫人邊說邊扶著公主走進寬大的洗漱室,不一會兒便聽見裡面傳來悅耳的水流聲。

奧斯涅親王殿下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陽光透過玻璃屋灑在他的身上,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生機勃勃。可親王殿下只是在百無聊賴的翻動著報紙和軍事情報局一大早便送來的各種文件。

看樣子這個「容易受傷的男人」似乎恢複得不錯,他胸口的繃帶早在月前就拆開了,直到現在仍有一些報章在評論他的生命力,人們都說泰坦的民族英雄是一塊神明鑄造的盾牌。

阿爾法三世陛下為他破格提升了警衛力量的建制,現在他的肯辛特宮有一個二百人的騎兵中隊在護衛著。奧斯卡為這些忠心耿耿的騎士設計了一個區別於首都保衛師的臂章,那就是一面描畫著猛虎水仙的盾牌,看來這位殿下十分喜歡人民賦予他的稱呼。

「親王殿下日安!」

「默茨!」奧斯卡沖老夥計笑了笑,「你來得正是時候快過來坐下!」

默茨海爾恭謹的行禮,然後他便坐到親王殿下身邊,他不怎麼喜歡客套,尤其是在出大事的時候。

「您得看看這個!德意斯分局剛剛送來的!」情報分析處長面目冷峻的遞上一份描著紅字的文書。

「一級機密?」奧斯卡有些詫異的接過文件,他只看了第一行便驚叫出聲。

「德王死了?」

「沒錯!」默茨海爾肯定地點了點頭。

奧斯卡又將目光投向文件,「這是……這是6月6日由德意斯分局長簽署的,也就是說……這是四天前的事!可這個消息可靠嗎?我們怎麼沒有得到任何官方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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