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舒 第2505章 甄七嶺與袁四海

孫策不請自來,而且事先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的確讓尹姁措手不及。

隨軍而行本不如在宮裡方便,尹姁又被突如其來的驚喜亂了方寸,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袁權帶人送來了準備好的酒食,端上去就能吃,正好解了尹姁的燃眉之急。尹姁感激不盡,拉著袁權的手謝了又謝,恨不得跪下來給袁權磕個頭,無論如何也不讓袁權離開,硬是拉著袁權進帳,一起拜見孫策。

孫策正和孫捷說話。平時像頭虎似的孫捷盤腿坐在孫策面前,托著腮,仰著頭,臉上的紅腫還沒消,眼中卻閃著異樣的神采,不時點頭,如小雞啄米。聽到腳步聲,他只是隨意的瞥了一眼,本沒有起身的打算,卻一眼瞥見袁權,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一躍而起,躬身行禮,親熱而不失恭敬地叫了一聲阿母。

孫策沒動,甚至連吃驚的表情都沒有,只是看了袁權一眼。雖然在和孫捷說話,他卻將帳外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知道袁權的來意。而這一切,也都在他的預計之中。幾個夫人的帳篷都在中軍,相隔不足百步,什麼動靜都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陛下,臣妾不請自來,蹭一碗綠豆湯消消暑氣,可否?」袁權含笑道。

「可與不可,當問主人家。」孫策指指案上只喝了一口的參湯。「若是問朕,只有這個。」

袁權掩唇而笑,眼神注轉。「這大熱天,臣妾可消受不起這麼補的東西,還是去喝綠豆湯吧。」說完,拉著尹姁往後帳去了。尹姁也知道自己上參茶有些不合時宜,容易讓人誤解,不免尷尬。

兩人在後帳準備晚餐,嘀嘀咕咕地說些體己話。正說著,甄宓來了,未到前帳,直接來了後帳。她原本也打算送些酒食來幫尹姁解圍,順便跟著侍食,卻被袁權搶了先機,便改了主意,送來了一些乾果、零食。這些東西耐儲,就算今天用不著,也可以存著,以後再用。

尹姁雖然不算特別機靈,看到這些,也知道自己平時太大意,不及這兩人用心,千恩萬謝之餘,也多了幾分心思。就算是為了兒子,以後也不能再這麼散漫。

欠了人情,尹姁自然不好藏著掖著,便將孫策有意讓孫捷在南陽講武堂升堂開講的事透露了一些。袁權已經聽孫勝說了,心中有數,自然是為尹姁高興。甄宓聽了,雖然羨慕,卻沒辦法。她還沒孩子,想爭也爭不起來。

三個女人一台戲,話題自然而然的轉到了生孩子,然後又說到了天師道、盧夫人和張玉蘭。張玉蘭與楊修兩情相悅,卻因為身份地位的懸殊不能如願,已經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孫捷中途進來看了一眼,左手拈了一塊牛肉送進嘴裡,右手抓了一把乾果,又出去了。等袁權她們準備好,出帳的時候,赫然發現皇后袁衡正坐在帳中,孫勝、孫元陪坐兩側。

「姊姊,我可是不請自來,你不會見怪吧?」袁衡笑道。

「不是,不是。」不等尹姁說話,孫捷連忙舉手。「是我向父皇請旨,請皇后阿母來的。」

甄宓搶上一步,向孫策、袁衡行禮。「要說不請自來,臣妾才是不請自來,還請陛下、皇后恕罪。」

袁衡看看孫策,孫策眨眨眼睛。「既然如此,罰你一些堅果吧。聽說你三姊在遼東生意做得很大,號稱甄七嶺,最好的幾個山嶺都被她佔了,可也沒見她送幾箱好堅果進宮。」

甄宓嚇了一跳。「陛下,這是誰傳的謠啊。我姊姊要是有這麼大的生意,我姊夫早就辭官不做了。」

袁權端著一盤堅果上前。「堅果來了,陛下就別嚇阿宓了。甄七嶺,虧他們想得出來。他們是怎麼說我的,袁半海可不夠,我們的生意遍及天下,怎麼也得叫袁四海吧。」

孫策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袁四海,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

尹姁也上前為甄宓解圍。「這麼說,我也該有個名號,我們藥行的生意可是遍及武當、伏牛、桐柏諸山,要不然,我叫尹三山?」

「行了,行了,越說越不著調,再說下去,你們都將陛下的江山瓜分完了。」袁衡含笑說道:「快上酒菜吧,陛下說了半天話,渴了。」

袁權順勢拉著甄宓到後帳取酒食,擺布席位。雖然有侍女,可是她們都知道孫策一向不喜歡侍女侍候。在孫策面前,她們都儘可能的親自動手,宛如普通百姓家的妻妾,以示親近。

一起喝了幾杯,孫策便問起甄宓三姊甄道的生意。

軍中慣用人蔘為重傷員提氣吊命,南陽也產參,但南陽產的丹參多用於外敷,消腫生肌,提氣吊命所用人蔘大半來自遼東,最近作戰任務多,人蔘需求量也跟著大增,價格也跟著漲了起來,負責軍用物資調配的楊修已經提醒過幾次。

甄宓大致解釋了一下。遼東產參的數量有限,而且真正的老山參價格本來就高,除了藥房和大戶人家,一般人用不起,所以市場有限。軍中雖然也用一些,但作戰的規模有限,雙方實力差距比較大,戰鬥大多持續時間短,重傷員不多,用量一直不大。

這次益州開戰,接連幾次大戰,重傷員猛增,之前存儲的山參一下子被消耗一空,只能從各郡的本草堂和私人藥房調配,加上有人從中囤積居奇,惡意炒作,出現一些高得離譜的參價也就不奇怪了。

說到這裡,甄宓把目光轉向尹姁。

孫策沒吭聲。他當然清楚炒作參價最嚴重的就是南陽。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參價被炒到了十倍以上,而且有價無市,顯然是有人等著參價進一步上漲。

尹姁卻有些茫然。她只清楚南陽產丹參的價格波動,卻不清楚遼東參的價格變化,聽說有十倍以上的價格變化,也是大吃一驚。

孫策也沒多問,只是讓尹姁安排人去查一查,想辦法解決。人蔘在軍中的用量有限,既然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只要他調集資源,肯定能保證軍中供應。

當初讓袁權等人控制不同的行業,除了向世人表示對女子的尊重之外,也有將這些戰略物資控制在手中,隨時備用的目的。只是這些年發展太順利,一直沒有遇到真正的困難而已。

現在困難來了,他需要她們的支持,動用由她們掌控的物資。

尹姁、甄宓答應,立刻著手準備,一定保證大戰時的藥材供應。甄宓就不用說了,即使尹姁反應慢一點,也能清楚這麼做的意義。她不是不能從戰事賺錢,只是少賺一些,可是保證親征的勝利,對自己的兒子和尹家都有著非同小可的意義。沒有了皇帝陛下的支持,她什麼也保不住。

當晚,孫策宿在尹姁帳中,又對尹姁交待了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尹姁派人先行一步,趕往南陽。

……

辛評與秦宓在夷陵等了半個月,終於得到入境許可。

剛入境不久,秦宓就生了一肚子的氣。

遇到的吳軍士卒不給他們好臉色也就罷了,居然連馬車都不提供。

他們從益州順水而下,在夷陵棄舟登岸,自然要換乘馬車。但駐守夷陵的吳將潘華說,這件事不歸我管,我沒有義務為你提供馬車,你去找大鴻臚寺要車吧。

說到大鴻臚寺,辛評反應過來了。吳國的大鴻臚卿蔣干還在宕渠呢,天天在驛館呆著,他們怎麼找?總不能派人去宕渠要車吧。

好在辛評對荊州境內的事有所了解,他對秦宓說,與這些軍漢生氣也沒用,惹急了他們,一刀砍了你,直接扔江里餵魚都有可能。我們租個車吧,荊州這種私人馬車很多的,多花些錢就是了。

秦宓無可奈何,只得聽從辛評的安排,便派人去租馬車。馬車倒是租到了,就是價格有些高,比辛評了解的價格高出四五倍。一問才知道,這段時間正在秋收,大部分人都在忙田裡的農活,出來跑運輸的人少。大戰在即,軍方又徵用了不少馬車運送物資,沒多少人願意送客,而且要一路送到襄陽。

六十多歲,一把花白鬍須,卻腰桿挺直,說話聲音像銅鑼一般響亮的老車夫說,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前軍師兄長的份上,我還不願意接這活呢。

辛評很驚訝,和老車夫一邊走一邊閑聊。老車夫見辛評說話客氣,也敞開了話匣子,說起了辛毗的事。辛毗當年在周都督身邊,曾在江陵一帶住過不少時間,與百姓多有接觸,名聲很不錯。

老車夫一時嘴滑,說出了辛毗的諢號:辛頭皮。辛評一時沒聽明白,後來再問,老車夫卻怎麼也不肯說了,搞得辛評不上不下,百爪撓心,說不出的難受。

秦宓也想和老車夫聊聊天,打聽一下荊州的形勢——使者本來就是明面上的間諜,收集情報是天經地義的事——奈何他一口益州腔,老車夫不太願意和他說話,只能多看多聽,少說話。

在夷陵往北,經臨沮、編縣,再往宜城。一路上,秦宓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越來越多的車隊,不少車隊都有披甲的軍士押送。八月還是熱的時候,尤其是中午,披甲而行絕非一件舒服的事,但押送的將士卻沒有叫苦,連偷懶的都非常少。

當然,最讓秦宓驚訝的還是軍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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