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二章

不管怎麼說,都林城的可愛之處仍然要比它的庸俗頹廢多上一些。當4月1日清晨的陽光高出英雄塔的尖頂時,整個城市的可愛就像急不可待的花團一般競相綻放。

城市內的高大建築都披上了彩色的外衣,從勝利廣場到王者之路,再到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整條街道甚至整個街區都裝點著鮮花和彩帶,而在街上奔走的人們也穿上體面的衣服,就連平日邋遢慣了司法部巡兵也在這時換上難得一見的警察禮服。

陽光透過樹叢將班駁的光影投在人們的臉上,這些好事之徒竟然不分男女老幼,他們在近衛軍士兵用盾牌鑄起的警戒線外擠作一團。由於人太多,這些傢伙的視線只能覆蓋眼前的一小段路。

王宮方向稍顯清冷,但王者之路的兩側已搭建了大型觀禮台,時間似乎還早,觀禮台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青年貴族。

佩內洛普大道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水仙騎士填滿了,雖然全副武裝的騎士與空氣中洋溢著歡樂氛圍格格不入,但他們的面孔都掛著溫暖的笑容。圍繞著安魯公爵官邸,騎士們由街口開始布置了十六道警戒線,每一名進出大道的人都受到檢查和盤問,這些人即有貴族也有平民,貴族可以在官邸的門房獻上賀信和昂貴的奢侈品,平民則在門外遞上鮮花和各種手工製作的小禮物。

今天對安魯家族來說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這個家族的一位成員即將迎娶皇室的公主。通常情況下,一位出身皇室的順位公主不會在國內選擇丈夫,因為她們是各個君主國之間交換的禮物和血統象徵,但莫瑞塞特皇室一直保持著與安魯通婚的傳統,對於即將步向婚姻殿堂的阿萊尼斯·阿爾法·莫瑞塞特公主殿下,她無疑比自己的兩位姐姐幸運得多。

官邸內的主屋敞開了大門,同向內室的大門也已相繼打開,安魯家的人們紛紛圍了上來,他們在向門內張望,似乎那裡會走出一隻新奇的動物。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按照家族傳統穿上了黑紅相間的古老鎧甲,鎧甲顯然經過細緻的保養,但油光無法掩飾其上的累累傷口,猛虎水仙的印記伏在鎧甲的護肩上,神選戰士信仰的圖騰被描畫上一圈亮麗的銀線、發出璀璨耀眼的豪光。

新郎披著一件寶藍色的近衛軍制式披風,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安東妮·霍曼伯爵夫人的巧手為披風的墊肩掛上金質元帥軍銜,這樣一來一切便都不一樣了。芬拉爾·多那特小姐為年輕的統帥帶上勳章和他喜歡的那枚銀扣,阿歐卡亞女爵則蹲下身子,她為親王的黑色皮靴繫緊了鞋帶,並為鎧甲的護膝和護腿做好最後的調整。

薩沙伊擺弄著哥哥的元帥劍,她在幻想,在哥哥的婚禮上,她的小奧斯卡會大聲拒絕主教的提問,然後用這把劍當眾刺死巫婆一樣的公主,在千軍萬馬的圍追堵截當中,她的騎士懷抱她成功脫險,並順帶殺死了那個大惡人(阿爾法三世),然後她和哥哥就在一個風景如畫的人間仙境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

奧斯卡擁抱了自己的妹妹,他從她手中拿走元帥劍,然後便什麼都沒說。

女人們都將視線投向男人的背影,那是繾綣的柔情與無助的寂寞的自然結合。

聚在大廳的人們迎向「裝潢」一新的小親王,西利亞夫人自然是第一個享用了小兒子的擁抱,然後是孩子的父親多特蒙德,再然後是他的哥哥費戈,再然後是他的三哥哥庫科迪,害怕庫科迪嘴角的酸奶滴到自己身上,奧斯卡連忙把這個問題兒推開了。

接下來便是小奧斯卡的夥伴們,偉克上校激動得手舞足蹈,,黑魔則顯得極為局促,毒醫帕爾斯竟然熱淚盈眶,只有保爾和薩爾拉·德羅夏還算神志如常。奧斯卡擁抱了每一個人,但他發現自己的朋友已比從前少了很多。

「看誰來了!」門口傳來小戈多的呼喊。

一身近衛軍禮服的惠靈頓·斯坦貝維爾准將大步邁入客室,奧斯卡微笑著望著這位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

「斯坦貝維爾第十七森林守備師師長向元帥報到!祝您……」

奧斯卡用猛烈的擁抱打斷了老朋友的話,惠靈頓用更有力的臂膀承接著夥伴的熱情。

「你幹什麼去了?」

惠靈頓撓了撓頭,「我父親召我回家,我奉命領導一支家族武裝。」

「就是說你在還沒向我辭職的時候……」

「不是那樣!不論何時何地,惠靈頓·斯坦貝維爾永遠是您的傳令官!」

奧斯卡微微一笑,他對這個答案滿意極了,他再次大力擁抱這個忠誠的朋友。

「殿下,時間快到了!」卡米爾·雷阿侖少將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剛從北方前線返回都林的紅虎將軍要負責巡閱和安全保衛等事項。

「是嗎?」奧斯卡看了看座鐘,距離婚典開幕還有一個小時。

「是的孩子!」安魯公爵和他的夫人一塊兒迎了上來,「快去吧!那將是完全屬於你的時刻。」

奧斯卡環視了一遍關心愛護他的人,這位年輕的元帥輕輕點了點頭。

圍繞著那輛鐫刻無數水仙花的華麗馬車,人群爆發出一陣熱過一陣的歡呼。群眾的意志是高尚的,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光輝,他們將這次盛大的皇室婚禮看成是一位英雄與一位絕代佳人的完美結合。安魯家族的馬車沐浴著彩色的綬帶和飛揚的花朵,護衛騎兵在馬車前後排成整齊的陣勢,他們放落面甲,一副即將奔赴戰場的樣子。

馬車的隊伍由王者之路轉上教堂南小街,早已恭候多時的軍樂隊開始演奏。這是平民的節日,似乎也是軍人的節日,近衛軍各大軍區都為奧斯涅元帥的婚禮派出了儀仗隊,這些衣甲鮮明的軍人立在道路一側,用雄壯的樂聲迎接民族英雄的到來。

愛!這種感情可以是一種神奇的憤怒,也可以是一種昂揚的激情。在光明神的面前,每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來說都是它的愛神,愛神呼籲信奉她的靈魂登臨婚姻的殿堂,達到身心的結合。不過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並不相信愛神的誓言,他在迷惑,又有一些惶恐。

對於這個經歷過無數苦難的年輕人來說,愛是虛幻的,就像神像前的燭火。那些融合著背叛與鮮血的苦難已將他和他的族人緊密連在一起,這種聯繫就像鉤鎖一般攫住了他的魂魄,令他的身心發生了一場深刻的變革。血腥的撕殺提高了他對天性的認識,欺瞞和背叛增強了他的官能,拓展了他的想像,賦予了他性格上各種陰冷與殘忍的品質,直到此刻,他與一位公主締結了婚姻,並進而使他的身份和地位得到了鞏固與保障。

那麼……這一切的一切與愛有什麼關係呢?奧斯卡認為這不難理解,他相信自己並沒有愛上即將成為他妻子的那個女人,他一直是被動的接受。青春的迤儷風情與老成持重的圓滑世故格格不入,那種遭遇就像遲暮的花枝遇到迂腐的落葉一般無可奈何,這大抵能夠形容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目前的心境,他承認自己在掙扎,掙扎在愛無所獲、愛不可得的絕境中。

阿爾法三世陛下和數位帝國顯貴擁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的門口,里里外外全是衛兵,到訪婚禮的賓客則被區隔在盾牌和長槍的後頭。

泰坦帝國炮兵准將塔·馮·蘇霍伊子爵為親王殿下打開車門,他的朋友看上去有些虛弱。塔里知道小親王並沒多少朋友,能夠為他擔任婚禮的伴郎應該算是一項殊榮。

帝國皇帝擁抱了走下馬車的小女婿,三世陛下看上去高興極了,他穿著正式的宮廷禮服,寬大的皇袍上點綴著無數珠寶,頭頂的皇冠更像太陽一樣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小傢伙,你是一位大英雄!你怎麼不騎馬?」皇帝有些置疑的望著女婿。

「太顯眼了,我會像個移動的雕塑!」奧斯卡敷衍而過,其實他是不想讓人見到自己那副心事憧憧兼且心不在焉的樣子。

「呵呵!快來吧!」皇帝將親王引上台階,當小奧斯卡步上教堂門廊的時候,人們全都看清了,整個天地似乎都響起尖叫聲。無奈的奧斯卡只得與興高采烈的阿爾法三世面向那無數看客,三世陛下在向人群揮手,奧斯卡便也抬起沉重的胳膊。

大教堂內的坐席已經人滿為患,來自西大陸各個君主國的賀客在大門開啟的時候紛紛起立,他們一邊鼓掌一邊向泰坦的主宰者與婚禮的主角恭敬的行禮。在皇帝和親王身後是跟隨而來的一眾軍官大臣,他們的臉上掛著半真半假的笑容,彼此之間似乎用值得玩味的眼光交流著什麼。

皇帝引領親王走向神台後的一個角門,這次連位列最前排的皇室成員都站了起來,奧斯卡連忙回禮,但他馬上就被三世陛下拉走了。

「怎麼回事?參加婚禮的衛兵為來賓還多?」皇帝在這個小房間里抓住了女婿的手臂。

奧斯卡聳了聳肩,「特勤處通報給軍情局的可靠消息,有人會在婚禮上搗亂,也可能是刺殺,我在徵詢魯賓元帥的意見之後才調動首都保衛師。」

「我不記得我有給你調動首都師的權利?」皇帝皺起了眉頭。

「我確實沒有,可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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