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九章

九公里!並不遙遠的一段旅途,可是戰爭卻為它賦予了更深刻的意義。短短的九公里,如果把騎士們的哀傷和詛咒編成一首詩歌,相信歷史上那些歌頌英雄的詩篇都會黯然失色。

九公里的夜路並不好走,山道崎嶇,儘管白亮的月光能夠為趕路的騎士們帶來一線光明,但負重的隊伍和重傷的士兵都被折磨得萬分痛苦。山中的野獸似乎已佔領了隊伍從前的那塊林地,在騎士行出很遠的時候,他們聽到兇惡的山獸撕咬肉體時發出的滿足的嘯聲。

水仙騎士與近衛軍混成編隊的指揮官卡米爾·雷阿侖上校在隊伍出發時下達的唯一一項指令就是禁口令,他要求無論是戰鬥力量還是受傷的騎士,他們都要在行軍中不發出任何聲音。所以騎士們不能通過驚呼和慘叫來表現自己的痛苦。

不能移動的騎士的被綁負在馬背上,每個傷員都有一名騎士在照顧,他們要經常為戰友擦掉額頭上不斷落下的冷汗,還要準備繃帶來重新包紮戰友們不斷裂開的傷口。

隊伍行進的速度十分緩慢,有的騎士和身邊的戰友開起了玩笑,如果他們的團長又或是旅長發現了第二中隊的小崽子們用這種速度行軍,他們一定會被那兩個傢伙套在雷束爾的後面跑一上午。

騎士們的玩笑很快就被打斷了,痛苦和失血讓他們忘記了禁口令,但那個騎士在把話說出口時就已經後悔了,儘管沒有人處罰他,但他仍感到緊張,他為身旁那位斷去一腿的戰友又換了層繃帶,他知道戰友剛才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但他仍覺得要為這個英勇的戰士繼續做點什麼。

公主的馬術還算不錯,這位小姐在上馬的時候就得到了水仙騎士的認可,但這並沒有什麼值得沾沾自喜的地方。阿萊尼斯的神色並不自然,但她不愧是這個帝國最尊貴的那位公主,她已經把自己被行刺這件事完全拋在腦後,她現在最擔心的一件事就是林默依的身體,她的女伴就在一邊,可憐的林默依被騎士們固定在馬匹背上的擔架里。公主不知道林默依是否還保持著神志,她從上馬到現在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公主看到她的嘴唇和雙手在輕微的顫抖。

親王殿下在馬背上昏昏欲睡,這並怪他,說起來他應是泰坦帝國歷史上最倒霉的一任親王了,冊封不到一個月就被行刺!哦啦!少年自嘲的笑了笑,這個親王他當得太失敗了!

小小姐也上馬了,她的鎧甲是專門為女士打造的裙甲,上身有堅硬的護胸和鐵索鏈條,而下身是按照群裝的設計加大了束腰的寬度,這使這套鎧甲能夠很好的貼和在裙子上。薩沙很喜歡這套鎧甲,她經常將它攤在地毯上進行維護和保養,儘管她從來沒想過要把它穿在身上出入戰場,但作為安魯一員,有些事情是不用去想也根本不用去迴避的。

卡米爾怎麼樣了?這位上校正在想像著見到他的上級指揮官時的景象,那兩頭老斑鳩會毫不猶豫的用最尖刻的言辭對他進行嘲諷。卡米爾露齒一笑,他幾乎能夠肯定那兩個傢伙會說些什麼。「嘿!小子!聽說你這次栽大跟頭了!怎麼樣?是不是嚇哭了?」這是他的旅長。「不!這傢伙才不會哭呢!他肯定是在忙著換尿布!」哈哈!這是他的團長。卡米爾傷感極了,他的士兵們會對他說什麼,從軍十年,他送走過無數戰士,也迎接過無數戰士,他不知道戰士們是怎樣看待他的,儘管他知道第二中隊的小崽子們都很愛戴他,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其實挺簡單,他想在執行任務之後看到他的騎士們平平安安的進入家門,而第二天他出門時會在田地里跟勞作的騎士們打聲招呼。

安魯公爵夫人西利亞把自己藏在一件大披風裡,她的面甲閃爍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輝。騎士們都不知道夫人為什麼要在行軍時帶上面甲,也許夫人哭了,也許她不願意看到身後長長的那隊傷兵隊伍。

林中傳出一聲奇特的鳥鳴,那是泰勒草原上一種叫做鷂的飛鳥,水仙騎士通常會用這種小鷂傳遞家書。

卡米爾跳下馬,落地時的震動讓他的傷口撕裂一般的疼痛。

「怎麼樣?」

歸來的斥候也跳下馬,他焦急的趕到上校的面前。「看到了!頭兒!我們看到了!一切都跟聖騎士薩爾拉說得差不多!唯一一點出入就是敵人恐怕不只五百人,我想我們得加快速度了,還有兩個小時天就亮了!」

卡米爾揮了揮手,斥候又翻上馬背,他趕到前面,他要為整個隊伍帶路。

聖騎士卡米爾向身後的小隊長們做著手勢,隊伍很快就有所反應,戰鬥力量全部上馬,他們必須拋下傷患了。

女士們被留了下來,她們不適合參加突擊,照顧和組織傷員就是她們的責任了。整個隊伍頃刻間就被分成兩個部分,上馬的騎士向受傷的戰友致意,這是騎士們的告別儀式,一個簡單卻蘊涵深意的禮節。

能夠戰鬥的騎士向他們身邊的傷員遞出長劍,他們的戰友要在劍鋒上用力的握上一握。看清楚戰友的面孔,記住他的樣子,如果戰友不能從戰場上平安歸來,那麼接受這一禮節的騎士要負責為他的遺體和家人做點什麼。

騎士們小心的接近著目的地,他們始終保持著沉默。

凌晨三點四十分,傷員隊伍在山林中一處預定的地點集合了。在這裡,他們要進行再一次的甄別,儘管所有的傷員都抓緊了手中的武器,但他們中能夠有幸參加進攻的實在不多。

骨折的騎士被全部選入戰鬥隊伍,戰友將他們牢牢的捆在了馬背上,然後再把刀槍放在他們斷裂或是根本就已變形的手掌中。沒有人在這個過程中說話,騎士們都知道,受傷的戰友在進攻中的存活率絕對不高,但作為戰士他們仍然牢記著自己的職責。

水仙騎士條例第二十七條:失去生命意味著解脫,但刀槍在手,就意味著戰鬥。戰鬥是水仙騎士唯一的使命,是你們在解脫之前唯一的選擇。

霧!在月光散盡之後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山中的水氣得不到陽光的蒸騰,它們化坐細微的水滴遍布空氣之中。空氣禁受不住沉重的負荷,在山中、在林間、在開闊的谷地,水凝和大氣的碰撞形成了這種獨特的潮濕氣體。霧靄擴散至山間的每一個角落,其中一閃而過的身影為它平填了幾分神秘莫測。

營地還散布著幾處奄奄一息的篝火,灰燼隨著霧氣飄散了一地,混合著清新的空氣,為黎明的到來增添了動人的嗅覺。

三三兩兩的哨兵靠在圍繞營地搭建的樁木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空曠的林地偶爾會傳來他們大力的哈欠聲,快速拗口的意利亞語是這個黎明唯一的一點響動,哨兵的注意力並沒放在四處無人的山林,他們多半是在聊著即將到手的金幣和昨天進攻時獲得的那兩個意外的、美麗的收穫。

卡加緊緊的咬著一把短劍,他身後的草叢裡還潛伏著六名好手,距離他們最近的兩名哨兵就在距離這片草叢不到十米的柵欄後。

作為一名入伍十年的老兵,卡加已經忘記參加過多少次襲營的行動了,但似乎這次的意義更加重大,他不希望被滾木砸斷腿的約翰達在馬上無法移動的情況下成為敵人槍兵和箭手的靶子。

儘管遺忘了很多事,但有一些卡加仍然記得,隨同卡米爾參軍的是九個小傢伙,不過十年了,雷阿侖家族的十個小傢伙只剩下三個,卡加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哨兵看到身旁同伴的脖頸突然長出一把帶血的飛刀,他驚恐的望向四周,只見柵欄外一個滿臉炭灰的騎士向他撲了過來,他想要大聲叫喊,可他看到騎士的手裡揚起一道寒光,這是他最後的記憶了。

卡加和另一名水仙騎士快速的衝到哨兵身邊接住了兩具就要倒在地上的屍體,當他們身後的同伴想要接過屍體丟進草叢的時候,一切行動似乎都被光明神巧妙的定格。

營地外圍的一座暗哨突然被掀了起來,地坑中露出半個身子的哨兵望著闖進營地的水仙騎士大張起嘴。

卡加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揚起手中的飛刀,但他看到了更令他驚悚的一幕。一團黑色的影子憑空出現在哨兵的身後,哨兵大張著就要喊出聲音的嘴巴在一陣令人恐懼的痙攣之後就將眼睛變成了死魚色。

卡加的手下緊張得就要發動攻勢了,但他們的上司果斷的制止了他們的行為。七名騎士向黑影迎去,透過薄舞,他們看到那個地哨巧妙的搭建在一處斜坡的下緣,不走近是根本看不見的。

「暴雪!」

「卡加!」殺手之王與這位騎士說過話,儘管這個卡加沒有聖騎士的實力,但似乎偷營劫帳這樣的事情他還幹得不錯。

卡加領著自己的騎士學作殺手的樣子,他們和黑色的人體一塊閃進了距離暗哨最近的一處帳篷。

一名騎士想要發出尖叫,可他身邊的同伴卻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

營帳里的情形恐怖至極,十座床鋪上躺著九具無頭屍體,唯一存活的那個傭兵被綁縛在床,他的嘴巴塞著一塊顏色極其鮮艷的襪子。可憐的傭兵大睜著恐懼的眼睛,他害怕極了。

九顆頭顱被一根繩子綁住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