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第二章

壁爐燃著炭火,室內只是微溫,茶具整齊的擺放在桌面上。無數調查人員在室內忙碌著,他們重重的踩踏木板,令水杯中的淺紅色飲品蕩漾起微波。

多特蒙多坐在小几旁邊,他疑惑地打量著對面的博克里埃·安魯·內塔加波,曾幾何時,博克里埃是那樣的親切,那樣的高大。多特蒙多想到了從前的許多事情,是博克里埃叔叔送給自己第一匹小馬,是博克里埃叔叔教曉自己政治的玄機,是博克里埃叔叔為自己和西利亞證婚,到如今,是博克里埃叔叔站出來反對自己。

過了好半晌,多特蒙多終於嘆息了一聲,他轉向身邊的彼得上校。

「我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彼得沒有言語,他只是走過去擺弄起軍統調查局長的屍身。老博克里埃靠坐在沙發上,他四肢癱軟,雙眼翻白,嘴邊還有白沫和嘔吐物的痕迹。

「從死者的面貌和肌體的柔軟程度判斷,他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兩個小時或一個小時之前。」默茨海爾·德·庫西特男爵向安魯元帥和年輕的機要秘書解釋著,作為軍事情報局第一分處的負責人,默茨海爾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

「還有……死者的牙齒內側積滿煙漬,左手手指還有明顯的黃斑,這說明死者生前慣用左手,並且依賴煙草。他的面部特徵符合……」

「說說死因吧!」多特蒙德打斷了默茨海爾男爵。

「您最好放下茶杯!」默茨海爾提醒著安魯公爵。多特蒙德連忙將手裡的茶杯放回桌面,光明神啊!剛才他差點下意識的喝掉茶水。

「來自司法部的鑒證專家已經證實,您的調查局長死於大劑量的藥物中毒,就是他面前的那杯茶水。」默茨海爾邊說邊指了指屍身前擺放的茶杯。

「公爵閣下,您也看到了!死者在生前應該與人進行著談話,因為桌面上有兩個杯子,但奇怪的是,茶壺和您面前的茶水都沒有檢驗出有毒物質,只有死者飲用的那杯有毒,所以……我無法肯定這是他殺還是自殺。」

「查到在這與博克里埃會談的那個人了嗎?」

默茨海爾搖了搖頭,「這個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這間公寓只有一個廚娘和一個看門的老頭,他們都在另一個房間。」男爵邊說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還真是乾淨利落!」多特蒙德嘆息了一聲。「很明顯,對方是在殺人滅口!看來這是精心策劃的謀殺,這個人一定是趁博克里埃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茶杯中下毒,而且……我覺得這個人一定是我的博克里埃叔叔極為信任的對象,要不然在這種時候他不會跟任何人會面。」

「我也是這樣認為!」默茨海爾點了點頭,可他又搖了搖頭,「公爵閣下,其實最值得關注的並不是那個殺人者,而是……您確定死者是安魯家族的軍統調查局長——博克里埃·安魯·內塔加波?」

多特蒙德有點疑惑,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癱在自己面前的屍身。「我確定!可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默茨海爾如釋重負的嘆息一聲,「既然您確定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博克里埃局長的死就目前看來只能說是一件好事!我只是在懷疑,博克里埃是軍統調查局長,作為一位從事秘密工作多年的老軍人,他不可能這麼不小心!就比方說,如果特勤處的魯道夫·霍斯伯爵被人毒殺,那麼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你的意思是說……想殺死一位組織秘密戰的領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特蒙德說出自己的猜測。

「當然是這樣,要不然這個世界上的密探早就死光了!」默茨海爾翻了個白眼,他看得出安魯公爵一點都不了解特勤領域。

「公爵閣下,您知道嗎?如果我是博克里埃,既然特勤處已經追捕令,那麼我就會在第一時間逃跑,而且我會有多遠跑多遠!可博克里埃沒有這樣做,他竟然找了這樣一處地方潛伏起來,這隻能說明他在都林還有未完成的事務。所以……我認為事情絕對沒有結束,有什麼東西仍在等著我們。」

多特蒙德皺起了眉頭,「博克里埃應該出逃,可他沒有;博克里埃應該謹慎小心的應付出現在他周圍的所有人,可他現在竟然被殺害了!整件事沒有一處合理的地方!是不是這樣?」

「就是如此!」默茨海爾男爵點了點頭,「所以我剛才會說無法確定是他殺還是自殺,因為博克里埃若是自殺的話還有理由可以解釋,比方說畏懼家族的刑罰;若是他殺……」默茨海爾沒有繼續,他只是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就像安魯公爵自己說的,整件事沒有一處合理的地方!

「元帥!」彼得上校突然說話了,他的手中揪住了屍體的衣角。

多特蒙德沖自己的副官點了點頭,彼得立刻從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他用尖刃挑開了袖口的衣料,然後從中取出一張小指般長短的紙條。

「271149!」彼得翻看著紙條,他很快就失望了,「元帥您看,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串數字。」

「271149?」多特蒙德接過紙條,他也很失望,這串數字令他聯想不到任何事情。安魯公爵只是檢查了一下就將紙條遞給了一臉好奇的默茨海爾。

來自軍情局的情報分析官翻看了一下紙條,紙張很普通,市面上有的是,這說明在材質上已經找不到線索。

「這……會不會是一個檔案?或是一個人?因為這令我想到了特勤處的檔案局,也讓我想到了那些秘密調查員,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

彼得上校搖了搖頭,「水仙郡的檔案編號和軍人編號都是五位數的,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六位數字的東西!」機要秘書邊說邊望了望統帥,也許這是只有家族高層領導才能知曉的秘密,但他看到安魯公爵也搖了搖頭。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默茨海爾男爵晃了晃手裡的指條,「也許這東西是兇手留給咱們的!它可以把我們的調查引向一個錯誤的方向!」

多特蒙德沒有言語,他面無表情的打量著無法開口的博克里埃。看得出,他的這位叔叔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一定非常不甘心!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安魯公爵想到了這頭老狐狸,不是他將自己引到這兒來的嗎?看來一切都跟這位總理大臣脫不了干係!

一位軍事情報局的調查員突然拉開窗帘,燦爛的光線立刻湧進室內。他又推開簾後的落地窗,陽台上擺放著許多花盆,濃綠的吊藍和耐寒的藤蔓植物沐浴著初冬的夕陽。

街面上傳來混亂的呼喝和骯髒下作的叫罵聲,這名調查員轉向屋內的人。

「元帥閣下,處長閣下,您們應該看看!」

查拉圖南小街是都林城內歷史最悠久的街道之一,它像許多老街一樣狹窄,道路兩側多是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建築,這些建築不高,一層是開向街內的小鋪子,二層三層是都林社會的中下層市民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

查拉圖南小街有另外一個稱呼——斷頭路!狹窄的街道由南向北,北方的街口被聖查拉圖·西斯耐特教堂堵住了。恐怕沒有人不知道查拉圖·西斯耐特的大名,這位聖徒曾是殺死無數異教徒的大英雄,他在死後被光明神派往冥界,成為死神的化身。

在教堂前的小廣場內有一處年代久遠的石台,石台上矗立著同樣古老的斷頭機。大家都應看出來了,查拉圖南小街就像它的綽號表述的那樣,是都林城那些死刑犯的最終歸宿。

斷頭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教歷前一世紀,它的石梯上沾染著斑斑血跡,年代和風霜的洗滌將血跡化為條石內的紋理,混合著苔蘚,變成令人恐懼的油墨色。

「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接受洗禮、在大學城接受學位、在漢密爾頓宮坐班、在佩內洛普大道定居、在司法大廈懺悔、在查拉圖南小街離去!」這是都林人用於形容首都貴族恢弘一生的口頭禪。歷史上那些站在查拉圖斷頭台上的角色無一例外的擁有這些特點,他們都曾是都林城內豪光無限、叱吒風雲的顯貴。

今天,查拉圖斷頭台的歷史篇章又將書寫下輝煌的一頁,它要迎來又一位頂級貴族,前帝國近衛軍總參謀長,瓦利爾·西普留斯元帥。經過歷時半年的審理和審判,泰坦帝國皇帝唯蘇里·阿爾法·莫瑞塞特陛下終於委託最高軍事法庭下達了最終裁決令。

關押著前近衛軍元帥的囚車從南方的街口行駛過來,「熱情」的都林市民圍攏上去,他們堵塞了街道,並用腐爛的水果和濃臭的口水向披頭散髮、渾身血跡的老元帥打招呼。一群貴族青年早就在查拉圖南小街的民居內租好了「觀禮」的房間,他們抬出事先準備的一筐臭雞蛋,然後便以元帥為目標煉起投擲的功夫!

「叛徒!」「賣國賊!」「婊子養的!」「來親我的屁股啊!」「為死難的勇士報仇!」群眾的面孔扭曲著,他們臉膛通紅,用世間最污穢最下作的言語叫囂謾罵,他們的眼睛投射出刻骨的仇恨和凶蠻的光彩,就連鄶子手都比他們遜色。憤怒的群眾用一切可能的方式羞辱著皇帝確認的死刑犯,他們在向囚車撒尿,將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