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該做什麼呢?我邊想邊走下樓梯,好像真的無事可做了。廚房後門外的陰暗小廣場上空無一人,讓我覺得有點沮喪。原來我是個別人不指使我就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人。
雖說今天不用打工(由於還在試用期,只有星期五、六要上班),心想反正也沒事做,乾脆來幫明老闆的忙。當我正想伸手打開後門時,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
『鳴海,拜託你救救我。』
突然傳來阿哲學長激動的聲音。
「你、你怎麼了?」
我第一次聽到阿哲學長被逼到如此窘迫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兒?「花丸」嗎?』「咦?是啊……」『我告訴你大廈的位置,你趕快來!』「啊,等、等一下……」
阿哲學長開始告知地址。旁邊有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然後聽到類似東西互碰的喀喀聲響。怎麼回事?他到底在哪裡啊?
『絕對不可以跟別人說喔,會被殺掉,拜託你了。』
最後又補了一句令人害怕的話語,接著就掛斷電話。雖說我的疑問和不安在腦袋裡攪和著,但卻立刻踩下腳踏車的踏板。
學長所說的大廈距離「花丸拉麵店」騎腳踏車大約五分鐘就到了。由於周圍沒有標的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七層樓的建築,我衝上了最上層並按下了701號房的電鈴。
從開啟門的隙縫中探出一個年約四十、臉色蒼白的男人。下眼皮嚴重下垂、嘴唇和鼻子旁邊留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被嚇得倒退好幾步,背部撞上了牆壁。
「阿哲,是個小鬼啊?」
男人回頭看著房內說。
「就是我剛才提到的傢伙,讓他進來吧。」
房裡傳來阿哲學長的聲音,我聽到後安心得幾乎要趴在地上。還好還好,總算是活著。
男人拉下門鏈打開大門,先是探出頭在走廊上四處觀望,接著瞪著我並抬了抬下巴示意叫我進去。
「進來吧!」
「咦?啊,那個……」
「動作快點!」
我渾身僵硬地踏進了大門內。傷疤男關上門後上鎖又拉上門鏈。咦?等等,為什麼要如此小心謹慎?
被帶往兩房一廚屋內最裡面的房間,我被眼前所見地獄般的景象給嚇傻了。
房裡坐著其他三名男子,圍著一張正方形桌子。阿哲學長、穿著花襯衫的爆炸頭,再加上剃光眉毛和頭髮、身材壯碩的的章魚怪。然後就是——
「碰!」
「太嫩了!阿哲,待會兒可別哭啊。」
鋪著絨面厚紙的桌上擺滿了麻將牌。
「鳴海,還好你趕上了。借我兩千。」
原本背對我的阿哲學長忽然轉頭過來,並以激動的表情向我伸手。
「咦?啊、好……」被他的氣勢所逼,我不自覺地拿出了錢包。
「不就跟你說我借你就好?」章魚怪說。
「如果跟尼莫老大借,搞不好十分鐘後就跟我要一成利息。」
「那也不需要跟小鬼借吧?」
「都已經打到這樣,沒有不宣告亮牌聽牌(註:在宣布聽牌的同時秀出手中的牌,可以增加台數)的道理!」阿哲學長將從我手中搶走的兩千圓和牌同時打出,並將剩餘的牌推倒。
「居然收集這麼多筒子。」
「這是在等哪一張啊?」
「雖說我也不大了解,只要是筒子應該幾乎都可以胡吧?」阿哲學長說。
「是258筒和369筒總共聽六張……不對!」我無意間插了嘴,接著順勢對學長大吼:「你到底在做什麼啦!?」
「看了不就知道,在打麻將啊!」
我可是擔心你才飛奔過來的,你這個臭賭徒!
「沒辦法,因為連聽牌的錢都沒有了啊。喔,自摸!莊家連莊,連三拉三北風開聽一發門清自摸……」
什麼叫沒辦法?不顧怒火中燒的我,接到我的兩千圓融資後大復活的阿哲學長,居然自此開始賭運亨通。這張桌上所進行的賭博,在各方面都不是過去的我所了解的麻將。不但只有三個人在打牌(一開始帶我進入房間內的男子只是幫忙倒咖啡和換一萬圓鈔票的,並沒有參加),直接用現金取代籌碼也是很誇張的事。只要有人胡牌,鈔票就在桌面上飛來飛去。台數的計算方式也不大一樣……
自己提供的兩千圓一下暴增一下又減半,看得我膽戰心驚。
「阿哲,要不要去吃飯?顧爺,你呢?」
經過一小時激戰,章魚怪站了起來。叫做顧爺的爆炸頭搖了搖頭:
「我現在要去看抵押物件。」
「真是辛苦。」
站在遠處聆聽(應該是)黑道們的對話,我因瞬間湧現的疲勞而感到意識不清。幸虧學長好像有贏錢,還好還好……我才剛這麼想——「尼莫老大,這裡是二十萬。」「喔!」他馬上就將剛贏來的一疊鈔票拱手奉上。
「這樣就剛好還清了。」學長的表情如釋重負。
「我的兩千圓……」
「啊,對喔,你就先讓我欠著吧。如果可以就忘了它吧!」
「我怎麼可能忘!?兩千圓是大錢!」
走出大廈,章魚怪不知為什麼將阿哲學長連同我帶到了壽司店。聽他所言,似乎是因為打牌缺人,所以一開始以無息方式借了二十萬,並答應不收場地費和請學長吃午餐為條件,叫他加入賭局的。也就是說,當我抵達前,學長早已將二十萬給輸光光了。太恐怖了。坐在壽司店櫃檯座,兩側被學長和章魚怪包夾,我拿著茶杯的手還在顫抖。話說回來,這是什麼坐法啊?為什麼要包夾我!?
「原來如此,這就是擺平那群自己賣葯小鬼的傢伙。我聽說過,看不出來還滿有膽識的。這頓我請,不用客氣。」
看來先前的事件也已經傳到了黑道的耳裡。章魚怪感覺異常地友善,真是的,不要這樣對我。我整個人畏畏縮縮,只敢偷偷點小黃瓜卷和蛋壽司吃。接著章魚怪問我:「怎樣?別去學校,到我們幫派來吧?」居然跟我說這種話,學長,救命啊!
「尼莫老大,鳴海可是肩負尼特族未來的優秀人才,請不要邀他加入幫派。」你也不要隨便就叫人肩負那種東西!
「請問兩位是舊識,對……吧?」
我活像只縮頭烏龜般拚命想轉移話題。
「不,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剛才通電話才第一次講話,他說剛好打牌缺人。」
我差點將嘴裡的小黃瓜卷噴了出來。第一次見面!?
「我也嚇了一跳。」章魚怪的口氣感覺不出有任何驚訝。「他還滿有名的,所以有聽過,聽說是個人來瘋的笨蛋。原本只是開玩笑而已,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不過這跟有沒有種沒關係就是了。真可惜,原本想讓他欠點錢,好把他拉進幫派裡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學長的臉。這個人難道不要命了嗎?
「我們幫派接下來會成長,是支潛力股。反正你也沒有工作嘛?」
啊啊,慘了,話題又回到了原點。
「我很會看手相,怎樣?給我看看吧?」
章魚怪強行將我的右手拉起,並以手指沿著掌紋觸摸。
「你看吧,感情線比智慧線還高,這種手相很適合做黑道。」哪個人的感情線不比智慧線高啊!?這人是白癡嗎!?但我不敢反駁,反駁可能會被殺掉。
「我也很會算星座。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十月三十一日。」
「那就是天蠍座嘛。天蠍座超適合的啦!從三月一日到二月二十八日之間出生的人都很適合做黑道。」
乾脆說所有人都適合算了!
「尼莫老大是什麼星座的?」
「我是黑道座。」(註:日文中「座」字發言「ZA」與黑道「YAKUZA」的尾音相同)
「我知道啦!」
啊啊,完蛋了……不小心說溜了嘴,會被殺掉。章魚怪一邊用力拍打我的背一邊大笑,壽司店的櫃檯不停地搖晃。
「你真的很有潛力,乾脆跟阿哲一起加入我們幫派吧?」
「我才不要加入那種麻煩的行業。」學長回答。真是冷靜得令人討厭。
我真的只能點小黃瓜卷了。我拚命將小黃瓜卷塞入口中,並努力集中精神在品嘗小黃瓜的味道上。
兩人就這樣在我頭上交談著,不知何時進入了和案件有關的話題。
「尼莫老大,你認草壁昌也吧?之前也在大阪混過的。」
「……你,該不會也有參一腳吧?」
章魚怪壓低了聲音。我十分驚訝,喝了口茶將嘴中的壽司醋飯沖進肚裡。
原來如此,阿哲學長並非喜歡才和這個黑道打麻將的,他是為了收集情報。
「你是為了這件事才陪我打牌的嗎?白癡……最好不要插手,雖說現在只有田原幫介入,接下來可能還會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