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047章 拼接的廢墟

大理石建造的祭壇雖然美輪美奐,但是充斥著邪惡的氣息。想到這些凹槽是用來引流血液的,大家都不寒而慄。忽然張洪祥又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拿起一塊大理石碎塊仔細端詳,陷入沉思。大家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大發現。

「大理石是假的,是人造的。」張洪祥說,「這是染色的花崗岩,不是正宗大理石。」

楚桐說:「這個裝潢工人不會是因為以次充好被人殺了吧。」

這個發現讓邪惡的殺人案有了一抹黑色幽默色彩,但誰都笑不出來。他們努力想把祭壇拼起來,但是其餘的碎塊都壓在巨大的鋼筋水泥下面,沒有挖掘機單憑人力是沒用的。天陰沉沉的又要下雨,張洪祥拿出單反拍了幾張照片,嘆口氣,說我們走吧。

宋欣欣還是撿了幾塊帶凹槽的人造大理石,大概是想回去檢測一下。但大家都知道,時間過去這麼久,又下過幾場雨,即使有痕迹也早就滅失了。

有了這些祭壇拼圖,撲朔迷離的案情似乎有了眉目,但是也僅此而已,再想繼續就很難了。張洪祥倒是無所謂,這些素材供他寫文章已經足夠。這個三十多歲的一線調查記者回去之後就寫了一篇雄文,關鍵字是邪教、祭壇、孕婦、權貴、別墅等字眼,充滿著長途汽車站小報的味道。果不其然,文章被總編斃了。

張洪祥的編製在江北市的《北泰晚報》社,因為業務能力強,被借調到江東新華社工作。後來出了點事,新華社不敢要他了,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自己找關係又調到近江信息導報。報社總編看了他的文章,把他叫到辦公室來訓了一頓,說你自己看看,這算什麼報道,充滿著推測和臆想。這化名,這李某某,林某某都是誰?你這是影射。這篇文章太荒誕,不能發。

「總編,我以記者的榮譽擔保,這文章里寫的都是真的。」張洪祥信誓旦旦道,總編苦笑道:「我當然相信你,但是你沒調查完啊,通篇都是推理分析,沒有真正的證據。我看你別當調查記者了,你去當偵探吧。」

張洪祥說:「我考慮的是先發一期,引起公眾輿論,用輿論倒逼有關部門破案。不管怎麼樣,羅小巧的死,和工人的死是實情,邪惡的儀式也是真實存在的。」

總編說:「祖宗,還引起輿論,你這是要犯錯誤啊,你放過我,你放過咱們報社吧。」

張洪祥只得作罷,這些年向現實屈服的事情他經歷了不少,已經不是那個一腔熱血的愣頭青了。

……

劉崑崙借了一輛皮卡車,再次來到翠微山下的廢墟,他還帶了一些工具和兩個夥計,計畫將祭壇的剩餘部分拉走。但是來到現場卻發現十幾輛翻斗卡車和三台挖機正熱火朝天的干著,七號別墅的建築垃圾已經被清空,只剩一塊白地。

「崑崙哥,什麼情況。」臧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只知道來運東西,並不知道和查案有關。這事兒太離奇,臧海頭腦簡單,劉崑崙沒告訴他實情。

劉崑崙沉著臉,駕車尾隨一輛翻斗卡車。這兒是景區,不能隨意傾倒建築垃圾。這麼大體量的垃圾,全市也沒幾個填埋場可以傾倒,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崑崙最熟悉的大垃圾場。

果不其然,這些卡車的行進方向就是大垃圾場。翻斗卡車將滿滿一車磚石、玻璃、木頭、鋼筋傾倒在劉崑崙最熟悉的世界裡。

劉崑崙停下皮卡,讓臧海召集所有小兄弟。

「崑崙哥,要干大事么?」臧海熱血沸騰起來。

「對,干大事,拼圖。」劉崑崙說。

劉崑崙親自在大垃圾堆翻撿了三天三夜的垃圾,為此他還租了一台輕型挖掘機。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崑崙哥出錢,大伙兒熱火朝天乾的起勁。論撿垃圾,這些人都是行家裡手,不怕苦不怕累。幾乎所有和祭壇有關的大理石碎片被集中起來,其中不乏廚房檯面,客廳地磚等需要剔除的異物,然後一場大型拼圖開始了。

在一塊本來分揀廢塑料的空地上,劉崑崙試圖還原祭壇。他的計畫很宏大,不僅僅是復原一塊地面,而是想復原整個立體結構的建築,帶圍牆和天花板。這是一個高難度的工程,需要相應的建築學知識和極大的耐心。好在拆遷隊拆除違建的時候很匆忙,碎塊相對較大,在大垃圾場想找建築師很難,有經驗的建築工人一抓一把。

劉崑崙又不寢不眠地忙了七天,他復原起來的建築就像是圓明園遺址,這兒缺一塊那兒少一塊,但是總體雛形已經出來。他想像著羅小巧就是被吊在這個天花板上,如同燒烤攤上吊著的剝皮的羊,被人用利刃割開喉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注入祭壇,最終死不瞑目!

臧海拿著一瓶礦泉水焦灼地看著崑崙哥。這十天以來劉崑崙幾乎是粒米未進,水都很少喝,他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用瓦礫堆起這個像屋子的東西。誰都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大家都知道,再這樣熬下去,劉崑崙得死。

忽然臧海的手機響了,居然是陸剛打來的。原來劉崑崙的手機沒電一直聯繫不上,陸副總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劉崑崙接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說臧海備車,我回去一趟。

……

當陸剛見到劉崑崙的時候簡直驚呆了。他整個人都瘦得脫形了,兩隻眼睛是紅的,身上污穢不堪,散發著垃圾堆的臭味,像是個一年沒洗澡的精神病盲流。

「崑崙,想開點。」陸剛知道劉崑崙女朋友被殺的事情,但不知道怎麼勸才好,只能空泛的讓他想開點。實際上這種花邊新聞在大市場傳播得很廣泛,大家都等著看劉崑崙「血濺鴛鴦樓」的戲碼呢。

「我沒事,陸總,我可以工作。」劉崑崙說。

「不忙,你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陸剛不由分說,拉著許慶良將劉崑崙拖到洗浴中心,陪他洗澡,陪他上樓躺在休息大廳的角落裡嘮嗑。

「兄弟,你經歷的這些,我也經歷過。」陸剛嘆了口氣,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開始回憶往事。

「八年前,我那時候還沒結婚,有個很相愛的女友,當然不是傲天的媽媽,是另外一個人。我們是紡織廠的同事,後來一起出來創業。她很有能力,很有智慧,我是被她引領著前行的。後來因為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她失蹤了。我相信她是被人殺害的,被殺的時候,她……她肚裡有我的孩子。」

劉崑崙一凜,沒想到陸剛有這樣的血海深仇。但是據自己所知,陸剛也正是八年前結的婚,他的兒子陸傲天今年差不多七歲的樣子。也就是說,這邊陸剛的女朋友被殺,那邊陸剛結婚生子,兩件事同步進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人生總有許許多多的無奈,得忍啊,不忍又如何,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陸剛這句話和韋康曾經教導劉崑崙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沒改。

「仇,一定要報,我等他從監獄出來……」陸剛話沒說完,被許慶良阻止了。

「小劉,人死不能復生,你折磨自己沒意思。把生活過好,比什麼都強。大家都知道你重情重義,是個漢子。」許慶良斟酌一下語言,還是說出最想說的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啊。」

劉崑崙搖搖頭,如果說陸剛是梟雄,那許慶良只是個生意人,腦子裡都是利益和權衡,而自己更嚮往的是書上寫的那種春秋時期的俠義故事,對陌生人可以以命相托,受託的俠客也以命相報,人生就是一次暢快淋漓的快意恩仇。

不過自己欠了陸剛很多人情,只顧自己報仇,不想著報恩,也不是大丈夫所為。劉崑崙說道:「陸總,具體什麼事兒,您說一下吧。」

陸剛見劉崑崙情緒正常穩定,也就直說了。確實有個大麻煩,這個麻煩並不是清欠辦的活兒,而是鄧總指派給陸剛的任務,也是一個很棘手的歷史遺留問題。金橋大市場的用地原屬物資局,這塊地有一個邊角在八十年代借給儀錶局使用,後來又被儀錶局分給職工當成宿舍。兩家單位多年訴訟,物資局勝訴,但是被告人占著地方不願走。儀錶局已經不復存在,物資局也撤銷了,兩家主體都沒了,官司還在。

現在大市場地塊寸土寸金,這一處佔地五百平米的地皮價值不菲。拿回來對外出租,開個銀行、移動營業廳什麼的,絕對日進斗金。遇上釘子戶,法院強制執行都搞不定,就得劉崑崙這樣的狠角色出馬了。

「軟磨硬泡用過了,放火扔蛇也用過了,我是真沒招了。」陸剛苦笑道,「要不然我也不會麻煩你。」

「我去處理。」劉崑崙起了身。

釘子戶姓魏,原來是儀錶局下屬光學儀器廠的工人,今年五十多歲,早就下崗,在火車站一帶混飯吃,算是惡霸地痞,所以陸剛的那些社會套路對他無效。老魏把家裡布置得像鐵桶一般,拿磚頭把屋門封了,牆上拉著鐵絲網,家裡自備柴油發電機和盛水的大缸,每天用煤氣灶做飯吃,真的像釘子一樣楔在這裡。他的訴求很簡單,大市場五百平米的鋪面,外加一套住宅,三百萬賠償,這邊到位那邊立馬就搬。

劉崑崙第一次登門,老魏以禮相待,說劉崑崙我認識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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