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官渡殤 第1312章 班門弄斧

沮授考慮了很久,明知可能會讓袁紹不高興,還是勸他不要用孫翊的首級祭兵主。一是孫策剛剛放回袁譚,禮尚往來,袁紹就算不送回孫翊的遺體,也不能讓他身首異處;二是孫翊還是個孩子,這麼做有干天和,為人詬病。最後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祭兵主是可以用人牲,但要麼是俘虜,要麼是叛臣,孫翊兩個都不佔,不合成例。

袁紹面紅耳赤,很勉強的接受了。不過他就算不接受也沒用,郭圖並沒有連夜趕回來。第二天一早,袁紹按常規祭兵主誓師,便傳令各部出營。人馬多,拋石機也多,等一切準備停當,已經是中午了。

在文武的簇擁下,袁紹登上高高的將台,遠眺浚儀城。他的大營在浚儀城的北面,將台高大,比浚儀城的城牆還高一大截,可以俯瞰浚儀城,原本應該很高興,至少在他登上將台之前如此。

站在將台上,首先看到的是城內東北角的那座土山。袁紹曾經多次遊覽過浚儀城,知道站在那座土山上可以看到城外,而此刻土山頂又建起了一座高台,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人影。可以想見,此刻孫堅就坐在台上看著他。

將台雖高,終究不如土山。一想到孫堅正居高臨下的看他表演,他心裡就非常不自在,準備了一肚子的豪言壯語都沒勁說了,可不說兩句似乎又不行,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沮授、耿苞等人拱手而立,台下數萬將士凝神屏息,等著聽袁紹訓示,等了半天,袁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氣氛便有些詭異起來。沮授也很茫然,偷偷地打量袁紹,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反倒是耿苞反應快,見袁紹盯著城內不動,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立刻發現了土山上的高台,頓時恍然大悟。他悄悄地上前一步,湊到袁紹身後。

「主公,北尊南卑,此乃定論。土山雖高,亦是臣位,浚儀城內軍民登山北望,乃是蹺足以盼明主之象,這是主公必破孫堅之兆。孫家父子雖有武勇,卻不讀書,不知天命在於主公,可一鼓而擒也。」

袁紹扭頭看了耿苞一眼,鬆了一口氣。沮授雖然明於大勢,這方面卻不怎麼高明,比起郭圖來差多了。他正為郭圖不在身邊,無人解圍犯愁,虧得耿苞有眼力,會說話。

「雖有天命,也不能忘了人謀。」袁紹擺擺手,順勢舉了起來,朗聲大呼:「將士們……」

將士們已經等得太久,聽到袁紹終於開口,立刻齊聲大喝萬歲。數萬人歡呼,聲勢驚人,一時間士氣如虹,戰意盎然。袁紹也一時忘了城裡的孫堅,熱血沸騰起來,準備好的誓詞噴涌而出,激動人心。

……

孫堅站在高台上,看著遠處的袁紹演講,不禁發笑。

「這些世家子,慣會排場。」孫堅指指袁紹。「陣勢擺得倒是好看,可惜中看不中用。攻勢又不是野戰,人再多也沒什麼用,站在這兒除了讓將士疲憊之外,全無他用。除非他都是杞梁妻,能將這城牆哭垮。」

祖茂等人聽得有趣,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們大多是淮泗遊俠兒,對杞梁妻哭倒齊長城的故事並不陌生,見孫堅將袁紹等人比作哭哭啼啼的女人,頓時來了精神。一個親衛大聲說道:「將軍,就算袁紹是杞梁妻也不應該來這兒哭啊,你又沒讓他來,是他自己要來的。再說了,你也沒殺袁家人,他要找人報仇也不該找你啊。」

「這可說不定。」另一個親衛說道:「這些世家子慣倒顛倒黑白,袁家人明明是他指使人殺的,不是一樣栽到董卓頭上了?現在將軍父子是袁紹最大的對手,他潑點髒水又算得了什麼。」

「是的,是的,如果這次袁紹死在城下,他的夫人說不定會來哭一場。我聽說他那夫人可年輕,還不到三十,長得還水靈,乾脆將軍發個慈悲,收了算了。再生幾個兒子,像鎮北將軍一樣俘虜袁紹的兒子。」

這些人都是粗鄙之輩,孫堅也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一說起這些葷事就精神抖擻,一旁的弘咨和秦松相視苦笑。他們跟著孫堅這麼久,知道這些人都是孫堅的親信,不僅僅是上下級這麼簡單,當著孫堅的面,也不好斥責他們。好在袁紹沒有說太久,很快就下令進攻,孫堅擺擺手,親衛們立刻閉上嘴巴,收起笑容,等待著戰鬥的開始。

戰鼓聲中,袁軍將士先推出一輛輛大車,大車上架著大盾,有弓弩手躲在盾後,長矛手、刀盾手站在車下,嚴陣以待。在他們的身後,輜重營的力伕喊著號子,將一輛輛拋石機推到陣地上,按秩序排成三排,左右相隔五十步,前後相隔三十步。

「這麼多?」孫堅臉色微變,站了起來。如果按這個密度排滿,至少有兩百架,比整個浚儀城裡的拋石機都多。即使考慮城北是主攻方向,其他三面未必有這麼多,這個數量也是很驚人的。

秦松和弘咨也很吃驚,互相看了一眼。秦松皺皺眉,提起衣擺,匆匆下了土山,登上城牆。城牆上站了站了不少士卒,看到城外越來越多的拋石機,他們的臉色大多不好看,沒什麼人說話,氣氛很壓抑。臨陣指揮的黃蓋正帶著親衛大聲呼喝,讓將士們打起精神來,不過作用不大。看到秦松走來,黃蓋連忙迎了上來。

「黃將軍,不要急。」秦松知道黃蓋想說什麼,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拉著他去找觀察手。城內的拋石機就在城牆下,觀察手站在城上,為拋石機指引方向,調整射程,確認戰果。秦松找到其中一人,指指城外的拋石機,讓他估計一下這些拋石機的威力。

那觀察手很淡定。秦松找到他的時候,他正靠著城垛打哈欠,對一旁神情緊張的將士充滿不屑,直到秦松和黃蓋並肩走來,他才站直了身子。聽完秦松的要求,他咧了咧嘴,樂了。

「祭酒放心,這些都是樣子貨,不頂用的。」

「為什麼這麼說?」

「很簡單,從他們的拋石機大小,梢桿長短可以判斷出,這些拋石機的射程最多兩百步左右,前面的一兩排也許能夠著城牆,最後一排也就是擺設,應該是備用的。這種大小的拋石機根本對付不了城牆,也就聽個響而己。要想發揮作用,只有兩種辦法:一是向前推,逼到城下。一是加大配重,提高射程。逼到城下,進入強弩射程,力伕們的傷亡會很大。加大配備,拋石機承受不住,射不了幾下就會散架。」

觀察手咧著嘴,嘿嘿一笑。「偷師就是偷師,學個三招兩式,到別處耍耍還行,想跟師傅較量,這不是找抽么?祭酒,將軍,你們放心吧,等會兒看我們驚雷營怎麼教訓這些不要臉的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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