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舒 第2525章 野火燒不盡

之前的戰鬥規模太小,孫權雖有先登之功,卻不足以晉陞,只是賞了一些錢和酒肉。孫策將沈彌及其部曲歸於孫權麾下,已經算超格重賞,提攜的意思很明顯。

如果他不是孫策的親弟弟,換作其他將領,難免引起非議。

孫權歸營之後,先去見朱桓,向他轉達了孫策的手詔。

朱桓倒是有些擔心,拿著手詔,遲疑了半晌。孫權見狀,笑道:「將軍擔心孤駕馭不了降卒?」

朱桓剛要說話,陳矯在他身後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朱桓雖然不明其意,還是改了。「大王言重了,桓豈有此意。只是陛下詔書來得突然,沒有想好怎麼向諸將轉達。」他笑了笑。「不瞞大王說,桓以為大王會將俘虜分一些給其他營的,畢竟當時上陣的不僅僅是大王,你說對吧?」

孫權覺得有理,決定從降卒中挑出三百,分給賈逵、孫觀、潘華三人,具體由朱桓操作,再從賞賜中取一些錢財,以做補償。沈彌的部下不多,私人部曲亦不宜分散,免得人心惶惶。畢竟接下來不是做苦力,還需要他們作戰。

孫權還打算單獨送一些給朱桓,卻被朱桓婉拒了。孫權知道朱桓不會收,也沒多說什麼,請朱桓安排人隨他去俘虜營提人,再領一些裝備。

孫權離開之後,朱桓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轉身看著陳矯。「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懷疑陛下?」

朱桓臉色一變。「季弼,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陛下於我有再造之恩,我對陛下絕無懷疑,只是理解不了他的用意。」

陳矯點點頭,將朱桓拉到帳中坐下,又示意親衛把住帳門,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知道陛下今天為何出營嗎?」

「不是去看水師駐營之地嗎?」

「沒錯,是去看水師駐地,但船上還有齊王(孫匡)。齊王好繪事,他想觀賞峽中風景,陛下陪他去看山看水。」

朱桓笑了,羨慕不已。「陛下對這幾個弟妹真是好得沒話說。」

「沒錯,陛下重親情,天下皆知。左都護、右都護好武,他就從小培養他們用兵,齊王好繪事,他就為他請蔡祭酒教授給事。那長沙王呢?」

朱桓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他歪在椅子上,以手支頰,沉吟不語。他知道孫權想什麼,要不然也不會如此賣力的支持孫權。可是聽陳矯這意思,他似乎並不看好孫權。

如果陳矯是對的,那他不僅之前的努力都付之東流,反而可能給陛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季弼,長沙王真的不能像左右都護那樣坐鎮一方嗎?」

「就算是做萬人督,他也不宜在邊境。」陳矯毫不客氣地打破了朱桓的幻想。「臨陣折衝,非他所長。統萬人以下,還可以靠平時的努力。萬人以上的大軍作戰,已經不是努力就可以應付的,必須有一定的天賦,勉強不來。」

他打量著朱桓,又補了一句。「他缺少臨機決斷的直覺,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名將。」

「比如?」

「將軍是想提醒長沙王沈彌可疑,不能重用嗎?」

朱桓目光微閃,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他沒說什麼,後背卻涼嗖嗖的。

……

圍攻秭歸縣城的戰鬥部署很快完成,孫策召開戰前作戰會議,諸將各抒己見,以及日常爭奪作戰任務。

秭歸城並不規整,城池依山而建,呈東北——西南方向傾斜,東北背山,西南臨江。孫策命令中軍水師封鎖江南,提供遠程支援,朱桓部負責正面強攻,婁圭則負責東南方向發起攻擊,牽制城上兵力。

右將軍紀靈在城東南的嶺上立陣,阻擊可能從丹陽城方向來的援軍。

孫權以上次的先登之功,順利爭取到了正面主攻的首發。

孫觀取代了賈逵,作戰序列僅次於孫權。一旦孫權部作戰不利,或者傷亡過大,就由他接上。

賈逵則作為朱桓手中的預備隊,隨時準備應變。

安排妥當之後,孫策親自到孫權的大營里巡視。在大營門口,看到沈彌穿著吳軍甲胄,站在孫權身邊,孫策打量了沈彌兩眼,將他叫到跟前。「既然仲謀相信你,朕也不想說太多,只希望你不要辜負仲謀的這份信任。若是出了事,就算是甘興霸親自來求情,朕也不能饒你。」

沈彌拱手而拜。「多謝陛下。臣一定竭盡全力,不負長沙王。」

孫策點點頭,揮手示意沈彌退下。孫權陪著孫策向前走,一邊巡視營地,查看準備情況,一邊悄聲問道:「皇兄懷疑沈彌?」

孫策看看孫權。「小心駛得萬年船。仲謀,降將用得好,固然能奏奇功,用得不好,也是很容易出事的。你不能因為沈彌是甘寧的故舊就掉以輕心。就算是甘寧在此,恐怕也要加三分小心的。不管怎麼說,沈彌的家人還在成都。」

孫權連連點頭。「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小心些,不給他可乘之機。」

在孫權的大營里轉了一圈,隨即又來到沈彌的大營。沈彌的部下被分出三百人,只剩下兩百多,全是沈彌的私人部曲。雖然穿著吳軍的制式甲胄,但精氣神明顯不如吳軍,眼神怯怯,帶著說不出的惶恐。雖然沈彌連聲喝令他們站直了,拿出點精神來,卻還是不頂用,有幾個連站都穩不穩。

孫策掃視了一眼,眉頭蹙得更緊。

「仲謀,你打算怎麼用他們?」

孫權沉吟片刻。「勸降。沈彌與文布、鄧凱相熟,臣思量著,讓沈彌以身示範,在陣前勸降,或許可不戰而勝。就算不成,也可以瓦解一部分守軍的士氣。」

「嗯,倒也有些道理。」孫策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呢?用他們上陣嗎?」

「當然,總不能白養著他們。要想成為我大吳雄師的一員,必先證明他們的勇氣。」

孫策環抱手臂,打量著那些無精打採的士卒,又看看孫權。「也好,陽關道,獨木橋,總要自己走一遭才知道。你既然主意已定,就去做吧,凡事小心些就是了。」

「唯。」

「再過幾天,季佐就要回去了,你有沒有什麼要帶給母后和姑母的?」

孫權想了想,有些為難的搓著手。「皇兄,臣弟最近忙著作戰,還真沒準備。」

孫策笑了。「你應該知道母后最需要什麼。」

孫權尷尬地撓撓頭。「那這樣吧,臣弟給母后寫封家書,向她保證,打完益州,不管結果如何,臣弟就回去娶妻生子。不瞞皇兄說,臣弟連兒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孫策忍俊不禁。「叫什麼,孫登?」

孫權愕然。「皇……皇兄,你連這都猜得到?」

孫策也愣了一下,心中有種異樣。他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曾想還真蒙對了,看來這歷史的慣性真是不容忽視。他眼珠一轉,笑出聲來。

「這還用猜?你沒發覺先登奪城之後,你連走路都有點飄?」

孫權瞬間臊得面紅耳赤,連連拱手求饒。「臣弟謹遵皇兄教誨,戒驕戒躁。」

孫策拍拍孫權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這還差不多。千萬不要飄,一飄就會摔跟頭。不僅你難看,連帶得我都面上無光。」

「臣弟明白。皇兄提攜臣弟,看著眼紅的人不在少數。他們恨不得臣弟受挫。不過請皇兄保證,臣弟一定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那就好。」

孫策和孫權寒喧了幾句,再次將沈彌招到面前。「仲遠,聽潘華說,當年巫縣之戰,你也參戰了?」

沈彌連連點頭。「誠如陛下所言,臣也參戰了,只是沒有親臨戰線,否則肯定和興霸一樣,早就追隨大王了。」

「興霸可曾與你說過他與周公瑾見面的情景?」

「說過。興霸當時戰敗,進退彷徨,承蒙周都督不棄,起舞相屬,這才重新振作。」

「朕沒有周公瑾的才氣,不能起舞相屬,為你鼓勁。不過朕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能盡心儘力的協助長沙王作戰,朕必不負你,如待興霸一般。」孫策看了一眼沈彌的部下。「包括他們。」

沈彌微怔,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孫策一眼,正好迎上孫策的目光,心裡咯噔一下,連忙低下頭,順勢單膝跪倒,雙手抱拳過頂。

「謹遵陛下聖諭,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孫策彎腰,伸手輕拍沈彌肩膀。

「努力!」

沈彌的部下站得遠一些,雖然聽不清孫策和沈彌說了些什麼,可是見沈彌向孫策跪拜,孫策安撫沈彌,神情動作都比之前親近,知道不是壞事,互相看看,原本低沉的士氣不知不覺一振,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視察完畢,孫權、沈彌將孫策送到營門口,看著孫策遠去,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努力!」孫權說道。

「喏!」沈彌拱手施禮。

……

回到中軍大帳,孫策脫了大氅,扔給甄像。甄像接過,掛在一旁的蘭錡上。

孫策剛坐下,郭嘉就從外面走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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