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節

愛麗絲乘坐宏哥的車回到「花丸拉麵店」,小弟們也為了探查田原幫的據點幾乎都外出了。剩下的只有第四代和電線桿、石頭男、少校和我。玫歐則讓她在書房自己靜一靜。

看看事務所的時鐘,已經過中午了;漫長的星期四才過了一半而已。每兩個小時剁掉一根手指——好個隨便的恐嚇,第四代嗤之以鼻。但我笑不出來。

少校佔領著事務所的沙發,一邊打電話給某人,一邊以單手將錄音機的資料轉存到電腦上,接著將筆記型電腦塞進背包後站了起來:

「愛麗絲一定有辦法查出剛才的通聯紀錄,不過十之八九是用手機打來的,所以說所在地點無法掌握。」

「意思是說線索就只剩下那通錄音了?」

「沒錯。我在海上自衛隊有個認識的聲納手,打算請他聽聽看是否有能夠成為線索的東西。不過只剩下一天而已,不知來不來得及。」

十根手指就是二十小時——剩下一天。若恐嚇是真的,就必須在一天內找出草壁昌也被因禁之處,規划出救援的計畫並攻進去救人。

「時間充足的話我可以先行確保侵入途徑,不過現在連人在哪都不知道。」

「但不也已經鎖定住兩處了嗎?現在開始監視不行嗎?」

「那是假設人被關在田原幫事務所的情況吧?能因禁一個人的地點多到數不清。只要被關進某一棟大樓的地下室內,我們就沒輒了。」

我緊咬著嘴唇。果然,唯一確定和草壁昌也有關連的線索,就只剩下放在少校胸前口袋內的IC錄音機而已了。

「後面不是有人在爭吵?說什麼門外漢閉嘴之類的,說不定當時有不是幫派的人在場。」

我感覺到身體裡有一股電流流過。

年輕聲音男子所發出的慌張聲。非幫派小弟的人士。

「少校,請你借我錄音機。」

「你要做什麼?」

就連說明都懶得說明,我拿出手機打給了依林姊。

「……啊,是我。昨天真是抱歉,咦?啊,沒事的。請問……」

我感覺到自己的話氣越來越高亢:

「依林姊,請問妳聽得出美河社長的聲音嗎……沒錯,是的。有段錄音想請妳聽聽看。」

少校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從他手中將IC錄音機搶過來,並靠著話筒按下播放鍵。

簡單向依林姊說聲道謝後將電話掛上,並立即打給愛麗絲。說明時的聲音還會顫抖,舌頭也因興奮而變得有些遲鈍。

『……了解了。美河那邊會請宏仔監視。請第四代派幾名平板幫的人到美河的住所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在電話另一端的愛麗絲也有些興奮。當我以眼神示意時,第四代早已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手下們並下達指令。動作真快!

接著石頭男以幾乎將門給撞飛的力道推開鐵門並沖了進來,此時少校已離開約十分鐘了。

「壯大哥,又寄來東西了!」

第四代從石頭男手中將咖啡色信封袋奪了過來。紙袋外面用奇異筆寫著「草壁」兩字,因為袋內滲出的某種東西而變得模糊。

當撕破紙袋時,從裡面滾出了一條像是咖啡色毛蟲的東西到桌上。從我乾涸的喉嚨內,竄出了難以成聲的呼氣音。

是一根從根部切斷的手指。

幹掉的血液還看得到偏黃的骨色,我的視野突然一陣扭曲。「大、大哥,你沒事吧!?」石頭男扶助差點昏厥的我,並將我安置在沙發上。坐在沙發上時,換成一陣陣嘔吐感不斷湧現。

「有看到是誰拿來的嗎?」第四代隨意將手指丟回紙袋中並詢問。

「沒有。是用膠帶貼在信箱上的。」

「哼!真是沒種的傢伙。還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了?」

沒種?這樣還叫沒種?

真不知道說這話的第四代神經到底有多粗。

抬頭看時鐘,確實,從那時開始算起已過了兩小時又三十分了。是玩真的。

「喂,園藝社的。不要被這種無聊的表演給嚇到。」

「手指有可能全都會被切斷,這樣哪裡叫沒種!?」我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並以快要撲了上去的口氣大喊。

「冷靜點,當然不可能做這種事。」

「為什麼還能說這種話——!」

完全看不到第四代的拳頭。更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幾乎連疼痛感覺不到。只覺得身體變得輕飄飄的,身體「咚」地一聲倒在沙發上。從胸口漸漸傳來的陣痛,這才終於發現原來是心臟被揍了一拳。

「你的工作應該不是在這裡鬼吼鬼叫吧?」

狼的眼神直視著我。

「你懂嗎?並不是知道草壁的所在地就能馬上展開行動。有些事不光是集結人馬就能處理的。聽好,因為那女人是你朋友我才會幫的。」

第四代用力將我的肩膀壓在沙發上:

「想想其他辦法,兄弟。」

當我走進書房時,玫歐坐在床上抱著波士頓包,面向著牆壁連動都不動一下。我坐在開著電源的電腦前。

該不會是我剛才大喊時被她給聽見了?我邊看著玫歐的背影邊想。實在太輕率了。根本無法告訴她切斷的手指被送來的事,她可能又會衝出去。

想想其他辦法吧。

不停反覆思考第四代的話。什麼也想不到。就如同愛麗絲所說的,對方根本就沒有要交涉的意願。

但若繼續像現在一樣藏匿著玫歐、不理會對方的要求,不知會怎樣?其實對方的狀況也很棘手,是否就趁著雙方陷入膠著時儘快去收集情資就好?我甩甩頭將這種太過美好的想法給去除。不可能有這種事的。田原幫的對手不只是我們而已,只要草壁活著落入岸和田會的手中,那才是致命的。他們早就想要把他給幹掉了。會不會在那通電話後就被殺掉了?從屍體上切下手指應該很容易。由於想像力一直偏離到誇張且不好的一方,我用大拇指用力按壓自己的大腿。

不知是否有更簡單的方式可以得知因禁的地點?對了,美河並不是黑道分子,恐嚇對他說不定有用。他應該每天都會去上班,也比較好找到。如果我們也來綁架美河並要脅對方釋放草壁,這樣不知好不好?不行,聽那通電話的感覺,美河似乎已不被理會,主導權應該是握在田原幫手上的。

忽然發現我輕易地想到恐嚇或綁架等做法,自己對自己都感到害怕。看看雙手的手掌。現在的我確實對日常生活已感到麻痺了。難不成我要自己衝出去、給美河一拳並將他綁走嗎?不是吧,其實我只是想請平板幫出手而已吧?自我厭惡感湧現而出。明明自己一個人就什麼事都不會做、什麼事都不會做還——

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而抬起頭來。

玫歐不知何時起靜靜地看著我的臉。她臉頰上還留有淡淡的淚水痕跡。

被自己爸爸說那種話,難過也是難免的。

被說了那種話——還會想救他嗎?

喂,玫歐。被破壞過的東西是不可能再恢複原狀的。就算髮生了某些奇蹟讓妳和爸爸再度相遇,幻想是一家人的夢幻也已經消失殆盡了。

再加上住在「哈啰皇宮」的善良大姊們也不能待在日本了。大家的生活都被破壞了……

但玫歐卻邊微笑邊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不能恢複的,只是助手先生還不知道而已。」

「……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玫歐到底在說什麼。」

草壁昌也最後的一句話。

那句話——是否就是關鍵呢?他原本想做的事情。他的情感。

但不知為什麼,我卻無法再繼續追問這件事。

「有些事就算是偵探小姐也不懂。那個時候我有聽到,她說不知道為什麼爸爸要讓我拿著這筆錢躲起來。」

那個時候——愛麗絲站在緊急逃生梯上和我交談的內容。原來她都聽到了?

『——在這當中,唯一令人不解的選項就是叫玫歐將兩億圓藏起來,並且自己也躲藏起來。』

這就是將愛麗絲綑綁在此事件上的謎團。

「玫歐知道原因。」

我呆望著玫歐的嘴唇。

「玫歐知道為什麼。就像玫歐這麼樣地喜歡爸爸,爸爸也這麼樣地喜歡玫歐。」

為什麼?

為什麼這女孩如此的——

「……被說了那麼殘忍的話,妳還是想要救妳爸爸嗎?」

「嗯。」玫歐將波士頓包丟到床下、我的腳邊。「我不要這些錢,我只要爸爸回來就好。」

此刻在我心中有某種東西開始連結了起來。

只要爸爸回來就好。

就是這樣而已。為什麼我一直想得那麼複雜呢?

前提非常簡單。

只要草壁昌也回來就好。

而現金目前就在我手邊。高達兩億圓的現金——

岸和田會、美河、哈啰企業、洗錢。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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