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182章 街上流行紅裙子

趙執信一言九鼎,實際上他三個多小時就趕到了。一輛江A牌照的GL8駛入醫大附院,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匆匆下車,沒急著進病房,先聯繫了劉沂蒙在外面碰頭。

這對男女都在四十歲上下,穿戴體面,氣質不俗。男的遞上名片,自我介紹:「趙執信,雅蘭的同學。」

劉沂蒙看了一眼名片,自己的情報更新不及時,原來趙執信已經從總工晉陞到一把手了,是單位的董事長兼黨委書記。

「這是徐敏,我愛人,也是雅蘭的大學同學。」趙執信介紹身邊的女子。徐敏很關切地問起鄺雅蘭的病況,說老趙一得到消息就打電話給我,我們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趕過來。本來打算開車的,可是覺得太慢,所以我倆在虹橋站會和,坐高鐵過來的。雅蘭怎麼樣,精神狀態允許她見我們么?

趙執信也說道:「我們擔心她再次刺激,也擔心老人家心臟受不了,就暫時沒告訴她家裡,等我們看了情況再說。」

劉沂蒙自信滿滿道:「在精神醫生的幫助下,她已經把被拐賣後的記憶全部人工抹除,見到你們肯定會有一些觸動,但不至於到刺激的程度。但是你們也不要提拐賣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趙執信感慨道,「二十三年,我找了雅蘭二十三年,從沒停止過努力,沒想到被你們找到了。我替雅蘭和她的家人謝謝你。」

劉沂蒙說:「應該的。」心裡卻在納悶這兩人光在這裡啰嗦,怎麼還不進病房。過了一分鐘她明白了,原來司機去醫院門口買東西去了。醫院周邊全都是吃病人經濟的小店,鮮花水果小超市到處都是。司機買了兩籃子鮮花,兩個果籃,都是最貴的規格。劉沂蒙暗道中年人真是麻煩,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有板有眼地搞繁文縟節。

鮮花果籃到了,趙執信和徐敏才進屋。病房裡暖氣很足,兩人把羊絨大衣和圍巾脫了拿在手裡,站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的故人。

鄺雅蘭倚在枕頭上,春韭拿著湯匙給她喂小米粥。兩個陌生人進來,她根本認不出來,但還是禮貌地停止吃飯,問道:「請問你們是?」

「雅蘭,是我,趙執信。」趙執信走了過來,春韭很有眼色地讓出位子,沒想到趙叔叔很自然地把小米粥和湯匙也接了過來:「雅蘭,我喂你。」

「趙執信?」鄺雅蘭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歪著頭打量,男人的相貌在二十年間的變化通常不會太大,眉眼間依稀有當年那個青蔥少年的影子,只是變得更成熟穩重有風度了。

女人的心思總是敏感細膩的,鄺雅蘭並未和趙執信展開寒暄,而是將目光投向他背後的女人。

「那是誰?」

「那是咱們班同學徐敏,現在是我愛人。」趙執信說。

「雅蘭,你認不出我來了?」徐敏微笑著上前。

「認出來了,你還是那麼好看。」鄺雅蘭說,語氣里分明帶著一絲絲的醋意。

劉沂蒙和春韭退出門外,春韭已經沒有語言表達心中的觸動了。豬圈裡鎖著的瘋女人和眼前純情少女心竟然是同一個人。如果娘沿著正常的命運軌跡行進,也許陪在趙執信身旁的應該是她吧。

過了一會兒,徐敏先出來了。看到兩個女孩不解的眼神,她解釋道:「讓他們敘敘舊,我想和醫生談談。」

「我陪你去。」劉沂蒙說。

徐敏的意見是儘快把鄺雅蘭送到上海。她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先用救護車從醫院送到高鐵站,然後坐高鐵商務座抵達上海後再由當地的救護車接力,重點在於高鐵階段要求醫生護士全程陪護。

「所有費用我們負擔。」徐敏說,「病人很虛弱,我們不能讓她在路上出任何意外,謝謝你們了。」說著竟然鞠了一躬。

醫生知道這是病人的老同學,時隔二十多年還能保持深厚的友情,這是值得敬佩的。他當即表示,全力配合。

劉沂蒙去了一趟洗手間,恰巧遇到趙執信從男廁出來,雙眼通紅,分明是哭過。

趙執信正要說些什麼,忽然手機響了,他先接了電話:「您好您好,金市長好,一點私事,不用麻煩了……」

劉沂蒙回到病房,鄺雅蘭滿面興奮的紅光,說我要回家了,我不能穿病號服回去啊,得買一身新衣服。你們幫我參謀一下,穿什麼好。

春韭說您喜歡什麼顏色呢,鄺雅蘭想了一下說紅色吧,白襯衣配紅裙子,今年流行紅裙子。

年輕人不知道,鄺雅蘭說的是當年一部電影的名字,或許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祭奠自己逝去的青春。

現在是晚上九點鐘,再去商場購物已經來不及,劉沂蒙想出了辦法。金天鵝大酒店的服務員配備紅色的裙裝,可以去後勤部要一條新的來。白襯衣更好找,外面穿上呢子大衣,搭配圍巾和帽子,齊活。

晚上,趙執信本來是打算在醫院陪護的,但是臨時多了應酬的業務,近江市常務副市長金沐塵非要設宴接風,於是就讓妻子徐敏在病房陪著雅蘭聊天,他去應酬了一番。

這些都沒瞞著鄺雅蘭,她由衷地替老同學感到高興,對徐敏說:「趙執信現在老結棍了,市長都要請他吃飯。」

徐敏說:「老趙後來去復旦進修了碩士,現在不但是企業的一把手,還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待遇,是全國人大代表呢。」

「你呢,徐敏?」

「我在大學裡教書。」

「你們都挺好的,我耽誤了二十多年,怕是追不上你們了。」鄺雅蘭有些黯然。

「不會的,你養好身體,會比我們都優秀的。」徐敏強忍著悲傷說道,她知道雅蘭的生命已經接近了終點,現在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臨終關懷。

鄺雅蘭身體很弱,聊了一會兒就陷入昏睡。醫生說這種昏睡非常危險,隨時可能變成長眠。

……

趙執信去了沒多久就匆匆趕回。他解釋說單位有幾個項目和近江的企業有合作,自己來得匆忙所以向合作單位借了車和司機,沒想到他們通知了金市長,搞得還得抽時間應酬,真是麻煩。

他說得含糊,但劉沂蒙卻知道,這肯定不是一般的項目,能讓省會城市的常務副市長倒屣相迎的人,不簡單。

趙執信話鋒一轉,提到了當年的失蹤事件。劉沂蒙判斷得沒錯,趙執信就是所謂的暑期社會實踐的發起人,而鄺雅蘭則是他的戀人。雖然是那種懵懂的,沒挑明的關係,但同學們都知道。因為各種陰差陽錯,兩人在外地失散,然後鄺雅蘭就徹底失蹤了,趙執信找了很久也沒有蹤跡,這成了他一輩子的心結。

「雅蘭的遭遇,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趙執信嘆道,「你們是在哪兒發現她的?」

「她被人拐賣到葫蘆崖,這二十多年一直軟禁在苞米頂村,一個不通公路,只種苞米的小山村。還生了兩個孩子,小的夭折了,大的就是她。」劉沂蒙低聲說著,眼光投向病床前的春韭。

「怪不得,這孩子眉眼有些像雅蘭。」趙執信點點頭,「葫蘆崖,這個地名我有印象。當時是有懷疑雅蘭被人拐賣,我們到處尋訪,張貼尋人啟事。我應該是去過葫蘆崖的,但是一無所獲。」

……

當晚,趙執信夫婦下榻在醫院附近的酒店,次日一早五點半就到了醫院,但是救護車和陪同的醫護人員沒有就位。一直等到八點鐘全部人員才到齊,可是正攤上近江的交通早高峰。

鄺雅蘭已經在春韭的幫助下穿上了紅裙子。女兒想得周到,除了這條適合冬季穿著的呢料紅裙子,還有厚實的打底褲和一雙靴子,再配上蕾絲女式白襯衣和V領羊絨衫,外面是羊絨大衣和圍巾絨線帽。娘像個穿上新衣服的小姑娘一樣開心,她現在已經能接受鏡子里的自己了。

娘年齡並不大,長得也不差,梳洗乾淨略施粉黛後,倒也容光煥發。此時春韭已經完全不能將眼前這人和自己的娘重合在一起了,這個人只是鄺雅蘭,和苞米頂那個飽受虐待的瘋婆娘沒有關係。

昨天和金市長的一場應酬並不是全無用處,金市長安排交警部門護送救護車前往高鐵站,一路警車開道,警笛長鳴。鑒於護送的是一輛救護車,被堵在路上的群眾們並沒有罵街,而是主動讓開道路。

劉沂蒙和春韭全程陪同,他們抵達高鐵站後並未走常規路線檢票進站,而是救護車開到月台上,等高鐵到站後直接上車。一個病人加上醫護人員和陪同人員,幾乎佔了半個車廂。這是商務座車廂,座位可以調整至平躺。在鄺雅蘭的記憶中,最先進的火車也不過是電力機車而已,更沒見過這種科幻般的座位,一路都在驚嘆中度過,甚至忘記了病痛。

趙執信在高鐵上才聯絡了鄺伯父。他沒有提前打電話是怕老人家一夜睡不踏實,提前幾個小時聯絡最合適,有個心理緩衝期又不至於太過漫長地等待。

列車進入上海城區,鄺雅蘭的目光就沒離開過車窗。上海變化太大了,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和記憶中的故鄉不太一樣。

……

下了列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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